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緙絲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眀智字數:4241更新時間:24/06/28 19:18:49
    天空湛藍,旭日東昇,穿透雲層,潑灑出無數道金光。

    四野無垠,沙丘聯綿,戈壁空曠而寧靜。

    沒有一絲風,難得的好天氣。

    幾輛越野車停在山下,不多時,平地裏搭起了幾頂賬蓬,又架起了一堆篝火。

    廚師搬來一隻全羊,穿上鐵架,架到了火上。

    隊員們格外的興奮,支起了桌子,甩起了撲克。

    方誌傑借來了兩個不鏽鋼盆,腳下踩着啤酒箱:“不許耍賴啊,輸一把一盆……”

    小田和小蔣捋起了袖子:“來,灌不死你!”

    王永謙眼都直了:那兩個盆足有人頭大,洗臉都夠了。

    沒看出來啊?

    平時都不吭不哈的,一個比一個乖……

    他走過去,敲了敲桌子:“先收着點兒。”

    “王處,李老師說了,今天誰喝不醉誰值班!”

    王永謙好無奈:“問題是這才幾點,我估計羊肉都烤不熟,你們就醉了?”

    稍一頓,他又往山上支了支下巴。

    李定安經常說自個酒量不行,但也要看是陪誰喝。

    反正像王永謙和劉祕書這樣的,兩個加一塊都不是對手……

    順着王永謙的視線瞅了瞅,幾個人嘀嘀咕咕:

    “李老師不會是不想喝酒,故意這麼說的吧?”

    “他什麼時候兩點之前睡過覺,可不就等於值班了?”

    “差點上當……等李老師來了再喝!”

    “那說好了,李老師不醉,誰都不能醉……”

    “搞得好像你自個能控制一樣?”

    “廢話……我不能喝,還不能吐麼?”

    “方誌傑,你噁心死了……”

    隊員們嘻嘻哈哈,王永謙又往山上看了看。

    半山腰,於徽音抱着李定安的羅盤,轉來轉去,舒靜好跟在旁邊,手裏提把探針,兩人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李定安已經上了山頂,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動不動。

    王永謙嘆了一口氣:付出了那麼多,最後卻是一場空,換他他也想不通……

    其實完全是老王以己度人。

    想不通不至於,至多也就是有點遺憾。

    夢想中的天子之寶,就這麼長翅膀飛了?

    但反過來再說,那幅《妙聞錄》的皮圖,抵一方帝璽,好像也綽綽有餘?

    也不知道權英和陳靜姝操作的怎麼樣了,有沒有弄到國內……

    正轉着念頭,手機“嗡嗡嗡”的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李定安一陣心虛。

    真是經不起唸叨……

    往山下瞅了瞅,於徽音還在調羅盤,舒靜好嘰嘰喳喳,好像很興奮。

    但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

    他順手接通。

    “大後天就要回來了吧?”

    好傢伙,你長千里眼了,還是長順風耳了?

    昨晚上才和王永謙商量好:明天報關,大後天啓程,從二連浩特口岸入境,再坐飛機到京城。

    就連何安邦都還不知道……哦不,甚至館長和書記都不知道,王永謙頂多也就是剛向使館報備。

    那陳靜姝是怎麼知道的?

    “誰告訴你的?”

    “你猜。”

    我哪能猜的到……

    哦對了,權英好像在烏蘭巴托,來處理皮畫的事情。

    肯定和王永謙聯繫了……

    “是權英吧?”

    電話裏好像嗯了一下,李定安沒注意聽,以爲她是肯定的語氣。

    “聽她說,第三處遺址沒找到,你心情不太好……”

    王永謙連這個都講?

    沒感覺他和權英的關係有多親密啊?

    “心情不好倒不置於,只是有點失落,畢竟找了那麼久……”

    “是挺久了,都半年多了,還那麼辛苦……別灰心,以後機會還很多。”

    “放心,我哪有那麼脆弱?”

    “我知道!”

    電話裏稍稍的停頓了一下:“李定安,我辭職了!”

    啥?

    “我從保力辭職了!”

    李定安“騰”的站了起來:“怎麼這麼突然?”

    她現在已經是六級職員,事業單位沒有改制之前,這個級別叫做“處級副職”。

    她才二十七,自己稍稍幫她努力一下,一兩年內再升一級輕輕鬆鬆。

    但說辭就辭了?

    “是不是和領導吵架了?”

    “沒有!”

    “那就是幹的不開心?”

    “也不是!”

    陳靜姝悠然一嘆,“李定安,我快三十了!”

    他知道陳靜姝說的是什麼意思,也明顯能感覺到,她很失落。

    但辭不辭職,和這件事好像沒關係?

    李定安乾笑了一下:“哪有?才二十七歲一個月零二十一天!”

    “哈哈,難爲你,竟然記得?”

    “你虧不虧良心?5月23,農曆四月十六,我是不是給你打過電話?”

    “那個不算!”

    “不算就不算,回去給你補上!”

    電話裏傳來一聲輕笑,好像突然間,陳靜姝的心情好了很多:“我等你!”

    “好!”

    李定安稍想了想:“反正都已經辭職了,就別想那麼多,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嗯,然後呢?”

    還有然後?

    “看你心情:不管幹什麼,我都支持你!”

    “如果我什麼都不想幹呢?”

    “那就一直休息,又不是養不起?”

    純粹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話說完,連李定安自己都愣了一下:好傢伙,自己這嘴這什麼速度?

    比大腦思考的還快?

    頓然,電話裏陷入沉默。

    好久,才傳來一聲吸鼻子的聲音。

    李定安開着玩笑:“感動哭了?”

    “哪有?”

    肯定是哭了。

    “李定安,謝謝你!”

    “幹嘛要謝我?”

    “你回來我再告訴你……我等你!”

    “好!”

    掛斷電話,李定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但琢磨了好久,他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想了想,又拔給了權英:“你在烏蘭巴托?”

    “對,昨天到的……本來想去看看你,但王主任說你們大後天就要走!”

    果然,王永謙說的。

    “陳靜姝辭職了,你知不知道?”

    “廢話!”

    “爲什麼,在單位受欺負了?”

    “誰敢欺負她?”權英嘆了一口氣,“我勸了好久,全姨也勸了好久,但她不聽,問原因也不說……”

    那奇了怪了?

    但李定安總感覺,應該和自己有關……

    “這段時間,她心情怎麼樣?”

    “挺好啊……上週還一起吃過飯,她說等你回來後,如果有時間,讓你陪她出國……”

    出國?

    旅遊?

    出就出。

    驢都沒這麼使喚的,也該休息兩天了……

    “行,我知道了,大後天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再問她。”

    “你忙歸忙,稍微多關心一點。”

    “還用你提醒?你先把自個嫁出去再說吧……”

    “李定安你王八蛋……”

    鬥了幾句嘴,於徽音也轉到了山頂,李定安掛了電話。

    她嘻嘻哈哈,蹦蹦跳跳,一隻手拿着羅盤,一隻手拿着探針,格外的興奮。

    “小舒呢?”

    “聞到烤肉味,嘴饞了,就先下去了!”

    “你拿探針做什麼?”

    “找墓啊?李定安,這裏肯定有大墓!”

    不可能。

    兩個月以前,剛來塔溫陶勒蓋的時候,於徽音就說過,這裏可能有大墓。

    李定安還特地看了一下:塔溫山峯巒雖多,大的五座,小的十幾座,卻無枝無腳,亂如棋星。

    且星體直硬,更無壓穴坐井。

    《青囊序》:山前無砂地,四周無關攔,如魚失水,木無根……古言孤陽不生,孤陰不長,謂之絕龍之地。

    穴倒是有,卻是大凶之死穴,按風水的說法:埋這兒,就只有一個結果:家敗人亡,子孫斷絕。

    所以別說大墓了,怕是連座小墓都不會有……

    “真的,不騙你,你看……”

    於徽音放下羅盤,擰開探針的鑽頭,然後“嘩嘩譁譁譁”:倒下來了好大一堆土。

    李定安驚了一下:於姑娘,厲害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探針,而是姚玉忠發明的關東扎,通體不鏽高錳鋼,空扎都有五斤多重,何況還裝滿了土?

    這山雖然不陡,但不矮,差不多兩百多米,她能提上來,就挺佩服。

    可見這半年多,有多辛苦,有多鍛鍊人?

    再細一瞅:好傢伙,竟然有夯土層?

    李定安撲棱着眼睛,盯着她的臉,左瞅瞅,右看看。

    “哈哈……”於徽音大聲笑着,“是不是有大墓?”

    哪有墓?

    山下就是河谷,南北暢通,十有八九是漢唐時期,在這兒建過小型關隘和烽火臺。

    李定安驚奇的是,再隔上千年,那也是夯土層,她怎麼紮下去的?

    “有鑽頭啊,就慢慢鑽……”

    他說沒墓,於徽音倒不怎麼失望,“會不會是風水遺址?”

    更不可能了:這裏是絕龍之地,風水法陣建哪兒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建這兒。

    除非建陣的術士和蒙元有仇……

    “萬一有仇呢?所以蒙元的國祚才那麼短……”

    又來?

    李定安笑着附合:“可能吧?”

    “又哄我開心?”

    於徽音皺了皺鼻子,挨着他坐了下來,輕輕的靠着他的肩膀。

    “李定安,我想學風水!”

    “幹嘛,想當女國士?”

    “才沒有……我就是想:你以後找墓啊,找遺址啊,我都可以跟着你……”

    李定安愣了一下,心裏微暖,又揉了揉她的腦袋:“不學了,這東西這麼難學?再說了,我又不可能一直找墓?”

    “那就跟你學考古!”

    “別鬧!”

    “沒鬧!”於徽音擡起頭,很認真的看着他,“我都想好了,回去就辭職。”

    咚……

    就像擂鼓,李定安的心臟狠狠的一跳:你也要辭職?

    怎麼跟約好的一樣?

    腦子裏有點亂,但舌頭竟然一點磕絆都沒打:“我不同意!”

    於徽音竟然沒生氣,還笑:“爲什麼?”

    “廢話……自個看!”

    他拉開防風衣的拉鍊,亮了亮白細的肩頭,然後又指了指焦炭似的臉,“這才半年,就曬得跟鬼似的……你再看看你……”

    李定安又搓了搓她的臉:“就這樣,你敢不敢去拍照?掛咱家牆上,能被人笑話一輩子……”

    拍照、咱家、一輩子……

    瞳光裏閃動着星光,腦袋又慢慢的靠了過來:“李定安,謝謝你!”

    你也謝?

    心裏又犯起了嘀咕:巧合吧?

    對,肯定是巧合。

    思忖間,髮絲掠過鼻尖,李定安揉了揉鼻子:“徽音!”

    “嗯?”

    “起風了,咱們下去吧!”

    “再待一會!”

    嘴裏哼哼嘰嘰,腦子在他脖子裏拱了兩下。

    心中如同漣漪盪漾,他點了點頭:“好,再待一會!”

    就這樣,兩個人一動不動,氣氛漸漸旖旎。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滴滴滴的響了兩下:

    “李老師,全羊烤熟了,下來吃肉!”

    “好!”

    李定安掛了電話:“走吧!”

    “嗯!”

    兩個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李定安又幫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髮。

    一塊紙片上的東西從頭髮上掉了下來,“悠兒悠兒”的轉了幾個圈,落到了地上。

    “李定安,哪來的紙片?”

    “可能是誰亂丟的。”

    “哦……”

    兩人誰也沒在意,一起下山。

    但沒走幾步,紙片又被風吹了起來,從李定安的眼前掠過。

    天氣很晴,陽光正濃,紙片上反射着五彩斑瀾的光,映在李定安的臉上。

    他手疾眼快,一把就抓在了手裏。

    這什麼,圖片,還是畫?

    不大,就三指寬,但顏色極爲鮮豔。

    像是從什麼彩頁或畫上撕下來的,畫的好像是一隻彩色的鴨子……嗯,什麼鴨子……這是鴛鴦!

    咦……就是這質感,怎麼這麼細?

    微微一搓,手指間又細又滑,耳中傳來“沙沙”的輕響。

    李定安的眼睛猛往外突:這哪是什麼紙片?

    這是……緙絲?

    而且是彩緙……

    問題是,這地方,哪來的緙絲?

    見鬼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