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暴風雨前的平靜

    黑暗中響起鎖鏈叮噹作響的聲音。

    與激烈撞擊的金屬響聲交纏震撼空間的，是燃燒着怒火的咆哮，或是夾雜着悲愴的低鳴。

    可怕的嘶吼在這裏迴響。

    在這處空間中央，有一個男人不在乎周圍的吵鬧，懶洋洋地開口道：“你說，龍女跑了？”

    “是、是……對不起，狄克斯，我在第19層看到的，但是追丟了……”

    下方彙報的人垂頭喪氣的。

    名叫狄克斯的是個黑髮人類。他的個子很高，較爲邋遢的服裝下肌肉隆起。帶着一個奇特的護目鏡，隱約能看到赤紅色的眼瞳。

    手裏還握着一把頭部是扭曲歪斜型狀的長槍，彷彿不考慮有效率的殺敵，而是給予劇烈痛苦爲目的。

    坐在空蕩蕩地鐵籠上，雙腳隨意擺動，口氣和聲調都給人粗暴的印象。

    他正是【伊刻洛斯眷族】團長，也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護目鏡男子對着把事情辦砸了的屬下們的腳邊吐了一口口水。

    “那些魔物的巢穴還沒有找到，應該就是在大樹迷宮不會錯，可它們幾個垃圾怎麼都不肯鬆口……真是氣人！”

    一把甩出手中的長槍，扭曲歪斜的利刃鑽入柵欄縫隙，狠狠地刺進了身後黑籠中的影子。

    好似要訴說什麼般漏出微弱的呻吟，轉瞬間變成了震耳欲聾的尖叫！鎖鏈頻頻作響，接着一股鮮紅飛濺而出！

    面對籠子裏痛苦掙扎的身影，狄克斯面無表情地拔出長槍，搶兵敲敲自己的肩膀，護目鏡底下眯着眼睛。

    “你說是在第19層遇到的？”

    “是、是……”

    “把當時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呃……好的。”

    被舉着染血長槍的男人追問，一個冒險者狼狽地開始說起。

    聽完整個過程後，狄克斯思索一會兒說道：“那些愚蠢的傢伙吵了半天卻沒有一個人說自己解決了魔物，也就是說不知道哪裏來的白癡把它藏起來了？”

    這並非不可能。

    人類的XP是自由的，戀魔物癖也是有的。

    如果有冒險者解決了會說話的龍女，那應該會形成話題才對，直到現在還沒有說出來，肯定是把龍女藏起來了。

    “你們幾個去查查當時都有誰在第19層，剩下的人和我再去探查一番。”

    “瞭解！”xN

    聽到這項指示，冒險者們趕緊點頭，開始行動。

    ————

    與魔物之間的宴會給了貝爾等人很大的衝擊。

    被會威脅到生命的敵人包圍，刻印在靈魂深處的戰慄與身體的自然反應，使得他們從頭到尾表情僵硬顯得異常拘謹。

    不過隨着時間推移，感受到魔物們的友善後，貝爾幾人也漸漸地放鬆下來主動迎合。

    這就不得不提一下小林了。

    這個第一個主動和魔物握手的男人，全程都很放鬆，而且也飛快地和魔物們打成一片。

    並不是故意討好，又或者高高在上，而是和朋友一樣與他們友好相處。

    感知本就敏銳的魔物們，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對小林更加熱情了。

    爲什麼他會這麼遊刃有餘。

    吃飽喝足，宴會結束，也差不多到他們離開的時候了。

    蜥蜴人裏德主動問出了其他魔物心中的疑惑：“小林親，雖然我這麼說很奇怪，但是爲什麼……爲什麼伱對我們這麼有善，一般來說人類在遇到我們都很害怕才對。”

    說完，它看了看貝爾幾人。

    貝爾他們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小林則把之前和貝爾他們說過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我不以種族來劃分，而是以善惡來衡量。裏德你們雖然是魔物，但並沒有傷害過人類不是嗎，所以我才沒有展露敵意。而且，人類之中也是有惡人的，別太放鬆警惕哦。”

    “是這樣啊。”

    裏德似懂非懂的撓了撓頭。

    確實它是魔物，身上的裝備也是搶來的，還真沒傷害過人類。

    可這樣就能算善良嗎？

    身爲魔獸的它，不太懂善惡界限的劃分，但至少它不會去殺害人類和同伴（會說話的魔物）。

    之後小林便離開了魔物巢穴。

    走在第19層的主幹道，貝爾等人明顯鬆了口氣。那副樣子，似乎在說寧願到地下城裏冒險，也不願意和裏德它們相處。

    大概是壓迫感太強了吧。

    經歷震撼性的遭遇後，爲了離開樓層而重回正規路線。因爲衆人全都處在心亂如麻的狀態，好幾次甚至無法專心迎擊魔物，導致差點出事。

    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冷靜。

    路上也沒有過多的交談，似乎怕一交談就會破壞某種平衡。

    當他們就快要通往上層甬道時，一支五人冒險者小隊從前方趕來，爲首一名帶着奇怪紅槍、配戴護目鏡的人類冒險者特別引人注目。

    他身上散發着奇怪卻又異常熟悉的氣味了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貝爾緊盯着幾人，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瞪大了眼睛，接着趕忙撇過頭不去看他們的臉。

    身旁的佐爾夫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以自然的動作移動過來，充當牆壁讓迎面而來的冒險者們看不到貝爾。

    小林則依舊面無表情地在前面領路，只不過當他們擦肩而過後，帶着護目鏡的男人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着……貝爾。

    他身後的同伴也紛紛看了過來。

    “【赫斯提亞眷族】……小新秀，是嗎？”

    “啊，是他……對了！想起來了，那個小鬼也接了城鎮的冒險者委託，當時他也在第19層！”

    “哦吼~”

    狄克斯看着消失在第18層的衆人，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同伴們看到後驚訝不已，開口勸說道：“喂，狄克斯你該不會想要……千萬別那麼做，那個小隊裏可是有【爆裂】在的！”

    小林與【伊絲塔眷族】的糾紛被一些有心人扒了出來，只不過鍋被【芙蕾雅眷族】背了沒人敢再亂說。

    可對方的外號不愧是【爆裂】，一言不發就摧毀一個眷族。

    有夠火爆的。

    萬一惹得對方不高興的話……

    “你怕什麼？”狄克斯護目鏡下的緋紅眼睛瞪了他一下，冷哼道：“別忘了我可是LV5，而且已經觸及到LV6的門檻了，和芙里尼那只癩蛤蟆不同！”

    實際上狄克斯隱瞞了自己的階級。

    爲了能做壞事，他在公會留存的檔案上註明的是LV4，目的自然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雖然這麼說，但總不能冒然去問，看來得請上神大人認真刺探一下他們了。”

    狄克斯不想說自己怕了，他只是謹慎罷了。而且下界子民無法在上神面前說謊，他也不過是有效利用。

    走出巴別塔。

    小林與貝爾等人分別。

    在地下城與魔物見面並開宴會這件事，貝爾要回去好好消化一番，小林也有很多問題要和烏拉諾斯說。

    地下空間中。

    “爲什麼事先不告訴我實情？”

    “因爲出現了變故，本來並不打算讓這麼早讓你接觸的。或者說，我們也在考慮到底要不要你和他們接觸。”

    回答問題的不是神明而是費爾斯。

    與魔物們……不，現在應該叫【異端兒】才對。

    與它們進行交流、溝通，起到連接作用的主要負責人就是她。

    “但實際上還有測試吧，想要看看我對【異端兒】們有沒有惡意，或者說牴觸心理。”

    小林戳破她的謊言。

    費爾斯沉默，並沒有否認。

    畢竟能接納異端兒存在的人只是少數，人類天然對魔物有着厭惡心裏，而小林是異世界人，也許會對【異端兒】們有更多的包容，所以才會想要試一試。

    “我倒是無所謂啦。”

    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和小林又沒有關係。就算是惹禍了，大不了轉身就跑路，反正最後也找不到他頭上。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小林盯着上方宛如俯瞰着一切的上神，說道：“我現在隸屬於公會，要是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很可能給公會帶來麻煩的。”

    上次與【伊絲塔眷族】發生衝突已經有不小的徵兆了。

    幸好最後是【芙蕾雅眷族】出面攬下責任平息了衆神的抱怨，公會也象徵性的給予一點處罰。

    可這次要是包庇魔物的事情敗露的話，那無法立信的公會肯定會被冒險者們追責。

    這也是費爾斯苦惱的地方。

    之前放縱小林去針對【伊絲塔眷族】就有試探衆神口風的意思，可得到的反饋相當不妙。而這次包庇【異端兒】是比上次還嚴重一百倍的事，到時候公會是否存在都不一定了。

    “這件事我有打算，你不用擔心。”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

    最終烏拉諾斯平淡開口結束話題，只是那早有打算的表情，讓人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然後小林便離開了。

    監視還要繼續，並且烏拉諾斯已經給赫斯提亞傳達了指示，要求其眷族帶着龍女（維妮）前往第20層的魔物巢穴。

    【異端兒】逗留在地表太不安全了，現在還沒到它們出場的時候。

    ————

    走出公會。

    前往【赫斯提亞眷族】駐地的路上。

    小林與琉紫遠離喧囂的街道，走在比較安靜的小路上。月亮高掛天空，星辰綻放光彩。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享受與所愛之人相處的片刻寧靜。

    可就算如此，也有人冒昧打擾。

    在小道中間停住腳步，朝着左前方隱蔽的牆角喊道：“出來吧，你已經暴露了。”

    三秒後。

    “誒嘿嘿——，暴露了嗎。”

    一個搖晃着狗尾巴的少女從陰影中出現，正是【赫爾墨斯眷族】成員，【泥犬】露露涅。

    犬人族少女暗暗心驚。

    別看她才LV3，但身爲專門刺探情報的眷族的中堅主力，業務能力可是非常強的。

    否則嘴巴不嚴實的她，也不會被亞絲菲那麼看好，也不會被衆神賜予【泥犬】這個稱號。

    可自認爲藏匿能力一流的少女，輕而易舉地被小林給發現了。

    本以爲是炸胡，特意等了幾秒。然而小林的目光一直落在暗處不斷移動的她的身上，見確實暴露也只好乾脆現身。

    自己爲什麼想要試探偶像啊！

    腦子秀逗了嗎？

    希望眼前的男人不會生氣。

    露露涅尷尬的笑着。

    小林當然不會生氣，但要是來人不是認識的人就不好說了。

    “露露涅，有什麼事嗎？”

    他和眼前的犬人族少女並沒有什麼交集，對方會出現在這裏肯定是上神的任務。

    和所想的一樣，少女從腰間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羊皮紙。

    “這是上神要求我轉交給您的。”

    “那位花花男神嗎……”

    小林並沒有第一時間接手，而是滿臉嫌棄的表情。

    他敢打賭！

    那個上神絕對沒有好事！

    “那個……小林先生？”

    “抱歉，我走神了。”

    小林還是接過了羊皮紙。打開一看，表情一點一點的變得難看。

    冷若冰霜的臉散發着駭人的低氣壓，嚇的露露涅當場喊了句‘我先走了’就轉身跑進了陰影處，同時內心止不住暗罵赫爾墨斯把這個大麻煩丟給她，希望不會因此被討厭。

    犬人族少女暗暗祈求。

    赫爾墨斯也並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只不過是把【伊刻洛斯眷族】對【異端兒】做了什麼，以及那些人類貴族做了什麼，完完全全地告訴了他而已。

    “真是令人作嘔啊。”

    在小林感嘆的時候，從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林？”

    “艾絲小姐？”

    轉過頭，一位金髮金眼女劍士出現在路口，她的出現似乎把整條黑暗的街道都照亮了一般。

    “你在這裏幹什麼？”

    “才從地下城回來，正打算去一趟【赫斯提亞眷族】駐地。艾絲小姐呢？”

    “我也才回來。”

    劍姬艾絲敏銳的察覺到小林悄摸摸把羊皮紙藏在背後的動作，她想要詢問但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而且‘真是令人作嘔’是什麼意思？

    女劍士暗暗記在心裏。

    他們很自然地結伴而行，向着南大街方向走去。

    而當雙方即將分開的時候，小林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艾絲小姐，你對魔物是怎麼想的？”

    “魔物？”

    艾絲歪着頭有些不解。

    對她來說，魔物是敵人，雙方天生就處於對立面，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爲什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在她不明所以下，小林再次問道：“如果魔物有智慧、有理性、能溝通的話，艾絲小姐是怎麼想的？”

    “……誒？”

    “如果它們和人類一樣，並且不再對人類抱有惡意的話，艾絲小姐你又會怎麼和它們相處？”

    “…………”

    接二連三的奇怪問題，使得單純少女的腦袋思考不過來，只得歪着頭滿臉呆萌的可愛模樣。

    “不知道嗎？”

    艾絲的反應並沒有出乎小林的意料。

    絕大部分人都會和她一樣吧，只有少部分人會乾脆地說它們是必須除掉的存在，還有更少的人會思考該不該共存。

    “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

    “……沒事。”

    小林打個招呼轉身離開。

    望着走向不同道路的背影，艾絲總覺得小林隱瞞了什麼，這可能會導致一些壞的事情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