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聖人之行

    “陸漫天。”

    老伯聲音大了起來，陸漫天很快來到了石亭附近。

    “老伯，您叫我？”

    老伯沒有解釋許多，只是點頭說道。

    “把派出去的人叫回來吧。”

    “啊？”

    陸漫天驚訝的擡頭，隨後不可思議的看向厲朝峯，躬身應道。

    “是。”

    隨着陸漫天消失朝着孫府而去，厲朝峯也是笑看老伯，嘴裏謝道。

    “多謝老伯。”

    老伯語氣冷漠：“謝我什麼？”

    厲朝峯開口：“自然是什麼都謝。”

    沙應東在江南各處安排了眼線，這麼多人孫府不可能毫無察覺。

    厲朝峯和老伯見一面，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整個江湖，處處風聲鶴唳。

    而律香川死後，老伯也做好了把這些眼線連根拔起的準備，但現在他退後了。

    老伯一直以爲自己足夠謹慎，才能在江湖上擁有一席之地。

    現在看來，他不如厲朝峯。

    這傢伙.連死後的事情都開始計算了，在他不到三十歲的時候。

    站起身，老伯開始朝着山頂前進，同時開口邀請。

    “人老了，就不能坐的太久，一起走走？”

    “好！”

    人影乍分，冷風拂面。

    厲朝峯先一分而二，又瞬間合二爲一，徑直來到了老伯身側。

    老伯有些奇異的看着厲朝峯，卻是好奇問道。

    “你的輕功不錯，是前輩遺澤，還是你自創的？”

    前輩遺澤是什麼鬼

    厲朝峯眨眼，但很快反應過來。

    他因爲《兵器譜》被人追殺，不得已跳懸崖，最終撿到了《五絕神功》.

    這麼多年過去，厲朝峯都快忘了這個隨口編的故事了，老伯居然還能打聽到？

    微笑回答：“那位前輩一身學識可以說經天緯地，厲某只後悔沒有記住太多，卻不敢說此生能超越前人。”

    老伯看着厲朝峯語氣謙卑，也是眼神嚴肅，踏步上山。

    眼看老伯不急，厲朝峯也緩緩而行，卻聽到老伯開口說道。

    “古人之智，的確非今人可比。”

    “所以你一心廢奴，也是因爲前人之智？”

    厲朝峯呼吸停滯，擡頭微笑。

    “商賈之道自古有之，民貴君輕之說也是至理名言，厲某只是在拾人牙慧而已。”

    老伯嘆息：“但那些人都輸了。”

    厲朝峯恥笑：“強者好腐儒罷了。”

    老伯皺眉：“腐儒？”

    厲朝峯板臉：“古儒著說，或求天地通達，或求世間穩定，或求人人大同，著學爲致用。”

    “而當今儒生，心無所求之道，目無久視之能。”

    “看些前人之說便能自命不凡，高舉聖人學問只爲結黨隱私，如何不是腐儒？”

    老伯看向厲朝峯，黑臉問道。

    “老夫怎麼只學不用了？”

    厲朝峯滿臉驚詫：“您居然信儒生的那一套？”

    老伯握拳，不想和厲朝峯再說什麼，朝着前方前進。

    而老伯全身動作並無變化，速度卻在緩緩變快。

    厲朝峯看的清楚，老伯真生氣了，但沒有想着比鬥輕功，只想離自己這個饒舌之輩遠一點。

    但既然開始加速，那就一起加速吧。

    人影乍現，厲朝峯原地踏步，身後留下了一個清晰身影。

    一步留一影，厲朝峯很快追上老伯。

    回身看了一眼厲朝峯，老伯也是再次加速，整個身體開始橫向拉長。

    山道上很快出現了一道細長白風，連是人是鬼都看不清了，很快拉開了和厲朝峯的距離。

    而厲朝峯依舊一步一影，只是步長越來越大了。

    山頭不高，只是半柱香時間，兩人都到了山頂，老伯也停在了原地。

    最後一個殘影消失在厲朝峯身後，厲朝峯也穩穩的站在了老伯身側。

    遙望大地，冷靜過來的老伯也繼續問道。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聖人之說，如何錯了？”

    厲朝峯聽着這熟悉的話語，開口笑道。

    “聖人之說自然無錯，只是諸多儒生有口無心，只說不做。”

    “明明天下百姓連溫飽都無法保證，卻日日自比聖人，天天趕超先賢。”

    “我若是聖人，遲早得從棺材裏跳將出來，只爲打死這羣矯言僞行的小人。”

    老伯閉眼溫飽啊。

    再次睜眼，老伯表情認真的問道。

    “你怎麼做到讓長江兩岸這兩年不再餓死人的？”

    厲朝峯沉默.最終看向老伯，語氣輕佻的反問一句。

    “您這個問題問錯人了，神龍幫雖然從孫府買糧，但大多自給自足。”

    “您應該問的是，明明南方的糧食比神龍幫多了幾倍，爲什麼還會餓死人？”

    老伯看着厲朝峯，眼神顯得極爲認真和執着。

    “所以爲什麼？”

    老伯的目光讓厲朝峯變得沉默，微微搖頭。

    “這個問題您應該問自己。”

    厲朝峯拒絕回答，老伯卻是滿臉落寞的回答道。

    “我不知道答案，所以我才問你。”

    厲朝峯：“實際上您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老伯落寞：“是上下尊卑嗎？”

    厲朝峯心中嘆息，最終還是主動提示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餘。”

    “上下尊卑，是人道。”

    老伯明了：“你想遵循天道？”

    厲朝峯咬牙，卻是微微搖頭。

    “神龍幫人人有餘，損己利人這種事情，只能做一時，不能做一世。”

    老伯看着厲朝峯，語氣讚歎。

    “不走天道，也不從人道，真是狂妄。”

    厲朝峯笑：“畢竟是一羣輸了的人，有錯誤也是尋常。”

    老伯點頭，目光看向遠處的山林，語氣平靜。

    “你覺得自己會贏？”

    厲朝峯聽到老伯這麼問話，也是順着老伯的目光看向遠處，口中輕笑。

    “我心中的道理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我自然不知道會不會贏。”

    老伯長嘆，嘴裏問道。

    “你應該知道，輸了，就會死。”

    厲朝峯微笑應對：“換一個說法，是死了，才叫輸。”

    老伯直視厲朝峯，笑着問道。

    “那伱覺得自己會死嗎？”

    厲朝峯直視老伯的眼睛，笑眯眯的回答。

    “我這麼怕死，輕功又這麼厲害，很難殺死的。”

    老伯搖頭：“很難，不代表不可能。”

    厲朝峯垂目：“不冒一點風險就能得到的好處，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

    老伯也是不再多說什麼，轉身朝着山下走去，卻是給出了承諾。

    “我答應讓孫蝶回到孫府，也能把快活林交給孟星魂，至於其他事情，等我死了再說。”

    老伯就是老伯，明明被說服了，依舊很謹慎。

    厲朝峯沒有追上去，冷冽的目光看着陰沉沉的天空。

    朱顏言柳絮，農夫嚎冬寒。

    山河依舊在，蒼穹猶昏昏。

    要下雪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