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走一遍，就一遍

    懶懶的轉身，清純的光北，躲着小涼，眯着笑眼，彷彿像是在天台跳着舞唉。

    跳着跳着一下掉了…

    啊，錯了錯了，原來是北子的鞋嚇掉了。

    “小涼，我怕！我們好好說話好不好？”

    “不好，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還是要有一點攻擊性才好！

    ”

    姜惠元逃走了，姜小涼只好微微彎腰，撿起那雙遺留在地上，姑娘最愛的小涼鞋。

    涼子哥勾起小涼鞋上的繫帶，輕輕甩着。

    仰頭，發現夜色漸暗。

    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了，所以在這難得的休息時段，她選擇一個人逛逛，第一站先是來到訓練中心。

    經過f班的練習室，那裏曾經有一羣“fff”的少女練習生，一邊練習，一邊喊着口號：“光北，光北…”。

    曾經，姑娘們開懷大笑着。

    全因爲一個穿着“f級”練習服的灰衣少女，慢熱，真誠，永遠燦爛的笑容。

    如今，f班練習室裏，沒有了隨處亂丟的外套，也沒有了光北爲了怕被小涼搶走，偷偷藏在小角落的零食堆。

    空空的，很乾淨，也很冷清。

    姜小涼走過去，從角落的小抽屜裏看了看，然後嘴角微微一抿，從中尋出了一張白紙。

    是十九歲的光北，明明性格膽小又害怕，卻因爲自己一句“你姜光北，就是f班後援會會長啊～”

    心裏明明抗拒的要死，卻又實誠地開始憧憬自己成爲一個靠譜的，能獨當一面的“大姐姐”。

    還列了一串很長，很長長長的「待做清單」。

    搞笑又可憐的是，光北全都沒做到。

    沒有比涼子哥更瞭解姑娘的了，所以她翻了個面，赫然在背面藏着一句自言自語，娟秀小巧的半島字語：

    「會長我會做的，但小涼她就不能等等我嗎？腿短，還走那麼快，好煩喔，等等我嘛好不好…」

    微笑覆蓋眸裏的清冷，無視了“腿短”那刺眼的兩字，涼子低頭看着清單，神情漸漸柔和，天真爛漫。

    她拿起抽屜裏的筆，輕輕落筆：

    「好。」

    在安靜的練習室裏，低頭看着紙張，想着過去，現在…

    良久，她將這張“待做清單”放回原地，彷彿堆滿了抽屜。

    涼子哥笑容無奈，又寵溺。

    爲什麼要故意繞路，爲什麼要原地踏步？

    膽小的光北，也只能陪着了唄。

    哪怕走得很慢，也從不後退…

    將北子姑娘的待做清單，願望清單放好。

    她就離開了f班練習室，來到了小組對決前前，挑選隊員，指定評價曲的大禮堂，當時，她們是第一次如此激烈，或者說慘烈的組隊，對決。

    一首“蹦拔牙”，也是剩飯組逆襲的開始。

    對了，直到現在，“剩飯頭子”涼子哥都喊不出一聲該死的“歐巴”！

    路過鍛鍊日的教室，想起被昭宥老師，還有安宥真按着做體形管理的噩夢…

    涼子哥皺了皺眉，表情十分嫌棄。

    一路走走停停，最後來到了第一次舞臺評價，也是夢開始的地方。

    與當時夢幻的水晶粉色舞臺不同，此刻，這裏已然無人問津，漆黑一片。

    沒有歡呼聲，沒有鏡頭，也沒有鮮花和掌聲，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身邊放着光北的小涼鞋，姜小涼就這樣坐在舞臺邊緣。

    踩空的腳，可愛地甩呀甩，雙手慵懶地撐在身後，仰頭看着同樣是黑暗一片的頭頂。

    沒有收拾，依舊亂糟糟的一片黑。

    戴着眼鏡的涼子哥，於黑暗中的一雙澹藍色眼眸，眨着眨着，明亮動人。

    “嘿，姜小涼～”

    奇怪的想法，突發異想。很想測試下這個舞臺是不是聲控燈，喊別人的名字感覺不太好，就跟招魂似的。

    於是，她就想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感覺這樣，這裏就會爲她開燈一樣。

    “姜小涼，姜小涼？姜小涼！”

    不停迴響的名字，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誒？”

    姜小涼張開口，剛準備喊話的動作一停。

    不對啊！自己還沒開口呢！沒說話啊？誰呀，是誰在說話？！

    “姜小涼！

    “

    “哇西！

    嚇死我，裴俊石大叔？”

    姜小涼一回頭，就嚇得差點兒摔下了高高的舞臺，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以華麗的撲街姿勢。

    看到姜小涼一臉警惕，用那彷彿在看着不懂事的大人，那奇怪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裴俊石有些尷尬，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個典型的，嚴肅主義的南半島男人，更是這個節目最高掌權者，沒有一點想要嚇人的幼稚想法。

    但是被孩子喊“大叔”，這親切，接地氣的稱呼，是這麼多年以來，這還是頭一次。

    他那深邃的，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

    “不在宿舍休息，你在這裏做什麼？”

    “大叔呢，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

    “隨便走走，碰碰運氣。”

    聽到這扯澹到不行的敷衍話，姜小涼翻了翻白眼，真想給個絕美的中指。

    看到她搞怪的表情，裴俊石笑了笑。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說出來感覺就不太好。

    他也不解釋，而是繼續溫和地問道：

    “晚上，所有的一切就要結束了，但是名單還沒出來，你就不緊張？不怕一切都與你無關？”

    “嗯？”

    這話是能對練習生說的嗎？

    姜小涼忍不住看了眼這pd大叔。

    似乎看出了她眼裏的疑惑，裴俊石澹澹的說道：“我是produce 48裏最大的，沒人敢管我。”

    語氣裏充滿了霸道，強勢。

    這就是身爲大勢綜藝節目主pd的氣場。

    “喔，那大叔你很棒棒喔。”覺得這大叔純粹就是無聊，姜小涼只好隨口敷衍道：

    “我家小現對我說，是我的該是我的，不是我的留不住，所以，沒什麼能失去，也沒什麼能緊張的，只不過是大叔你們這的風太大而已，吹得我兩手空空，我早已不是14歲了好麼？”

    “嗯？”

    “十四歲零兩個月。”

    “哈哈。”

    裴俊石搖搖頭，自嘲的笑了笑。

    聽到“大風”二字，他就知道少女是在嘲諷他們制作組。

    這是那次事件以後，倆人第一次單獨對話。

    也是從來到produce 48起，兩人第一次能這樣真摯的面對面對話，因爲在裴俊石pd自己心裏，他始終都是高高在上的“獨裁者”。

    從來沒有“平等”交流一說。

    對於少女練習生們而言，裴俊石pd就是高高在上，需要努力討好的大人物。

    殘酷的事實就是，在裴俊石心中，她們只是無足輕重，隨意可掌握生殺大權的存在，一枚棋子而已。

    走了一批，又能從南半島這塊棋盒裏撈出一批，任人擺佈。

    但是姜小涼是意外。

    做了idol選秀節目如此多年以來，第一次有棋子跳出棋盤，甚至與自己交手了一次，還讓自己吃癟的，竟然是個毫無背景的個人練習生。

    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很複雜。

    也想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和這位最特別的練習生聊聊。

    記得剛開始，她連這孩子叫什麼都不感興趣，然後是好奇她的名字，然後…

    一時陷入了沉思，沉默的裴俊石。

    過了好久，他才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姜小涼，世界從來都不是直來直往的，在南半島這塊地方，一切都有規矩可循，你觸碰了就要付出代價。”

    “就像pd 48？在寢室門口設置個小涼專屬秤，胖了一點就夜跑一圈？”

    說這話的涼子哥面無表情。

    “那是你的巧克力作家姐姐做的，完全是她的自主行爲，跟大叔我可沒什麼關係。”裴俊石啼笑皆非，一邊擺手，一遍笑得很是開心。

    “何況，你不也不在乎這規矩麼，零食和便當吃了多少，你姜小涼心裏沒數，我們都一清二楚。”

    “所以勒，這規矩，不過就是只發生在我一人身上，體型管理？你們關心的只是姜小涼這個價值品，我家裴媽媽，只會關心她的小涼吃不吃得飽而已。”

    “這是爲了優先考慮舞臺的完成度。”

    “啊對對對，很對，所以，我只會優先考慮那些優先考慮我的人。”

    玩笑和真摯，分不清。

    卻全在這個漆黑的舞臺上，那雙異常明亮的，絕美的澹藍色眼眸裏。

    裴俊石pd再一次沉默。

    “阿西。”最後他實在忍不住，用力揉了揉丸子頭少女的小腦瓜，忍不住笑罵道：

    “小家夥！”

    “誒，別！光北才說我長高了點！

    ”

    “錯覺！”

    這是裴俊石第一次在練習生面前，卸下了面具，真情流露。

    pd系列他當然還會做下去，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立足於南半島的籌碼。

    他也還會見到更多的優質練習生。

    但姜小涼——

    可能是他這輩子，再也不可能遇到的那種練習生了。

    每個人都戴着面具，待人又期待，每個人閉上心扉，在矛盾和現實的交界線中，人都是孤獨，偏執的。

    只有人性裏最善良的光，照進來那一刻，我們才會看見面具下熠熠生輝的眸光，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