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濁之分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沙漠之上，驕陽如火。

    一個麻石臉瞎眼老頭牽着一隊駱駝走在沙漠上，他身後的駱駝上，是四個裹上頭巾的青年。

    其中面容最年輕，身材最高大的青年眼神懷念的看着無數沙漠風光，心思卻回到了遙遠的故鄉。

    是的，只有沙漠和海洋，才能引發厲朝峯的思鄉之情。

    因爲它們的風光從古至今都是一樣的。

    看到厲朝峯眼神裏有着緬懷，胡鐵花卻是有些好奇。

    “蛇小鬼，你不是說你沒進過沙漠嗎？怎麼看起來你見過沙漠一樣。”

    古代交通不便，很多生活在江南的人一生都沒有見過沙漠，唯一聽過的也許只是幾句詩歌。

    而厲朝峯看沙漠的眼神只有懷念，卻沒有驚歎，而胡鐵花自然看的分明。

    至於叫厲朝峯蛇小鬼，只是胡鐵花希望厲朝峯能夠融入羣體，所以他很快給厲朝峯取了一個他覺得不錯的外號。

    老臭蟲，死公雞，蛇小鬼。

    蛇對龍，人小鬼大，是爲蛇小鬼。

    厲朝峯沒有反對胡鐵花的外號，因爲這只是一個只有胡鐵花會叫的外號。

    厲朝峯的確沒有進過沙漠，但他看過網上各種視頻，當然，他自然不能告訴胡鐵花，自己是從視頻裏看過沙漠，只是笑着回答。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讀過沙漠詩，自然可以在夢中看見這沙漠風光。”

    “切！”

    聽出厲朝峯糊弄自己，胡鐵花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雖然識字，卻不喜歡讀書，更不喜歡聽人背書。

    楚留香聽着胡鐵花和厲朝峯之間的交流，也是笑了笑，而姬冰雁此時也是看着遠處的沙丘，語氣深沉。

    “厲少俠，你說麥草固沙之術是古書記錄，不知能否背給我們聽聽。”

    “姬大俠，我剛剛已經說過了，這個東西效果不大，最多能讓那個窮苦鎮子不被沙土淹沒，卻是無法讓沙漠消失的。”

    厲朝峯面露苦笑，他是真沒想到，姬冰雁不僅瞭解沙漠，還恐懼沙漠，因爲他曾經差點死在了沙漠上。

    沙漠，是他的夢魘。

    如果不是爲了楚留香和胡鐵花的生命安全，他根本不會放棄蘭州安逸的生活，再次進入沙漠。

    而聽到了厲朝峯有對付沙漠的辦法，姬冰雁無數次想確認這個辦法是行之有效的。

    心中嘆息一聲，知道不編點東西，姬冰雁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厲朝峯也在腦海裏思考了一下，隨後開始編寫背誦起來。

    “天地之風不過清濁，清風如玉，濁風如泥，沙漠之風，卻猶如混沌一般，清濁不分。”

    “只因沙漠之風中有微塵之沙，吹面如玉，實則爲泥，因其不分清濁，是爲混沌之屬。”

    “想要破開混沌，需立草爲規，畫地爲矩，則猶如盤古開天，清濁自分。”

    說完之後，厲朝峯看着低頭思考的姬冰雁，苦笑搖頭，也再次解釋。

    “姬大俠，古書記錄只是記錄，在我看來，這古書所記最大功用，卻是告訴了我等凡夫，這沙漠之風的本質。”

    聽到厲朝峯解經釋義，姬冰雁也是擡頭看向，耳中也聽到厲朝峯的辦法。

    “沙漠的風裏有細微的沙粒，所以它既不是混着泥沙的濁風，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的清風，而想要治沙，就得讓沙漠風裏的沙粒和風分開。”

    姬冰雁點頭，隨後也是繼續追問。

    “把麥草按規矩之法立在地面上，就能分開清濁嗎？”

    厲朝峯聽到這話，也是點頭，感覺着沙風迎面，臉色堆起笑意，看着遠處的天空，開始解釋。

    “唔...姬大俠當知，我是一個廚子，所以我理解的分清濁，核心在於分，而不在清濁。”

    姬冰雁低身求教：“願聞其詳。”

    厲朝峯沒有繼續回答，轉頭追問胡鐵花來。

    “胡鐵花，你覺得我給你的酒，爲什麼比其他酒樓的酒好喝？”

    厲朝峯的酒的確和別人的酒不太一樣，不說酒精度高低，只是看上去，厲朝峯的每一種酒都很清澈透亮。

    此時胡鐵花忽然被點，他只是一想，便知厲朝峯真正想問的區別是什麼。

    胡鐵花咧牙：“自然是你的酒清冽，別人的酒渾濁唄。”

    厲朝峯點頭，隨後繼續對姬冰雁解釋。

    “的確如此，我能把酒變的更清，是因爲我把酒中的渾濁之物全部去掉了。”

    “而這草方格之法，便是在過濾風中之微沙，只是它去掉的不是沙，而是風。”

    胡鐵花聽到這話，卻是奇異的插了一句。

    “風也能去掉？”

    厲朝峯哈哈大笑。

    “既然要分清濁，你把濁氣去掉，是分清濁，你把清氣去掉，自然也是分清濁。”

    姬冰雁低頭思考，隨即猛地擡頭。

    “去風留沙...您的意思是，那些草方格...主要作用是在偏轉風向。”

    厲朝峯微笑：“姬大俠所言極是，風隨草動，但微沙卻能不爲草所動，自此，清濁自分。”

    厲朝峯對草方格懂的不多，但萬事不過道理，他都把草方格弄出來了，姬冰雁自然能自己看出道理來。

    就在厲朝峯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他的鼻尖一動，卻是眉頭皺起，對着楚留香三人出聲警告。

    “一裏外有人，最重要的...他們身上，有見血封喉的毒藥味。”

    一裏外...毒藥味。

    聽到這個距離，楚留香和姬冰雁面面相窺，而胡鐵花早就知道厲朝峯能聞到幾裏外的味道，倒也不算驚訝，只是追問。

    “見血封喉的毒藥，蛇小鬼，你不是咋呼我們吧？”

    厲朝峯卻是白了對方一眼，轉而對三人解釋起來。

    “一個廚子，如果連一個東西能不能吃壞肚子都分辨不出來，又怎麼算是一個好廚子。”

    三年前他得到了歐陽亭地靈宮裏的毒藥，對於江湖上毒藥的味道，倒是聞了不少，自然知道毒藥的味道是什麼樣的。

    此時楚留香也不追問，只是轉頭看向姬冰雁，詢問對方的意見。

    “現在怎麼辦，是躲開，還是繼續走這條路。”

    姬冰雁眼神微微眯起，看着厲朝峯的背影，思考了一下，揚手對前面的石陀的右肩扔了一塊細小石頭，順口對楚留香解釋一句。

    “我們先換個方向前進。”

    說完之後，姬冰雁也是眯起眼神，笑着對厲朝峯拱手。

    “還請厲少俠再看看，那些人是不是針對我們來的。”

    厲朝峯微微點頭，細細感知起來，不久之後，他也睜開了雙眼，對着三人嘆息說道。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那幾人在我們前面跑了兩裏路，現在還在我們前面一里路上等着我們。”

    擡頭看向天空，幾頭雄鷹在天空上輕輕掠過，厲朝峯眼神微微眯起，知道這個駝隊是躲不過天上的眼睛的。

    沙漠裏可沒什麼遮擋物。

    胡鐵花臉色嚴肅：“你聞到了幾個人？”

    厲朝峯白了一眼：“我怎麼知道有幾個人，不是什麼人都像你一樣，身上有着濃烈味道的，一般身上都是汗味，不過人數應該不多，因爲他們分的最散的時候，味道也就成了一條線而已。”

    “味道形成一條線，也就人按照一條線來移動，列隊行走可不是沙漠人的習慣。”

    聽到這裏，楚留香倒是安心不少，因爲敵人最多不過三兩人罷了。

    楚留香此時更加關注是厲朝峯的本事。

    心道：難怪花瘋子寧願欠大人情也得把他請來，看來這頭妖龍，身上還真有如妖似邪般的本事。

    胡鐵花此時也是笑了起來，罵罵咧咧。

    “只是三兩人也敢擋路，還真是瞧不起我們這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