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唯一之人

    爲什麼是楚留香？

    杜先生微微沉默。

    蒼穹魔龍厲朝峯，登天輕功無人可及，千柄魔刀萬軍難擋。

    但除去魔刀威能，厲朝峯不過是一個剛剛踏入絕頂之境的青年人。

    若是正面應戰，厲朝峯只與狂獅鐵戰不分上下。

    江湖上這等人物雖然不多，但也不少。

    比如說，一生沒有敗績的盜帥楚留香，還有那滿江湖遊蕩的瀟湘俠客胡鐵花。

    但想讓這等人物刺殺厲朝峯，卻是難如登天。

    不說如何勸說一個絕頂高手放下已刻入骨髓的自尊心，去當一個蠅營狗苟的刺客。

    那厲朝峯也是性子極爲謹慎，五感猶如神魔，從不與絕頂高手在密室相見，也沒人能靠近他而不被發現。

    他和胡鐵花都只在空曠的地方見面，最少是一個能讓他用魔刀瞬間開出一條生路的地方。

    因爲厲朝峯一旦登天，天下無人可以傷他分毫。

    胡鐵花都做不到的事情，卻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楚留香。

    理由很簡單，楚留香從來不殺人。

    他是唯一一個能讓厲朝峯信任，然後踏入密室陷阱的絕頂高手。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楚留香出手。

    中原一點紅的死亡，證明厲朝峯無情無義。

    孫空的死亡，證明厲朝峯的無法無天。

    玉劍的死亡，證明厲朝峯眼中只有利益，毫無人性可言。

    三人的死亡足夠令任何人怒髮衝冠，直接入轂。

    但楚留香不僅好奇心很重，疑心更重。

    杜先生解決不了楚留香的疑心，因爲她很清楚這些事是誰做的。

    她唯一能做到的，是讓楚留香放下疑心。

    這就需要一個心存疑慮，楚留香也能出手的理由。

    和玉劍的私情還不夠，但.還有公義。

    對着身邊的黑衣人緩緩揮手，杜先生開口說道。

    “俞岸，你們去遠處警戒，我有一些話要和香帥單獨聊聊。”

    俞岸聽到這話，卻是滿臉驚異，疑惑問道。

    “特使，楚留香輕功絕頂，要是跑了，我們馬匹雖快，怕也追不上。”

    杜先生看着楚留香，再看楚留香懷裏的玉劍屍身，眼神溫柔說道。

    “放心好了，只要玉劍還在，香帥這種人不會逃的。”

    聽到這話，俞岸心有不甘，卻也只能聽命行事。

    隨着黑衣人收起刀劍，紛紛走遠。

    杜先生卻是看向楚留香，滿臉悲意的問道。

    “你一直懷疑玉劍是我殺的？”

    楚留香不是多口多舌的人，縱使心有懷疑，他也很少開口，只會親自驗證。

    但現在的情況是，杜先生根本就不給他調查的時間。

    她現在就要逼楚留香在自己和厲朝峯選出一個兇手。

    要麼楚留香認可厲朝峯就是兇手，要麼楚留香必須死在這裏。

    楚留香已經隱隱察覺，追查兇手這件事從來不重要。

    重要的是，是誰去復仇。

    聽到杜先生問話，楚留香卻是搖頭。

    “楚某不敢。”

    “但你的確有這個想法。”

    手指滑過玉劍冰冷的面容，杜先生滿臉哀意的說道。

    “你我都清楚一件事，我曾經把她送入一次虎穴，自然能再做一次。”

    隨後微微搖頭，眼神堅定的說道。

    “但這次不是我。”

    楚留香抱着玉劍後退半步，避開了杜先生的撫摸，卻是皺眉問道。

    “杜先生想讓楚某做什麼？”

    杜先生看着玉劍的臉離自己而去，也是微微縮手，口中笑道。

    “以香帥的智慧，應該也猜出來了，我想請你殺死厲朝峯，爲玉劍復仇。”

    楚留香看着杜先生哀傷的表情，表情不爲所動，只是解釋道。

    “厲龍王兩天前才在神水宮救過楚某一命，現在卻讓楚某去殺他，杜先生不覺得太過強人所難？”

    杜先生瞪視楚留香，滿臉怒氣。

    “厲朝峯殺了玉劍，他難道不該死嗎？”

    楚留香正想搖頭，卻是杜先生伸手阻止。

    沒有再去辯解玉劍到底是不是厲朝峯殺死的，而是淡淡說道。

    “如果你說證據不足，那我們說說其他事情好了。”

    “比如.就算厲朝峯不是兇手，他是否該死！”

    楚留香搖頭：“楚某耳目雖然不如杜先生，卻也清楚，厲龍王在長江做的都是濟世安民之舉。”

    自覺太過含糊，楚留香又道：“史天王是打家劫舍的海盜，厲龍王卻不是。”

    杜先生聽到這話，卻是自信的哈哈大笑起來，嘴裏問道。

    “楚留香，你確定嗎？”

    看着杜先生的自信笑容，楚留香眉心緊鎖的思考起來。

    杜先生自然不會隱瞞自身想法，口中緩緩說道。

    “香帥應記得去年冬日的鵝毛大雪？”

    楚留香離開麻衣教也是在江湖上遊蕩了數月，去年的大雪他也算親身經歷了。

    同時他也聽說了厲朝峯在大雪裏做過的事情。

    救濟衆生，不過如此。

    此時聽到杜先生提起鵝毛大雪，楚留香也是點頭。

    “聽聞長江兩岸有人爲厲朝峯立生祠，就是因爲大雪之後，長江依舊繁榮。”

    杜先生冷笑，目光看向南邊，口中娓道。

    “是啊，雪災之下，本該滿地瘡痍。”

    “長江兩岸卻人人安居樂業，無飢寒之苦，無賊盜之禍。”

    “這等慈悲人物若是不立個生祠，確實難以服衆。”

    話鋒一轉，杜先生的語氣很快變冷。

    “但香帥可知道，厲朝峯是如何讓長江百姓度過大雪之禍的？”

    楚留香低眉：“.楚某不知。”

    杜先生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滿臉悲意，咬牙切齒。

    “他親自帶人殺進鐵鵬堡，搶了飛鵬幫百萬石糧食，最終讓長江百姓安然度過了雪災。”

    “可也因爲少了百萬石糧食，整個北地屍橫遍野，百姓易子而食者不絕於路。”

    楚留香聽到這話，卻是身形後退，目光裏全是不信，卻不能不信。

    眼見楚留香後退，杜先生卻是步步緊逼，口中質問道。

    “楚留香，若是天下高手都如厲朝峯一般以鄰爲倉，整個天下將會亂成什麼樣子，你真的清楚嗎？”

    楚留香愣住了，目光看向杜先生，他隱隱猜出

    如果有陰謀，那所有的陰謀，直到此時才真正結束。

    可如果沒有陰謀.

    楚留香低頭看向懷裏的玉劍，臉上露出一股莫名的悲傷。

    “玉劍是因爲這個原因才死了嗎？”

    杜先生閉眼：“她是七海之母，蒼龍號縱橫海洋，魔龍的目光已經到了七海。”

    “七海之母若在，會讓神龍幫受到更多抵抗，損失巨大。”

    楚留香雙腿一軟，目光看着杜先生。

    他知道他的猜測杜先生永遠不會正面給出答案。

    但結果卻是.他已經無法拒絕杜先生的要求。

    玉劍死了，看傷勢是死在了厲朝峯手裏。

    現在卻好像死在了他手裏一般，讓他幾乎無法站着抱住玉劍輕飄飄的身體。

    太過沉重了。

    如同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般，楚留香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爲何是我？”

    杜先生看着楚留香臉上帶着些許麻木，對那設定計劃的人也是心生佩服。

    對方太瞭解楚留香了。

    這次她不再拐彎抹角，整個人壓迫了過來，直言答道。

    “因爲伱是從不殺人的盜帥楚留香，而他是無人能殺的蒼穹魔龍厲朝峯。”

    “天下沒有人能殺死蒼穹魔龍，只有你.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