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分別

    事實殘酷地擺在眼前。

    人與魔物之間的障壁以及壓倒性的敵意，都是【赫斯提亞眷族】無法承受的住的。

    人類厭惡它們的獠牙、利爪以及羽翼，忌諱它們的存在。

    倒不如說，這其實是人類一度束手無策地慘遭蹂躪，從古代延續至今的恐懼的反面表象。

    魔物是公敵。

    無法顛覆的事實擊垮了貝爾與維妮。

    也正如小林所說，魔物的出現使得公會陷入混亂之中。

    而慌亂之下，羣衆下意識地將昨晚的事實扭曲，將拯救幼女的英雄傳成張開翅膀要襲擊幼女的魔物。

    一般人對公會的危機管理能力提出大量質疑和責難，公會也馬不停蹄的四處奔波收集情報。

    放任魔物入侵地表可是一件大事，再加上前次怪物祭的失策，這樣下去會影響管理機構的聲譽。

    “爲什麼我要遭受這種罪啊？”

    “別抱怨了，米西婭。”

    埃伊娜快步趕往公會櫃檯安撫羣衆情緒，期間對好友的哭訴表示同情，只可惜那些上頭的居民可不會表示同情。

    “喂，爲什麼魔物跑到街上來了！”

    “給我們一個合適的理由！”

    “負責培育魔物的是【迦尼薩眷族】吧，這件事和他們脫不了關係！”

    “沒錯沒錯！”

    不知情地他們已經開始四處懷疑了，看誰都是幕後黑手。

    但不管怎樣，歸根結底都是公會的失職，他們最先來的地方自然是公會。

    爲了給他們一個確切的交代，埃伊娜等人不僅是查明原因、還要和各大眷族對接、以及安撫情緒失控的羣衆，要做的事情不勝枚舉。

    暫且不管四處奔波忙的焦頭爛額團團轉的半精靈小姐。

    【洛基公會】

    清晨起牀的艾絲鼓着嘴巴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這一悶悶不樂的樣子被她的小跟班蕾菲婭看的一清二楚，而在其貼心詢問下劍姬才將小林阻攔她討伐魔物的事情說出來。

    恰好被路過的眷族三巨頭聽到了。

    芬恩好奇道：“艾絲，你說小林阻攔你討伐魔獸？”

    “嗯。”

    “他爲什麼會這麼做？是有什麼理由嗎？……艾絲，把你知道的經過告訴我。”

    “好……”

    隨後艾絲把昨晚從地下城回來，遇到小林以及看到魔物在第七大街出現，並被阻攔討伐魔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們。

    芬恩開始思考。

    蒂奧涅好奇道：“團長，你知道些什麼嗎？”

    “沒，情報太少了。”芬恩搖搖頭，又說道：“但我想，很快就會知道原因了。”

    這時他們的眷族上神洛基，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並帶來了有關魔物出現的消息。只可惜太片面，推理不出來什麼東西。

    “不過艾絲，你說最後有人把魔物救走了，沒錯吧？”

    “是。是一個精靈族小女孩兒。”

    “精靈族……”

    芬恩手捏住下巴，思索下說道：“蒂奧娜、蒂奧涅，你們兩個立刻去【赫斯提亞眷族】駐地，看看他們在不在。洛基，你去公會試探下烏拉諾斯上神，看看是不是公會在包庇魔物。另外，與【赫斯提亞眷族】來往密切的幾個眷族，也拜託你們各自去監視一下。還有地下城入口，也要派人去把守。”

    ……

    …

    “我想芬恩一定會這麼安排吧。”

    地下城中，小林與貝爾等人護送維妮前往魔物巢穴，期間爲了不讓氣氛太過壓抑便與他們交談。

    佐爾夫打着哈哈：“不會做到這種程度吧。”

    “不，如果是芬恩的話，他一定會這麼做。”

    “喂喂喂，真的假的？”

    他實在不願意相信對方會這麼聰明，但發現小林言之鑿鑿地樣子，也不得不承認了。

    其他人也表情難看了起來。

    沒想到非但氣氛沒有變得輕鬆，反而比之前更加壓抑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勇者】芬恩，就是這麼聰明。

    首先小林是烏拉諾斯眷屬，公會出現這麼大的騷亂他不可能不知情，阻攔艾絲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而小林又一直和【赫斯提亞眷族】一起，並且艾絲還說在現場隱約看到了貝爾的身影。那是否說明，【赫斯提亞眷族】也有問題呢？

    “我想，【洛基眷族】已經開始行動了吧。”

    “呃……”

    其他人更加沉默了。

    佐爾夫見氣氛不妙，連忙笑着說道：“那還真要感謝小林啊，提前打算讓我們來地下城。這樣一來，就算回去的時候遇到了【洛基眷族】成員，也可以想個別的理由搪塞回去。”

    “啊，說的沒錯。”

    這一點小林倒是很贊同。

    只要沒被抓住把柄，不管是什麼理由都可以，【洛基眷族】在沒有實際證據前是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

    至於【洛基眷族】有沒有這個權力。

    只能說，當他們決心幫助維妮（魔物）的那一刻，不管是誰都會站在他們對立面，徹底成爲敵人。

    而且對方可是都市數一數二的大眷族，行事乖張一點也不無不可。

    同時小林也透漏出一點。

    ——維妮必須和他們別離！

    否則不管是對她還是貝爾，又或者是其他【異端兒】們，都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地下城第20層。

    已經來過一次的衆人，對這個地方的恐懼大大減少了。

    “貝爾……這裏總覺得，好懷念……可是，還是，好可怕……好冷。”

    維妮牽着貝爾的衣角，不安地撫摸胸口。曾在這兒有過不好回憶的龍女，回想起當初的慘狀以至於本就青白的肌膚更是青了不少。

    “沒關係的，維妮，我會保護你的。”

    貝爾溫聲安慰。

    把眼前白髮紅瞳當作心靈慰藉的龍女，也跟着對方輕柔的微笑嘴角上揚。

    “貝爾大人，接下來往這邊走。”

    “嗯，我知道了。”

    走過一半樓層的正規路線後，貝爾順着莉莉手指的方向踏入危險的樓層深處。

    這條樹幹組成的道路，是通往【異端兒】巢穴的必經之路，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萬幸的是，一路上除了些低等級的魔物，再沒遇到什麼困難。

    不，準確的說是變得輕鬆了不少。

    因爲打頭陣的貝爾，已經不會把【異端兒】和魔物劃分爲一類了。

    來到洞穴。

    歌人鳥的蕾伊早早等在那裏。

    全身被斗篷遮擋的她站在一片濃霧之中，顯得那麼神祕。

    “你們終於來了。”

    看到完好無損的幾人，蕾伊鬆了口氣，看樣子她也知道地表發生的事了。

    應該是費爾斯說的吧，順帶讓她在巢穴外面迎接他們。

    蕾伊看了看縮在貝爾身後的維妮。

    這位才出生不久就在地表大鬧一通的同伴，知曉其遭遇後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心疼。

    只是看到維妮這麼害怕與抗拒，她摘下了遮擋容貌的斗篷，露出和她同爲【異端兒】的容貌，並朝她溫和的笑了笑。

    維妮看到和自己相似，卻又要更加成熟美麗的蕾伊，不知爲何一下子變得想要親近對方。

    她深刻明白，眼前的歌人鳥和自己是同類。

    “你就是維妮嗎？”蕾伊對維妮伸出翅膀，說道：“我是歌人鳥，名字是蕾伊，你好維妮。”

    “我、我是……維妮，你、你好蕾伊。”在貝爾眼神鼓勵下，維妮怯生生地朝她伸出了小手。

    “走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短暫的接觸後，在蕾伊的招呼下，一行人向着更深處走去。

    ————

    “所以，烏拉諾斯你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公會隱藏房間裏，身材嬌小但有着寬廣胸懷的女神，仰着頭看向坐在祭壇上方的古老神明。

    就是他，一手策劃了這起事件。

    或者說……

    “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赫斯提亞問出這個問題。

    烏拉諾斯並沒有千年來久違的重逢而喜悅，巍然不動的君王——公會的真正主宰俯視着下方的小個子女神。

    “別拘束，赫斯提亞。”

    “……我有很多是想問你，可以先回答我嗎，烏拉諾斯。”

    “也好。如果這樣能讓話題進行下去的話。”

    赫斯提亞的請求並沒有被拒絕，而她也順勢瞪着嚴厲的雙眸質問道：

    “——爲什麼要玩這麼複雜的把戲，做這種拐彎抹角的事？”

    “我必須迅速進行這場密會，而且不讓任何人察覺。當然，我也早就預料到赫斯提亞你與你的眷屬們會對我有所戒備。”

    “所以才讓小林表明身份，卻又不告訴他實情嗎。”

    “正是如此。”

    聽到古老神明的回答，赫斯提亞有種自己被測試了的預感。

    想必對方早就知道他們藏匿了維妮，包括送還維妮在內直到今天他們都在觀察。

    觀察赫斯提亞等人的想法，觀察他們是否有這個資格。還有他的眷屬小林，也同樣被觀察着。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赫斯提亞不由得懷疑。

    當問出這個疑惑的時候，她得到了答案，連同【異端兒】以及地下城到底發生了什麼的答案。

    ————

    “歡迎歡迎，維妮親！”

    當他們抵達【異端兒】藏匿的巢穴時，裏德帶着親切的笑容高興地上前迎接。

    蜥蜴人的它，應該是龍族的近親吧。

    所以才會這麼熱情？

    實際上不止是它，其他【異端兒】們也無比熱情的和維妮握手，並很高興的和她做起來自我介紹。

    而才出生的龍女也從一開始的拘謹，變得越來越放鬆。

    “果然，這裏才是她的歸宿。”

    貝爾見到維妮很快便融入了他們，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要知道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可是害怕極了，直到離開才忍不住悄悄鬆口氣。

    裏德拍拍他的肩膀，很真摯地說道：“謝謝你照顧我們的同胞，貝爾親，你果然是個好人。”

    “哈……好人……”

    貝爾的臉上帶着些許苦澀。

    要是因爲說了些重話讓維妮慌亂，跑到街上導致被羣衆丟石頭也算好好照顧的話，那他還真沒話說了。

    實際上，他只覺得對不起維妮。

    “別哭喪着一張臉啊，稍微高興一點吧。”

    裏德摟住貝爾瘦小的肩膀。

    它是真的很感激對方。

    明明人類都懼怕、厭惡它們，只有眼前的幾人誠心接納它們，還願意照顧它們的同胞。

    最重要的是。

    貝爾等人的舉動，讓以古羅斯爲首的，一些不信任人類的【異端兒】們轉變了想法。儘管無拘無束地生活在地表的希望，可能因爲維妮的出現導致變得更加渺茫。

    “好了，我們該走了，貝爾。”

    見維妮順利與【異端兒】們匯合，小林催促其他人收拾一下趕緊離開。

    蜥蜴人裏德見狀連忙挽留道：“別這麼着急啊，開場宴會再走嘛。”

    “不行。”小林果斷拒絕，道：“現在【洛基眷族】他們大概率會在地下城入口把守，可也不能保證他們會派人來追蹤我們。那只狼人雖然性格惡劣，但鼻子卻非常靈敏。”

    決不能被【洛基眷族】的人看到他們與【異端兒】們混在一起。

    一旦如此，百口難辨。

    “貝爾……”

    “維妮對不起，我必須離開了。”

    哪怕很不舍，他們也必須就此分別。

    不過就算不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已經LV3的貝爾還是能隔段時間來看維妮的。所以他們約定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就和【異端兒】們告別了。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有一行人從陰影處出現。

    “哼哼哼——我就說，這些傢伙的巢穴肯定在大樹迷宮這裏，果然被我找到了。”

    說話的，是一個男人。

    他頭戴護目鏡，手裏拿着一把尖部扭曲的紅色長槍。

    跟隨在男人身後的手下順勢上前問道：“狄克斯，我們要進去把它們抓起來嗎？”

    “當然啦！我要把它們一網打盡！”

    狄克斯舔着嘴脣，露出滿是惡意的扭曲笑容。

    ————

    晨霧瀰漫。

    昨夜似乎下了場陣雨，石板地被水打溼，點滴水珠從樹葉上掉落在地上，又在被彈開後消失。

    太陽還沒升起。

    黎明的天空微微泛白。

    沉眠的都市籠罩在靜謐之中。

    早晨的巴別塔。

    貝爾等人出發後過了一晚，於早上從護送任務中返回。

    並沒有看到把守在巴別塔入口的【洛基眷族】。在尚未破曉的高塔門前，只有一個小個子女神在等待他們回來。

    “你們回來了。”

    赫斯提亞垂着眉毛，泛起的笑容顯得很是哀傷。

    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中央，貝爾開口問道：

    “上神大人。”

    “怎麼了，貝爾？”

    “地下城……究竟是什麼？”

    “……地下城就是地下城啊。”

    在衆人凝視下，女神目光垂了下去，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也不肯說。

    聽到這句話，貝爾呆立原地。

    這是下界子民一直重複流傳的上神至理名言。

    彷彿難以承受般也咬着牙低下頭去。

    這時朝霞開始染紅城牆的背後，趕走了青白的天空。

    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