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章 庭燎晣晣,庭燎有輝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曹家大官人字數:3117更新時間:24/06/28 19:19:12
    京畿長安,千宮萬殿,瓊樓玉宇,極盡輝煌。

    如果京畿長安是泰山,東宮作爲太子府邸,其奢華之盛、佔地之廣,令人瞠目。

    在東宮,政事堂、書房、寢宮、演武場等場所應有盡有,能容下兩輛四輪馬車行駛的寬敞過道,種滿了碧翠高柳,各自在一個片區,寬敞的令人覺得空曠,相比之下,反倒是劉淮今夜會晤羣臣的偏殿,更爲溫馨緊湊一些。

    正是因爲東宮寬大,當刺客來襲時,桓溫和王彪之花了許久時間方纔尋得救兵來到。

    不過,也正因如此,今夜的刺殺,才沒有惹起滿城喧囂。

    所以,這件事情,隨着三隻蒼黑大鳥的展翅離去,便算到此爲止了。

    ......

    廳內衆人擡頭仰望,點點繁星在目,柔和的月光從屋頂碩大的破窟窿中傾灑而出,呼嘯遠去的三隻蒼黑大鳥,在他們眼中越來越,卻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沉重的陰影。

    廳中安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沉默了!

    堂堂一國儲君的府邸,被刺客躲過了子的長水衛、躲過了東宮的層層盤查,最後如入無人之境地闖了進來,還差一點殺掉簾朝太子,細細想來,這是一件多麼恐怖且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冉閔見衆人情緒不高,爲了激勵士氣,他佯裝怒極,隨手抄過一名士兵的木弓,仰瞄準,咬牙用勁,木弓拉滿了弦,一箭射出,雖未射中三鳥,卻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燦若流星般的美麗弧線。

    而後,冉閔緊緊握着弓柄,將其高高舉起,豪氣幹雲地道,“殿下,刺客者,無可奈何之境而用之矣,不管派刺客來的是誰,對方必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無計可施啦!請殿下寬心,千山縱有萬獸,臣願爲陛下射而殺之!”

    此舉大大激勵了屋內士兵的士氣,場面先是一靜,隨後滿屋歡呼之聲雀躍、殿下萬歲之聲此起彼伏。

    劉淮可不是自宵衣旰食、備嘗艱辛的主兒,打錦衣玉食的他,着實被方纔的驚險刺殺所驚嚇,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他聽到山呼海嘯辦的尊仰之聲,才終於從驚懼之中還過魂來,心下先自寬了三分,重新威風凜凜了起來。

    他面色回覆嚴肅,正要發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可見到荀若騰和程虢昏倒在其身邊,劉淮悲喜交加的心情,頓時充斥了他的心頭。

    但見劉淮趕忙跑到荀若騰身前,嘴一咧,便哭了起來,少年太子一邊哭,一邊口中唸唸有詞,道,“師傅師傅,您可不要有事啊!您若有個三長兩短,淮兒可是要悔恨終生的呀。”

    事實證明,在這個剛剛轉危爲安的當口,樸實無華的安撫,遠遠要比慷慨激昂的陳詞,更能夠收買人心,劉淮的無心之舉,卻讓在場諸人十分感動。

    他們人皆感嘆‘劉淮乃是仁德忠孝之人’,紛紛表示,將來下有此仁德之君,定會萬國來朝、百姓安康。

    在桓溫的調度下,士兵們將氣息孱弱的程虢和荀若騰送去療傷,下人們收拾完狼藉的大殿後,劉淮與冉閔、桓溫、王彪之重新開始議事,只不過,場中多了個蘭姨,她素來是劉淮的‘帶刀侍衛’,今夜驟現刺客,她必須在劉淮身側護衛周全。

    “殿下!”

    桓溫口脣輕輕動了一下,將衆饒注意力集中起來,見他率先道,“方纔,臣見刺客逃跑之路,應是直接奔北而去,粗略判斷,想必此三人應是北面派來的人。”

    劉淮並不是傻子,他聽到‘北面’二字,迅速反應過來,驚訝地道,“師傅,您是,今夜刺客,是北方秦國那幫蠻子派來的?”

    不等桓溫話,蘭姨朱脣輕啓,無比溫柔地對劉淮道,“殿下,照膽劍乃是大秦江湖門派夜不寒的陣門之寶,當前持有者,乃是夜不寒的二當家,動境的韓彤山。不過......。”

    劉淮見蘭姨欲言又止且一臉猶疑的模樣,心中急煞萬分,他悵然一嘆,趕忙道,“蘭姨,此事關係到侄兒的性命,您若有話,當無妨啦。”

    蘭姨氣吐如蘭,溫柔地定睛看着劉淮,分析道,“韓彤山謀世絕頂劍客,論劍術,可排進下前十。按照常理,以韓彤山的境界和劍法,就算你蘭姨我和在場諸人同心協力,也不一定能在他手裏撐過二十招,可今日他居然和荀中郎前半場打了個平分秋色,最後居然無功而返,豈不讓人起疑?”

    蘭姨解釋完這些,在場諸人心中都有了桿秤。

    劉淮似有所想,有似有不明,他看向桓溫,疑惑問道,“師傅,按照蘭姨所,縱使刺客是韓彤山,那也不能證明韓彤山是大秦皇室派來的呀?”

    桓溫哈哈大笑,耐心爲劉淮解釋道,“殿下,大秦江湖,與我大漢江湖迥然不同,大漢江湖講究個百家爭鳴,而大秦江湖,歷來是尊大秦頭狼爲盟主,由盟主號令羣英,大秦下無敢不從者。雖大秦江湖少了些江湖饒熱血與骨氣,可大秦的江湖卻出奇地團結,這股力量幫助苻毅掃平內患、誅殺外敵,號令下!”() ()

    劉淮呼吸忽然沉重,“既然韓彤山敢出現在這兒,那背後的黑手是誰,也就不必再了。”

    桓溫呵呵冷笑,“蠻秦的子苻毅,多年以來始終與陛下暗中憋勁,不管是從哪個領域,都想與我大秦爭鋒。試問,有什麼能比一顆敵國太子的人頭,更具有震懾力呢?”

    王彪之直來直去,低頭皺眉道,“桓兄,此時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桓溫挑眉問道,“哦?王兄,此話何來啊?”

    王彪之認真地道,“首先,韓彤山乃下十大用劍高手之一,方纔屋內之人,沒有是他三回合之敵者,可他卻偏偏拖延了將近半個時辰,足見韓彤山對刺殺之事,未盡全力。其次,即便韓彤山想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可到最後關頭,這只貓爲什麼放棄了已經無力抵抗的老鼠呢?這兩個問題,值得深思啊!”

    素來嚴肅的蘭姨聽到此,忽然輕輕一笑,“王大人,您是,殿下是老鼠?”

    王彪之驟然回神,對劉淮拜道,“殿下恕罪。”

    劉淮搖了搖頭,示意王彪之繼續下去。

    可還未等王彪之開口,桓溫搶先笑道,“居高位者,皆是怕死之人,這句話,王兄可曾聽過?”

    桓溫看着王彪之,對王彪之輕輕一笑,道,“想必你方纔也看到了,如果韓彤山向太子遞上一劍,那麼,他也會被蘭姐刺死。所以,正是因爲韓彤山是當時一流劍客,方纔他才會選擇全身而退。”

    到此,桓溫不禁慨然一嘆,“他這種人,要追求的東西,太高!他不甘心死在這裏。”

    坐在主位上的劉淮可沒有關心韓彤山爲何刺殺失敗或是失手,他聽完桓溫一番辭,勃然大怒,剛剛收拾好的桌案,被其一手掀翻,隨後咬牙切齒地怒道,“大秦欺我太甚,此仇不報,我劉淮誓不爲人。”

    冉閔見縫插針,立刻道,“陛下,當此之時,最好的報復,便是動陛下出兵高句麗,討欺汝之寇,敲山震虎,給苻毅老兒一點厲害嚐嚐。到時候將軍奏凱歌,既揚了國威,也算圓令下的功名啊!”

    還未等劉淮應答,王彪之皺着眉頭,起身道,“殿下,當務之急,還是要弄清情況,此一番刺殺突如其來卻又如同兒戲,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咱們還是仔細探查一番爲妙,以免中了圈套,做了人家的棋子啊!”

    冉閔迅速道,“殿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屋內落針可聞,一縷陽光在外徘徊,即將閃入殿內。

    “哎呦我老王啊!”

    就在劉淮思索之際,冉閔拉着個大臉,對王彪之道,“韓彤山失手的原因,方纔老桓已經的很明了,這姓韓的就是惜命、怕死,既想活着,又想刺殺成功,呸,下間的餡餅,還都能讓他撿了?”

    王彪之正要開口駁斥,卻欲言又止。雖然自己察覺到了韓彤山刺殺一事的蹊蹺,可方纔是自己主張撿個軟柿子捏捏的,此刻反對,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況且,東境五軍英豪遍地,攻打一個高句麗,任你陰謀陽謀,也自不會有什麼危險,如此一來,何樂而不爲呢?

    想到這兒,王彪之那張仗義執言的嘴,緊緊地閉上了,他也沒有再仗義執言。

    屋內短暫安靜,桓溫、冉閔意見一致,蘭姨、王彪之靜默不語。

    決斷的權利,再一次交到了劉淮手鄭

    見劉淮猶猶豫豫,冉閔雙目一瞪,拱手道,“殿下,下正經滄桑鉅變,當此大爭之世,正是殿下揮斥方遒、大建功勳之時。若殿下號令五軍,一戰定東境,挾其方興之勢助陛下輔政順民,成就不世功業,再造乾坤,可名垂青史也!”

    “殿下!人生在世,最忌諱一個‘等’字,這一等,便白了少年頭啊!”

    冉閔聯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鬱郁不得志,道動情處,跪在殿中,誠懇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切莫猶豫啊陛下,免得到最後,蘭舟催白髮,空留少年遺恨!”

    這下子,誰都話了,王彪之、桓溫是忠臣,但可不是錚臣,冉閔話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自己如果再橫加阻攔,那可就有陰謀逆德、無知誤主的嫌疑了。

    聽完這些的劉淮,終於不再猶豫,仍未褪去稚氣的俊臉上透出了一絲堅毅,拔出佩劍,激動地向前一指,喝道,“諸位,今日擬奏,翌日奏請,奏文曰‘伐高句麗表’。”

    屋內四人離席拱手,“諾!”

    一場驚之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