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無端的惡意罷了

    小林默默地聽完桐人的講述，身體微微後仰輕吸口氣。

    “……也就是說，那個傢伙——摩魯特對你提出半損勝負模式的單挑，把你的HP減到快剩下一半時，就想着用斧頭的一擊讓你受到沉重的傷害。如果成功的話，伱就會因爲HP全損而死亡？”

    “嗯，是這樣沒錯。”

    “最重要的是，因爲這是互相認可的PK，他的浮標不會變成身爲犯罪者的橘色？也就是說，和怪物PK一樣是合法殺害玩家方法……可以稱爲單挑PK了吧。”

    既然是遊戲，就一定有PK。

    小林甚至可以粗暴的斷言，任何一款遊戲如果沒有玩家與玩家之間的對戰，那麼這個遊戲是無法長久運行的。像刀劍神域這種MMORPG類型遊戲，更是缺少不了對戰環節。

    這個遊戲裏共有三種PK方式。

    首當其衝的便是死鬥，即讓對方的生命值歸零來獲得勝利。原本在遊戲中就算生命值歸零死亡，也可以在黑鐵宮復活，然而當茅場晶彥把復活功能下線後，就沒有人用這種方法PK了。

    然後是玩家們不太使用的初次命中勝負模式。簡單來說就是先攻擊到對方並造成傷害的人獲勝，只是這種PK方式對敏捷屬性高的人非常有利，對力量和防禦專長的玩家很不友好，所以極少有人用這種方式來PK。

    最後就是桐人剛剛說，也是玩家們之間泛用的PK方式，半損勝負模式。

    其實這個PK方式和死鬥沒什麼區別，只要將PK看成是生命值除以二，誰先讓對方的生命值降到一半以下的死鬥就行了。不過半損勝負模式會保證玩家不死，所以在喜歡PK的玩家們很受歡迎。

    可就是這個，被人鑽了空子。

    無限將玩家的生命值降到臨近一半，但並不選擇殺死對方，而是尋找機會用威力更大的技能，一舉將對手的生命值歸零。

    任何遊戲都有所謂的優先級。

    例如技能和閃避之間比拼的就是誰的速度快，這樣才能便於確認攻擊是否命中。

    而這個遊戲，優先級最高的便是生命值，一旦被命中不論如何都會率先減少生命值，這也是爲何原著中迪亞貝爾被BOSS攻擊後，生命值不斷跌落期間不喝藥水的關係，因爲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被判定死亡了。

    但是想要使用這個合理的殺人方法也有幾個難題。

    第一便是自身實力的強大，打不過對方還談什麼削減生命值？其次是對生命值精確的判斷，一不小心就會到生命值一半以下從而被判定獲勝，還談什麼將對方殺死？最後就是自身攻擊力必須達標，否則又怎麼可能做到將攻擊力削減到零？

    大概這就是他的職業是斧手的原因吧，畢竟斧手的攻擊力是所有職業中最高的。

    當然，這種方法也只在低等級時有用。隨着等級提高，大家的數值都會提升，就算是半損勝負模式的PK方式，生命值也不會因爲一擊跌落爲零。

    ……不，其實這個招式對某些人也不太適用。

    比如達克尼斯，爲了體驗更多傷害的快感的她，把所有數值全都加到防禦力和生命值上了，因此就算等級低她也無論如何都不會死於半損勝負模式的PK。

    不過這不失爲一種方法。

    不管如何，在大家還沒有提升到足夠高等級的現在，還是具備不小的威脅的。

    小林微微感嘆道：“那家夥還挺聰明的，虧他竟然可以想到這樣的手法。”

    “對吧對吧！我也覺得他很厲害！”桐人像是找到知心好友般，語氣變得高昂了起來。

    “你啊，幹嘛這麼佩服人家？你可是差點死了哦。”

    “這個嘛……”

    看着尷尬撓頭不好意思的漆黑劍士，他能明白對方的心情。

    玩家的敬佩。

    和對玩家在遊戲中發明新套路並將其大放異彩一樣，桐人也對摩魯特找到新的套路感到敬佩，和對小林一樣的敬佩。

    但敬佩歸敬佩，並不代表桐人認可對方，相反他厭惡對方的惡劣行徑。

    “所以，他找你PK的理由？該不會是看你不順眼，想要幹掉你吧？桐人，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他憤怒的事？比如搶了野外精英怪之類的？”

    “沒、沒做啊！雖然我在封測時期經常那麼幹，但是在正式遊戲中我從來沒做過！”

    “那不還是做過嘛。”

    “我——！！！”

    桐人欲哭無淚。

    他被迪亞貝爾這般警惕也是這個原因，都怪他在封測期間做了太多惡事，才讓自己現在這般困難，只能說都是報應。

    “但是我覺得並不是那樣。”

    “爲什麼這麼說？”

    “就出現的狀況來看，摩魯特那家夥應該不只是想殺就殺的享樂型殺人魔那樣的PK玩家。我想那家夥之所以會對我提出單挑的要求，是想妨礙我準備攻略森林精靈野營的任務。想趁着拖住我的這段時間，讓各自準備在營地進行任務的【龍騎士公會】與【解放軍公會】對立……不對，應該說想讓他們對戰。”

    桐人緊蹙着眉頭。

    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順帶一提，龍騎士公會就是迪亞貝爾與凜德創建的公會，而解放軍則是牙王創建的公會。再加上小林的【阿庫西斯公會】以及桐人和亞絲娜等幾名獨狼玩家，共同組成了初期攻略組。

    “森林精靈野營任務嗎……”

    小林等人因爲要組建公會，所以並沒有去做那個任務，所以發生了什麼也並不知情，不過倒是可以猜到他的動機是什麼。

    ——爲了妨礙攻略集團。

    一般來說，動機可能是想趁着抗爭後的混亂統合兩個公會，然後一躍成爲領袖……也就是獲得名譽的慾望，或者是掠奪在戰場上死亡的玩家所掉落的金錢與裝備，也就是出於金錢欲和佔有慾。

    這是常規思考。

    但是名譽和物慾，真的會比自己的性命……也就是生存慾望還要重要嗎？

    在這個世界不論獲得再高的地位、儲蓄再多的珂爾、得到再稀有的道具，只要有一次輸給怪物或者玩家而導致HP歸零，就會讓所有努力付諸流水。將會在沒辦法回到現實世界，被囚禁於電子監牢的情況下真正地死亡。

    摩魯特的行動怎麼想都不划算，只是故意在妨礙死亡遊戲的攻略而已。

    這個世界應該不可能存在這種人才對啊，甘願冒着死亡的風險，離開安全的城鎮踏入危險的野外就更不用說了。

    再次提起這個話題，桐人嚴肅的樣子似乎發現了什麼異常。

    “那家夥的動機是妨礙攻略集團……也就是說，把他當成運營死亡遊戲那方派出的奸細，大概就能解釋他爲什麼有這種行動了。”

    說完，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小林，像是在徵求認可。……好像並不光是那樣，能從他漆黑的瞳孔中感受到別的含義，有點像質問和判斷。

    小林搖搖頭：“不，我覺得不是。理由很簡單，如果現在遊戲就快要被完全攻略了，他跳出來阻礙還有可能。但要知道SAO總共有一百層，從第三層就暗中開始活躍起來，怎麼說也太早了……至少我從沒見過這麼早跳出來的攪屎棍。”

    “說攪屎棍……”

    桐人表情有些彆扭。

    如此生動形象卻人讓人感到不適的詞語，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對他小小的心靈帶來不少震撼。

    隨後他點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的。跳出來這麼早，只會讓玩家們有所防範，他那麼做反而本末倒置，更激勵了玩家們通關的慾望。”

    桐人是年紀小，但他並不傻。

    尤其是父母死於交通事故，寄宿在親戚家裏更讓他心智變得成熟。再加上天生對遊戲有遠超常人的敏銳，他很快就探索到了真相。

    “也就是說——”

    “桐人。”

    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小林打斷了他：“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極限的，當承受不住時選擇從艾恩格朗特跳下去的也不是沒有，所以會做出更惡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東野圭吾有句話說的非常好。

    ——無端的惡意罷了。

    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總有人做出這般反常的舉動。

    桐人的聲音更加低沉：“我覺得那家夥的目的不單單是分裂攻略組，更多的可能是想讓操控多數玩家的心理並加以誘導，最後讓他們殺人……可以稱爲煽動PK吧。”

    空氣中瀰漫着危險的氣息。

    這無疑是惡劣的行爲。

    與怪物和玩家PK，也是基於明確惡意的行爲，但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還是得揹負一定的風險。

    與怪物戰鬥不瞭解機制或聚怪過程中犯錯，自己也會遭到攻擊從而死亡；與玩家PK單純就是自己也有落敗死亡的可能。

    但是煽動PK則不然。

    做出這種行爲的人，可以完全迴避直接風險。因爲自己可以留在圈內，誘導個人或者團體讓其互相爭鬥就可以了。

    雖說和前兩種比起來成功率比較低，但是不論哪個世界，都會有擅長操控他人和漁輪的人存在。

    當然，摩魯特也可能巧合或無意識的做出了這樣的行爲。可桐人卻遇到過其他的，有明確意圖做出想要殺害別人的人。

    桐人像是自言自語的詢問：“他們兩個會不會是同一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摩魯特就是艾恩格朗特目前唯一存在的異質且例外的PK玩家。不過如果不是同一個人的話，事態就更加嚴重了。”

    “更嚴重是指……”

    “是不同人的話，就應該認爲他們是聯合起來行動。也就是說，他們是搭檔起來進行PK……不，可能不只是兩個人同夥，說不定有三個人、四個人，甚至是規模比這個大的PK集團存在於艾恩格朗特。”

    小林的嗓音無比平靜。

    可這時一陣冷風吹過，剛纔還被亞絲娜說有氣氛的夜景，現在反而讓桐人有着刺骨般的寒冷。

    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麼做？

    在目前的SAO裏殺害玩家的話，那個人就再也無法復活，在現實世界也會真的死亡。

    摩魯特他們不希望攻略遊戲嗎？

    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嗎？

    桐人開合嘴巴發出乾燥沙啞的嗓音：“說不定……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要不要離開之類的事情。HP歸零的話玩家就會真正死亡，所以他們才會只想着PK……不對，應該說只想着殺人。”

    可能他無法理解吧，有人會做出這樣的事。

    但突然間，桐人想到剛剛小林說過的，只是無端的惡意這句話，一下子就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理由了。

    沒錯，無端的惡意罷了。

    感覺從背後傳來喀嚓一聲，桐人迅速回過頭去，做出一副無比警覺的樣子。渾然忘記他當下在餐館，處於圈內絕對安全區內。剛剛的談話，給他帶來不小的打擊。

    然後他就看到亞絲娜和阿庫婭等一大羣人，吵吵鬧鬧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不由得呆愣一下。

    “亞絲娜你找到了不少的硬幣耶！”

    “阿庫婭小姐想要的話，這些都給你吧。”

    “真的？！謝謝你！”

    笨蛋女神完全不知道客氣。

    佐藤和真見狀，一記手刀敲在她的後腦處，讓阿庫婭痛呼不已。

    “——別拿人家的戰利品啊，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撿來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厚臉皮？”

    “那和真你的戰利品分給我點。”

    “不要。”

    “別這麼小氣嘛！你這次撿到的戰利品最多吧？我記得還有一條稀有項鍊的來着！啊，好討厭，爲什麼我不能使用增加幸運的魔法啊！和真，你這個作弊玩家！”

    “別說傻話了！我能找到這些全憑自己努力！”

    兩人因爲戰利品的事吵鬧了起來，達克尼斯和亞絲娜上前勸說他們，愛麗絲與惠惠他們跑過來分享剛剛的戰果。

    被這麼一打岔，危險的氣氛全然消散。

    小林摸着愛麗絲的頭，對桐人說道：“就是這樣。我們好歹成立了公會，那些傢伙應該不會莽撞的過來找茬，但你們兩個就不一樣了，一切小心。……當然，要是想加入我們，也非常歡迎。”

    “……多謝好意，但是不必了。”

    桐人想了下就拒絕了。

    他還是更習慣當獨狼玩家，畢竟加入公會代表着束縛，升級的進度也會隨之慢下來，再加上他現在的名聲不太好，加入公會很可能會給小林的公會抹黑。

    至於亞絲娜不知道是處於對桐人的關心（愛意）還是其他理由（想要過二人世界），也同樣拒絕了。

    於是他們再度分開。

    無所謂，只是不在一個公會而已，在攻略BOSS時還會一起組隊，沒有什麼值得惋惜的。

    打過招呼後往公會據點走去。

    路上阿庫婭嚷嚷着要去把這些硬幣兌換成珂爾，其他人也紛紛同意跟着一起去。

    小林沒有收集遺物，因此留守在街道上等他們回來。

    可突然，他感受到一股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想了想給阿庫婭發送讓她們兌換完硬幣先自己回去的郵件後，便朝着一旁的小道深處走去。

    七拐八拐，足以讓人摸不清方向。

    而當他來到小道最深處後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而是高聲喊道：“出來吧。你的潛伏技能熟練度很高，哪怕我的探索技能也沒有反應。但可惜，我對視線非常敏感。”

    踏踏踏——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轉過頭，看到一個身披斗篷看不到臉也分不清男女的玩家，出現在身後。

    “……今天是粉絲見面會嗎？”

    小林微微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