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九重天宴

    厲朝峯沉默，他不得不沉默，因爲他只是嗅覺不錯，但他...真不是狗。

    雖然不知道狗爲什麼能靠殘留在原地的味道一點點的找到一個人，但厲朝峯做不到這件事。

    也不是說他做不到，而是他拒絕做到這件事。

    萬事萬物都有味道，而大腦能接受的信息量是固定的，厲朝峯能夠超越大多數人接受到距離足夠遠的味道，已經是腦力被強化後的結果。

    所以厲朝峯只能聞到特別的味道，這些味道就像一道瞎子眼前忽然出現一道光，聾子耳朵裏傳來一聲巨響。

    厲朝峯的嗅覺在進入一個新環境時，大腦會本能的將環境味道變黑變靜，只有厲朝峯明確這個味道需要記住，那個味道才會成爲光，或者聲音，然後被自己知道方位。

    江別鶴如此，極樂之星如此，楚留香自然也是如此。

    而胡鐵花，尤其不是幾年不洗澡的胡鐵花，就是黑夜裏的探照燈，瞎子耳邊的震天鼓，厲朝峯想無視都無視不了。

    所以他討厭胡鐵花。

    當然，厲朝峯可以主動打出一道光掃過某一處黑夜，然後知道光以內都有那些東西，或者將光束壓縮在一個小範圍內，也能知道周圍的大致環境。

    但這種手段，只能分辨大部分人聞到後會感覺刺激的味道，比如女子體香，比如男子汗臭。

    而楚留香現在的位置...反正他沒辦法在新的環境裏找出微弱的香味殘留，因爲它們在厲朝峯的大腦裏，會很快變成環境的一部分。

    厲朝峯可不想爲了楚留香去分析一坨完全未知的泥土裏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但看着胡鐵花那期待的小眼神，厲朝峯展顏一笑，開口問道。

    “胡鐵花，你聽過一個關於廚神的傳說嗎？”

    話題被忽然被轉移，胡鐵花愣了一下：“廚神？你說你自己嗎？”

    厲朝峯擠出笑臉：“當然不是。”

    胡鐵花搖頭：“沒有。”

    厲朝峯笑意更盛：“那我現在就告訴你。”

    胡鐵花一愣，不知道爲什麼厲朝峯這個時候要說一個故事，然而厲朝峯已經自顧自說起了故事。

    “從前有一個神廚，他的附近有一個天下第一莊，莊子裏有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殺手，天下第一神醫，天下第一工匠，天下第一機關師...總之，天下第一莊是全天下殺人最厲害，也是永遠不會被殺的人。”

    “他們可以殺死任何人，卻不會被任何人殺死，因爲他們的武功很高，也能隱藏行跡，機關毒藥，他們比所有人加起來都精通。”

    “可某一天，這個永遠不敗的天下第一莊，卻出手把神廚的家人殺光了。”

    姬冰雁看着厲朝峯表情，再看胡鐵花那滿是疑惑的表情，只能苦笑着搖了搖頭，但沒有打斷。

    厲朝峯提問：“胡鐵花，你覺得你是那個神廚的話，你會做什麼？”

    胡鐵花搖頭：“你說了那麼多天下第一，這個人又只是一個廚子，他自然不是用我知道的辦法去復仇。”

    厲朝峯點頭微笑，神祕的說道：“當然，他用來復仇的東西，名叫...九重天。”

    胡鐵花和姬冰雁對視一眼，全都好奇起來：“九重天？”

    厲朝峯低聲解釋：“那是一道宴席。”

    “神廚知道自己殺不了任何人，他甚至都找不到天下第一莊在哪裏，但他會做菜，所以他決定...他要成爲天下第一廚。”

    “成了天下第一廚，自然可以進入天下第一莊！”

    姬冰雁此時疑惑起來，也對厲朝峯提醒道。

    “可就算他進了天下第一莊，怕是也殺不了任何人吧，畢竟，天下第一神醫總不能被毒死。”

    厲朝峯點頭：“當然...天下第一神醫如果能被人毒死，那神廚就不是天下第一廚，而是天下第一毒王。”

    此時胡鐵花也察覺了氣氛的異常，緊張的咽了口唾沫，但還是沒有打斷厲朝峯說他的故事。

    厲朝峯：“他殺人的方式，就是...九重天！”

    胡鐵花驚道：“他用宴席殺人？”

    厲朝峯聲音低沉：“是啊，宴席。”

    “可宴席...不是只有吃的嗎?”

    厲朝峯微微點頭：“當然，天下第一廚的宴席，當然只有吃的，沒有機關，沒有毒藥，也沒有任何奧祕。”

    “有天下第一殺手和天下第一神醫在，哪怕是混毒，也不可能躲開他們的耳目。”

    “天下第一莊裏的所有人親手檢查過食材，也親眼看着神廚做菜，他沒有做任何手腳。”

    姬冰雁呼吸急促起來：“但他還是殺死了所有人。”

    厲朝峯點頭：“是的，九重天。”

    胡鐵花吞了吞口水：“這怎麼可能！”

    厲朝峯笑了：“爲什麼不可能？”

    姬冰雁：“如果九重天能殺人，那天下第一莊怎麼會不知道。”

    厲朝峯嚴肅起來：“因爲沒人吃過完整的九重天，作爲神廚，他只做過四重天，六重天，八重天，但他從未做過九重天。”

    “很多人吃過八重天，而九重天用的食材和八重天一模一樣，但九重天能殺人，八重天，是天下第一宴席。”

    胡鐵花嘴角流出口水，有些緊張的問道。

    “那九重天，到底是什麼？”

    厲朝峯看胡鐵花和姬冰雁的注意力都被故事吸引，也低頭講述起來。

    “這第一重天，叫做天下鮮，大漠駝峯，北方羊肉，長江鯽魚，東北熊掌，各種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總之，你見過的，聽過的，它都有。”

    胡鐵花聽到這話，頓時想起了曾經喝過的佛跳牆，一時間口水直流。

    “而這第二重天，喚作山河圖，鴿子蛋上雕閣樓，海蔘皮裏畫彩雲，美食如江山，賞心悅目。”

    姬冰雁也嘴裏也出現了口水，因爲作爲富貴人家，他也沒見過能在鴿子蛋上雕閣樓的。

    “第三重天，曰千古傳，百年山參，千年雪蓮，萬年太歲，各種千萬年一遇的食材，那神廚卻是能找出許多，更是能做成一道這輩子你都沒嘗過的菜，因爲你這輩子不可能第二次見到這種食材。”

    胡鐵花和姬冰雁已經聽入了神，連口水都不敢咽了，因爲他們怕漏聽了什麼。

    “第四重天，福壽長，那是一根如頭發絲一般細小的面，卻有千丈長，只是咬住一端，你就不會鬆口，因爲這根面的味道實在太好，好的你想一口氣全部吃完。”

    “第五重天，佛光普照，那是一座塔，塔裏無數佛陀菩薩，慈眉善目，栩栩如生，實則每一尊佛像都是一種糕點，入口綿柔，滑入咽喉之時那震動如梵音在心，令人浮想聯翩，回味無窮。”

    “第六重天，不二湯，似湯非湯，能用筷子夾起，卻入口即化，脣齒留香。”

    “第七重天，賽孟婆，人間五味，酸甜苦辣鹹，孟婆湯能讓人忘記所有，而賽孟婆，卻能讓人記住一生。”

    “第八重天，白玉京，湯底純白如玉，卻能如雲霧一般，只是品一口，便能讓人只覺身在人間，心在天穹。”

    “第九重天，是一團氣，一團誰都看不出是什麼的氣團，卻是前八重天的精華所在，可惜，沒人聞過。”

    胡鐵花愣了，連忙問道：“爲什麼?”

    厲朝峯冷笑：“因爲聞過的人都死了，自然沒人聞過。”

    厲朝峯故事說完，眼神開始凌厲，對着胡鐵花就叫囂道。

    “胡鐵花，如果你下次還敢拿我的鼻子當狗鼻子，我一定會給做一道九重天宴，希望到時候你能告訴我，這第九重天，到底是個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