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你也想起舞嗎

    激昂的劍舞聲交織鳴響，快到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不斷揮出銀色劍光，以及從碰撞中四處散落的亮金色火光。

    在夕陽下，匕首與匕首數度交鋒。

    石板上的白髮少年一而再、再而三地衝上去，幾乎到了憨直的地步，但每一次都遭到對方以更出色的技巧與力量彈飛、震開，敗得體無完膚。

    激烈的鍛鍊在都市城牆上面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

    答應參加眷族戰爭的小林，自然也擔任起特訓貝爾的教官的任務。

    再次將他彈開後，小林放鬆戰鬥的姿勢，像是在告訴貝爾稍事休息一般，點評道：“不錯的直感，現在你已經不需要看都能做出反應了。”

    “真、真的嗎？！”

    純真少年的臉上壓抑不住成長的喜悅。

    接受夕陽的照射，滿是大汗的臉龐與傷痕累累的肌膚、殘破不堪的衣服，都在訴說着鍛鍊的嚴苛。

    有所成長是應該的，但在有限的時間內成長多少就是重中之重了。要是經歷過這麼苛刻的訓練依舊收穫甚微，那未免也太可憐了。

    “請用。小林大人，貝爾大人。”

    “謝謝，琉紫。”

    “謝謝你，琉紫小姐！”

    見到兩人停下訓練，人偶少女立刻遞上毛巾和水瓶，接過補給品的小林示意貝爾先休息一下，同時消化下剛纔學到的東西。

    迎着美麗的夕陽，小林倚靠在城牆上，貝爾跪坐在地上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並不是單純的休息，在這期間還要爲貝爾覆盤剛纔的問題。

    “能從你的戰鬥方式中看出來，你很少與人類戰鬥。”

    “這也能看的出來嗎？”

    “當然！和總是使用全力襲擊動作幅度大的魔物不同，人會觀察情況試圖解讀敵人的動作。所以你才會在阿波羅眷族的圍攻下受那麼重的傷。雖然有保護上神的關係，但與人有豐富的戰鬥經驗的冒險者，只會花費最小的代價逃走。”

    “哈啊……”

    聽到小林的教訓，貝爾深深地低下頭。

    之前被阿波羅眷族糾纏的時候，爲了保護赫斯提亞他沒少受傷。

    就是因爲不擅長與人類戰鬥才會那麼手忙腳亂的，到最後不得不接下對方的挑戰，落入陷阱之中。

    如果那個時候他能再強一點的話……

    “不用妄自菲薄。”

    小林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把胡思亂想的少年拍醒。

    貝爾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自信。

    像兔子的他，不管是爲人處世亦或者是戰鬥方式，都會潛意識地把自己擺在下位。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逃跑，只有當把他逼急了的時候才會急的咬人。

    所以想要改變這一點，就要重塑他的信心。

    夕陽的紅光灑在小林的臉上，他對貝爾說道：“你覺得和其他的冒險者比起來，自己的優勢是什麼？是敏捷？是力量？又或者是頭腦？”

    不等貝爾回答，小林又說道：“是成長性，又或者說是潛力。”

    “……潛力？”

    “沒錯。戰鬥就是在獲得熟練度，有的人每次只能吸收一點點，但有的人卻能全部吸收甚至超額汲取，而貝爾你就是後者。所以不用害怕，你的成長絕不輸給任何人！你只需要記住一句話！”

    “請問是什麼？！”

    不知道是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又或者是無能的他找到自己的價值。

    貝爾迫切的想要知道。

    小林則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任何殺不死我的東西，都會使我變得更加強大。”

    “任何東西……”

    貝爾細細咀嚼這句話。

    這就是小林樂意教導他的關係。

    除了把稚嫩的小白花調教成經驗豐富的老司機，從中獲得成就感之外，最重要的是貝爾聽勸。不像某個傲嬌狼人，嘴巴上永遠不服輸。

    不過狼人的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勉強算是另類的反差萌。

    “謝謝你，小林先生！”

    貝爾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達對小林的感謝。

    正當小林擺手，示意貝爾不用這麼客氣的時候，卻又聽到一句：

    “還有，對不起，小林先生！”

    “……爲什麼要道歉？”

    “那個，怎麼說呢……小林先生其實很不願意摻和進眷族戰爭吧，可我們還強迫你加入，總覺得很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就別來拜託我啊。”

    小林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略微責怪的話語使得貝爾的臉色一白，閉上雙眼準備接受小林的苛責。

    但是——

    小林並沒有罵他，而是說道：“我並不是抗拒這次眷族戰爭。”

    “……咦？”

    “畢竟是救命之恩，被那個不着調的花花男神拜託些棘手的事情已經是可以預料的事情。我所討厭的，是他拐彎抹角想要引發我共鳴之情的做法。要是他直接拜託我參加眷族戰爭，我反而會答應的更乾脆。”

    “哈啊……”

    恕單純的貝爾不能理解其中有什麼區別，但看小林一臉不爽的樣子，還是明智的選擇閉上嘴巴不去詢問。

    而要是詢問，小林就會告訴他是主動和被動的區別。

    赫爾墨斯要求他參加阿波羅的宴會就是希望小林能主動說要幫忙，而在小林有意避開反倒被拜託後就是不摻雜個人感情的被動。

    雖然他喜歡主動，但很抱歉，在這方面他選擇被動。

    否則那個花花男神得寸進尺，不斷給他添堵怎麼行？

    “反倒是你，貝爾。”小林偏過頭，微蹙眉頭問道：“你來拜託我是受赫爾墨斯上神蠱惑吧？”

    “你、你在說什麼呢，小林先生，我聽不懂……”

    聽到這麼問，兔子全身都變得僵硬了，偏過頭不敢去看小林的眼睛。

    讓他撒謊真是爲難他了。

    小林食指點下他的額頭，訓斥道：“你覺得我是笨蛋嗎？”

    “……對不起。”

    貝爾老老實實鞠躬道歉。

    會生氣是肯定的，畢竟在他看來，他們的舉動就是在利用小林的同情心理，讓他不好意思拒絕。順帶一提，這招也是赫爾墨斯教他們的。

    小林突然問道：“爲什麼會做到這種地步？”

    “什麼？”貝爾眨眨眼。

    “你跪在別人的面前低聲下氣請求，甚至赫斯提亞上神也一齊跪下，偏偏請求的還是人類。難道你們沒有……咳，不覺得不甘嗎？”

    小林本來是想說‘你們沒有羞恥心嗎’，但覺得太過分會踩到貝爾的痛腳，所以就轉而用比較委婉的詞語。

    “…………”

    貝爾咬了咬嘴脣，懊惱、自責，逐漸浮現在他的臉上。

    “我知道，這起事件是我引起的，所以當赫斯提亞上神低聲下氣拜託小林的時候我只覺得自責。但是就算這樣，赫斯提亞上神也對我說，她喜歡我，爲了這樣的我願意做任何事！所以，我想迴應她，迴應她對我的期待和感情！”

    再次擡起頭，白髮紅瞳少年眼中帶着某種堅定，目光灼灼地直視小林的眼睛。

    男兒膝下有黃金的道理誰都懂，但爲了守護所愛之人對他人卑躬屈膝甚至下跪的這種做法，也很令人欽佩與感動。

    “我就是因爲這個才會選擇幫忙也說不定。”

    “小林先生？”

    “沒事。既然決定要守護赫斯提亞上神，那貝爾你可要加倍努力才行！沒錯！任何殺不死我們的東西，都會使我們變得更加強大！”

    “哦哦哦！！！”

    被鼓舞的兔子大聲吼叫。

    他發誓，一定要打敗阿波羅眷族，獲得這次眷族戰爭的勝利！

    然後——

    “從剛纔開始，我就感覺身後的視線有點刺人，是因爲什麼呢？”

    “這個嘛……”

    兩人一齊看向城牆下，正雙手抱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們的金髮少女。

    教官並非只有小林一人。

    在決定進行戰爭遊戲後，貝爾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去找劍姬幫忙。

    雖然一開始被攔在外面，但在其他人的幫助下，最終艾絲還是答應提供幫助，在眷族戰爭開始之前充當他的教官。

    在小林加入後，教官就變成了輪換制。接下來應該由艾絲教導貝爾才對……

    小林低聲道：“你惹她不高興了嗎？”

    貝爾慌忙擺手，急切道：“沒、沒有喲！我什麼都沒做啊！”

    “難道這不就是原因嗎？”

    “咦？”

    “就是因爲你總是笨笨的學不會，艾絲見你愚不可及才會不高興？”

    “怎麼會……！”

    遭受打擊的兔子頓時變得灰白，跪坐在石板上懷疑人生。

    明明剛纔還誇他吸收快的，轉頭就又嫌棄他學的慢。

    小林聳聳肩。

    在他眼裏貝爾學習的速度是已經超過大部分人了，可誰知道艾絲是怎麼看的？

    從他加入開始，艾絲就一直沉默寡言。雖然以往的她也很少說話，但經過在地下城深處一同冒險的經歷，少女的異樣小林還是能感知到的。

    正當小林和貝爾想有些關心看着她的時候，感受到視線的劍姬從沉思中回神。抿了抿嘴巴，從牆角站起身來走向他們。

    是準備輪換了嗎。

    每次休息時間過後，小林與艾絲就會交換。

    這是爲了避免貝爾習慣某一個人的進攻方式養成不好的習慣，簡單來說就是給他增加難度與變數的。

    “辛苦了，艾絲小姐，接下來交給你了。”

    “等一等，小林。”

    小林打聲招呼準備休息時，艾絲卻突然叫住他。

    這還是從教導貝爾開始，她第一次和自己搭話，稍稍有些驚訝。

    “怎麼了，艾絲小姐？”

    “你和我，也進行訓練吧。”

    “嗯……”

    有訓練的必要嗎？

    小林的腦海裏浮現出這個疑問。

    誠然阿波羅眷族的成員遠超他們幾十倍，但在他看來都是一羣烏合之衆，就連給自己添堵都算不上，沒必要如此緊張。

    可劍姬依舊看着自己，那個眼神不像是爲了提升小林的實力，也不像是看到強者的見獵心喜。

    是一種有着某種懇求的眼神，小林下意識地答應。

    一旁的貝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很自覺地離開給兩人合適的空間。

    戰鬥的角色發生了變化。

    艾絲單手舉起手中的細劍，在短暫的蓄力後激烈砍去，小林舉起手中的匕首正面迎戰。

    沒有使用特殊的絲線，而是用匕首。

    其中不乏有告訴貝爾，在遇到艾絲這樣的敵人時，該如何應對的想法。

    艾絲的細劍銀光繚亂揮舞的密不透風，小林的雙手也化作殘影將襲來的斬擊一一格擋，但也不甘一味防守，瞅準時機夾雜一些搏命的反擊。

    手中的匕首以一個極其陰險的角度向上滑去，宛如蓄力以久露出獠牙吐着信子的狡詐毒蛇，勢必要一擊斃命。

    以至於觀戰的貝爾都緊張到下意識的大喊：“小心！”

    “！！！”

    艾絲的姿勢稍微歪了一點。

    或許是被小林的氣魄震懾，她的上半身與下半身的動作產生落差，重心偏移。

    眼見纖柔的身軀忍不住要後退，瞅準時機的小林毫不猶豫的欺身而上。

    一寸短，一寸險。

    想要取得優勢，就要在生死線上跳舞！

    試圖建立優勢的小林沖進她的懷裏，手中的匕首倒轉狠狠地捅向少女的腰腹。

    然而在面對接連二三的猛擊，劍姬以駭人的速度強行扭轉身體，金色的長髮在半空中劃過完美的弧形，險而又險的避開了這次攻擊。

    但小林可不會輕易地放棄這個機會，一旦被敏捷見長的劍姬重新拉開距離，手持短匕的他想要取勝，希望太渺茫了。

    不放棄的小林不斷貼着少女，兩人間的距離不超過１０公分。甚至微微偏過頭，小林的嘴脣就能碰到艾絲的臉頰。

    “好、好厲害……”

    貝爾不由得瞪大眼睛。

    你來我往不甘示弱，兩人在城牆上方跳起來華麗的舞蹈，可從側身閃現出來的銀色光芒，無不證明戰鬥有多激烈和危險。

    這是一場致命的共舞。

    果然還是不行，憑他現在的實力遠遠觸及不到他們。

    要追趕！

    一定要追趕上去！

    貝爾在內心暗中下定決心。

    而這時，小林突然發現，艾絲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很淺，可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精緻的好似人偶的少女，微微上揚已經很大的變化了。

    “果然，和小林一起很開心。”

    少女沒頭沒腦的說出這句話。

    有着【讀心】能力的小林，一下子就明白了艾絲想表達的意思。

    但他沒回答，而是配合着少女的節奏，在城牆上跳着華麗又危險的舞蹈，直至夜幕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