第三百七十四章 完全不一樣(求月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隨輕風去字數:3258更新時間:24/06/28 19:21:54
    在原本歷史上,葛成以一介平民之身,憑藉組織織工抗稅,成爲一個時代的特殊符號人物,屢屢登上後世的歷史教材和論文。

    等葛成數十年後去世,又會被蘇州人立祠祭祀,供奉爲葛將軍,變成了人造神。

    國人造神肯定要有神職的,葛將軍的神職大概就是罷工抗稅之神?

    今年葛成雖然才二十多歲,但平日裏好打抱不平,又時常仗義疏財,憑藉人格魅力,身邊也聚起了幾十個抱團的好兄弟,在東城織工裏頗有威望。

    所以才會被施管事選爲重點培養的織工領袖,負責在一線衝鋒陷陣。

    葛成被召喚到織業公所後,施管事便叮囑說:“你告訴織工們,如果織業獲利被外人奪走,就是全行業的損失!

    如果保不住收益,你們織工就連日薪五分也維持不住了,只怕以後要下降到四分!”

    帶人去鬧事倒是沒問題,但葛成有點疑慮,又問道:“如果那個胥江工業園跑到現場招工,又當如何?”

    以前遇到“問題”,織工不鬧事也沒地可去,而現在有了其他“出路”。

    “不可能!”施管事非常肯定的說:“他們織機已經滿額了,根本沒有餘力再招工!”

    對幾百年後的人說起織機,很多人印象裏可能都是那種單人小紡車。並覺得這東西沒什麼難弄的,隨隨便便搞個幾千臺小意思。

    可是這時代常見的絲織機長度動輒一丈五尺左右,一人多高,需要三四個織工操作。

    在這時代,絲織機堪稱是大型精密生產資料了,與那種土布小紡車是兩回事。

    所以一張織機價格不便宜,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變出來的。

    要是一張口就能變出萬張織機,那就不是歷史而是玄幻了。

    蘇州城從大明建國開始,全城積累了兩百年,如今才有萬張織機的生產規模。

    胥江工業園區以百張爲單位進行擴張,在世人眼裏已經是足夠驚世駭俗的速度了,讓織業公所高度緊張。

    兩個月前,工業園已經從城中挖走了一大批織工。

    而織機又不可能大規模快速製造出來,工業園哪有太多空餘織機招工?

    就算現在能多個一二十張的富餘,也改變不了整體局面啊。

    又過了數日,年輕的織工葛成率領八百多工友,來到縣衙大門進行示威。

    此時未來的葛將軍身邊這八百多工友,因爲幾天沒開工,快吃不上飯了。

    至於爲什麼幾天沒開工,據織業公所的施太公說,是因爲縣衙又想要盤剝織業,所以很多機戶被迫歇業。

    所以在施太公的幫助下,葛成通過兄弟們串聯,成功組織起了這八百多失業工友,今天來到縣衙大門外示威。

    施太公指點過,如果情緒到位了,在有必要時,可以衝進大門打砸。

    只要不過儀門,不侵犯到縣衙正堂就沒事。

    施太公還指點過,如果遇到新上任的蘇州城守備林長官前來鎮壓,也不要害怕和退縮。

    林長官也不敢把事情鬧大,狹路相逢勇者勝,身後還有數萬工友支持你們!

    還有,如果今天八百多人不成事,還會有更多的工友加入進來!

    看着縣衙大門,未來的葛將軍心情有點激動,這是他第一次組織工友向權威發起挑戰!

    但他也很清楚,此刻自己並不應該激動,而是應該感到憤怒。

    大概是因爲太年輕的緣故,所以心境不夠圓融。

    在同一時空,長洲縣衙的衙前街道拐彎處,林守備俯視着縣衙大門方向,人羣盡收眼底。

    沒錯,就是俯視。因爲林守備爲了視野開闊,站在了一處房頂上。

    看看羣情憤激、見到官軍也不害怕的近千名織工,再看看如臨大敵卻沒有主動出擊鎮壓的縣衙。

    對此林守備心裏只能連連感嘆,這就是傳說中的、連稅都收不起的小政府,不過他喜歡。

    作爲一個由收數社團進化而來的、業務涵蓋稅務代收、交通運輸、農業、工業、商業、走私、工程、地產、慈善、安保等各行各業的大型康采恩組織的控制人,怎能不喜歡小政府?

    如果不好理解什麼叫康采恩組織,舉個例子就是後世東亞某兩個發達國家的財閥,好幾個都以“三”字打頭。

    想到後世宅男對東亞財閥的最大想象力,林守備突然興起,轉頭就對左右護法說:“派人去校書公所問問,最近有沒有新出道的女團?”

    張文一臉懵逼:“什麼叫女團?”

    林守備想了想,儘可能貼合時代的解釋說:“就是組團出道的,一起演劇的那種固定組合。

    每個人都有相對固定的角色定位,有負責青衣的,有負責花旦的,有負責反串小生的.”

    張文恍然大悟,“那不就是演劇的女戲班嗎?但是女戲班以家班爲多,張鳳翼老爺、申二爺家裏都有,校書公所很少推出女戲班啊。

    坐館伱如果對女戲班有興趣,直接找張鳳翼老爺、申二爺就行了!”

    林守備答道:“別人私養的沒什麼意思!回頭你讓校書公所順應一下時代潮流,不要一成不變的原地踏步。

    總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吹拉彈唱這一套,只會讓人審美疲勞,多搞點那種公開演劇的女團!

    記住,一定要對外宣稱賣藝不賣身!這是精髓!”

    張文無語,指了指縣衙大門外的織工,坐館你能不能認真點?

    你現在正以守備身份,受到縣衙求助,前來鎮壓織工暴動的!

    在這麼緊張的時間和地點,還大談特談什麼女團,離譜程度堪比曹孟德在宛城了。

    肩負着彈壓重任的林守備卻漫不經心的說:“不必擔心,只要我能甩掉責任,管他們怎麼鬧!

    第一直接引發織工暴動的是縣衙,不是我。第二,只要能控制在本地,不在朝廷造成影響就無所謂。第三,他們暴動理由是抗稅啊,皇帝忍心責怪我們這些可憐的地方官嗎?”

    說到這裏,林守備忽然很奇怪的對右護法張武說:“平時就你屁話多,今天爲何一言不發?”

    張武深沉的說:“我們過去一直都是跟着坐館搞民變搞暴動,今天居然站在了這裏負責擺平民變,真是情何以堪。”

    林守備拍了張武一巴掌,“別在這想沒用的,看暴動織工應該人齊了,下去吧!”

    隨即林守備從房頂跳了下去,往縣衙大門方向走去。

    現場還來了一千名官軍,堵在巷口。

    有了這一千人,林守備就不必擔心自己會被暴動織工圍攻。

    “爲首者是誰?出來說幾句!”林守備朝着織工們大喝道。

    如果是比較老成穩重的首領,肯定不會輕易暴露自己。

    但未來的葛將軍這時候才二十多,氣也盛血也熱,所以他也站了出來。

    林守備就喊道:“爲何在此聚衆生事!”

    葛成很機械的答道:“官府苛政,民不聊生,很多工友飢餓數日,舉家哀號.”

    這時候大部分織工都是日結,就跟後世打日結零工爲生的一樣,一兩天沒收入就斷頓了。

    聽着葛成訴苦賣慘,林守備冷不丁的就問:“你們這些織工既然已經饑荒到斷糧,爲什麼不去濟農倉申請救濟?”

    “啊?”葛成愣住了,這個迴應超出了預案範圍啊,他下意識的說:“這也可以嗎?”

    說實話,在這個時代,農民雖然賦稅負擔重,但生活確實比早期城市產業工人更有保障。

    “怎麼不可以?難道你們不知道?”林守備像是看傻子一樣的說:“只要去胥江工業園上工,以後就可以優先從濟農倉申請救濟。

    就你們這些人,每人一斗米,也就是百八十石的量!

    吳縣和長洲縣的濟農倉馬上就要合併了,目前庫存起碼還有五萬石,支應你們綽綽有餘!”

    織工暴動首領葛成一時間不會了,“啊,這”

    今天的遭遇與施太公所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站在葛成背後的織工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時候林守備突然變了臉色,厲聲喝道:“但是!爾等明明有謀生出路,完全不必忍飢挨餓,卻還敢在縣衙聚衆暴動,這就是蓄意圖謀不軌、藉機造反!

    既然爾等膽敢視官法如無物,本官就讓你們知道官法的厲害!”

    隨即林守備舉起了手,所有官軍都跟着舉起了武器,甚至還有二百弓手開始張弓引箭!

    形勢陡然嚴峻,衝突一觸即發!

    臥槽!年輕的暴動首領葛成吃了一驚,上來就要見血嗎?

    很多機戶其實都是縉紳人家,科舉做官的人很多,從地方到朝廷都有關係,同時他們也是蘇州官員關系網的組成部分。

    而且更能打着“與民爭利”的由頭操縱輿論,所有對機戶徵稅的舉動全都能被塑造成橫徵暴斂、盤剝百姓。

    所以往常地方官面對抗稅民變,都是畏手畏腳,不願意彈壓,害怕引起各方面的反彈。

    今天葛成就沒想到,歷代織業前輩們都做過的事情,怎麼到了自己這裏,就有點失控了?

    你林守備爲什麼不害怕?爲什麼不畏手畏腳?

    林守備饒有興趣的看着未來的葛將軍,這時候的葛將軍還有點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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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