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旅途閒聊

    神水宮船艙，楚留香眼神複雜的看着滿臉平靜的厲朝峯。

    厲朝峯已經在蒼龍號上換上了乾燥衣服，依舊是一身灰黃長袍。

    而楚留香，則脫下了外套，只留一身純白內襯蔽體。

    隨着神水宮女帶着楚留香的外衣離去，楚留香忍不住開口問道。

    “厲朝峯，這件事和你並無關係，你爲什麼要來？”

    厲朝峯端起面前茶水，輕輕嗅過，沒有喝下，只是微笑反問。

    “妙僧無花是我殺的嗎？”

    楚留香嘆氣，無花在少林假死脫身，但最終卻死在了龜茲王城之中。

    殺死無花的兇手，就是厲朝峯。

    厲朝峯並沒有撒謊，他只是沒有置身事外罷了。

    因爲楚留香和神水宮的衝突緣由，從不是無花死在了誰手裏。

    可此事若只與水母陰姬有聯繫，忘記承諾的楚留香必死無疑。

    但有了替蒼穹魔龍遮掩這個理由，楚留香才會有一線生機。

    水母陰姬武功絕頂，可以強人所難，但不能逼人去死。

    厲朝峯憑空給楚留香找了一個理由，卻是實實在在救了他一命。

    上下打量着厲朝峯，楚留香和厲朝峯相識於沙漠之行，最終在蝙蝠島分道揚鑣。

    在楚留香的印象裏，厲朝峯總是一身藍袍青衣，還喜歡披着一頭馬尾，盡顯年少輕狂。

    而現在，長袍材質不錯，卻是灰黃爲主，束髮爲髻，卻是模仿世人。

    除了身高，厲朝峯裝束很普通，完全不如楚留香白衣飄飄，自帶離塵之意。

    沒有端茶，楚留香目光陷入回憶，悵然說道。

    “時間一晃而過，沒有神水宮提醒，我幾乎沒有意識到，我們已經認識十年了。”

    “十年.”

    厲朝峯放下茶杯，語氣也是頗爲感慨。

    “十年過去，香帥依舊是那個風流倜儻的香帥，而我卻從一介無名之輩，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蒼穹魔龍。”

    “時過境遷，不過如此。”

    聽着厲朝峯的感慨，楚留香有些無語，嘴裏笑道。

    “沙漠之行，你以一人之力搏殺了妙僧無花，又戰平神刀無敵白天羽，還和我們一起殺了石觀音，可說一舉成名。”

    “你只是出身無名，卻從不是無名之輩，至於時過境遷，只是你自身的選擇而已。”

    厲朝峯微笑，偷襲無花，被白天羽壓着打，和石觀音拼命。

    往事歷歷在目，卻也是過眼雲煙。

    白天羽都死了八九年了。

    自己選擇嗎？

    呵，如果沒有蝙蝠島之行，厲朝峯現在應該和王動一般，已經當了一個遠離塵世的富貴閒人吧。

    凡塵如獄，但與他何干？

    縱使看不過眼，忍住便是。

    一口飲盡茶水，厲朝峯哈哈一笑。

    “人生自古難兩全，惟有遺憾戕肝腸，縱馬一躍奔黃河，不負歲月不負心。”

    “楚留香，人生從沒有什麼選擇，我等再怎麼厲害，也只是一羣閉目前行的庸人罷了。”

    楚留香看着厲朝峯飲茶唱詩，卻是微微愣住，隨即訝道。

    “茶裏沒毒嗎？”

    厲朝峯手指一僵，卻是微微搖頭，口中笑道。

    “宮南燕雖然很蠢，但還沒有蠢到給我這種人下毒的程度。”

    抿了抿口中茶水，厲朝峯嘆息。

    “只是製茶手藝不佳，有些不合口味罷了。”

    厲朝峯不喜飲酒，最是好茶。

    神龍幫被他發展如此壯大，厲朝峯就這麼一點愛好，他喝的茶葉自然是一粒粒精挑細選出來的。

    莫說神水宮茶葉只是普通，就是市場上最好的茶葉，也不如厲朝峯日常喝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縱使努力堅守本性的厲朝峯，也避不開人性使然。

    而楚留香還以爲厲朝峯不喝茶，是因爲茶裏有毒。

    想當年，厲朝峯可是姬冰雁嘴裏的驗毒能手，只有他過了嘴的東西，楚留香三人才能安心吃喝。

    被神水宮抓住後，楚留香是滴水未進，此時早已口乾舌燥。

    眼看茶水無毒，楚留香連續灌了五六杯，隨後才心滿意得的仰躺船板上。

    江湖人對厲朝峯畏之如虎，但楚留香卻知道，厲朝峯本性從來不壞。

    他只是厭惡江湖上的各種規矩罷了。

    輕拍肚皮，楚留香耳中聽着周圍的動靜，卻是好奇問道。

    “剛纔你爲什麼不殺了她？”

    厲朝峯微笑反問：“殺誰？”

    眼見厲朝峯裝糊塗，楚留香嘆氣。

    “當然是宮南燕。”

    厲朝峯呵呵一笑：“若我真殺了她，香帥可會替我隱瞞真相？”

    楚留香表情一僵，最終還是不確定的回答道。

    “我大概不會往外說。”

    厲朝峯微笑反問：“所以，我爲什麼要因爲你的事情，和水母陰姬這種大人物鬥得你死我活？”

    霸龍選擇海上滅口，縱使宮南燕船上沒有飛鴿傳書，也難保證事情不被水母陰姬查到真相。

    不說楚留香這個不喜歡撒謊的傢伙，蒼龍號上那麼多船員，也不是人人能守口如瓶的。

    酒後吹噓這種事情，對常年在海上航行的水手是最光彩的時候。

    一年他們忍得住，十年，二十年呢？

    但一個祕密被太多人知道，就不再是祕密。

    楚留香沒有追問厲朝峯爲什麼不信任自己，他只是閉上雙眼，繼續問道。

    “但這事本和伱無關。”

    問題又回到了起點

    厲朝峯很清楚楚留香想問什麼，從來無法無天的蒼穹魔龍，爲什麼要多管閒事？

    厲朝峯和楚留香見面不過三四次，從未交心，也沒有多少交情。

    楚留香死不死的，厲朝峯作爲局外人，不該以身犯險的。

    除非，他是一個天大的好人。

    壞人作惡，縱使惡貫滿盈，楚留香也是無力勸說。

    但好人，卻能被話語勸動，最終浪子回頭。

    盤着手中茶杯，厲朝峯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問道。

    “香帥和胡鐵花是朋友。”

    楚留香睜眼，眼神裏充滿無奈：“當然。”

    厲朝峯語氣平靜：“最近一年時間裏，我和胡鐵花也見過幾次面，還算相談甚歡。”

    “我可不想和胡鐵花再見時，只能對他說一句.香帥之死，厲某無能爲力。”

    楚留香看着厲朝峯的眼睛，也是嘆道。

    “只是如此。”

    厲朝峯點頭微笑：“難道香帥覺得你我的交情能夠生死相托不成？”

    楚留香起身坐在厲朝峯面前，語氣裏隱隱有些羨慕。

    “看來胡鐵花的確交了一個好朋友。”

    厲朝峯笑：“他這種人總是能交上朋友的，我也許是他最後悔交的朋友，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我的好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