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你把生命當成什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及時理解。

    構成王國軍左翼的所有生物，包括但不限於人類、戰馬、魔物，乃至在地上爬行的蟲子，都突然像斷了線般臥倒在地。

    最快理解狀況的，是與之對峙的帝國軍。

    眼前發生的難以置信的狀況，讓大腦慢了幾拍才做出結論，接着喧嚷聲化爲異常巨浪，籠罩了整個帝國軍。

    沒錯，在安茲張開魔法陣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是某種魔法。

    然而誰又能預料到是這麼可怕的魔法，又有誰能預料到發動的魔法能瞬間殺死七萬大軍——比帝國軍總人數還多！

    饒是帝國軍也在祈禱。

    祈禱王國軍的那些人沒有死，祈禱世界上沒有那麼可怕的魔法。

    當然，只要目睹眼前發生的事就能明白，那不過是癡心妄想。即使如此，感性仍然無法接受，不願意承認事實。

    沒有一個人站着的事實。

    實在太過、太過、太過可怕了。

    不，沒那麼簡單。

    安茲·烏爾·恭，這個魔法吟唱者是僅憑一人，就能把人類建立的小小國家如沙堡般輕易摧毀的怪物。

    眼前現象讓人強烈體會到這個事實，勝過千言萬語。

    籠罩帝國軍的喧嚷聲如退潮般逐漸消失，最後所有人都閉上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只剩下寂靜的帝國軍，陣地裏響起奇怪的聲音。

    太多聲音重疊，聽起來甚至有些吵雜。

    那是士兵們牙齒互相碰撞的聲音。

    所有人和王國一樣，對死亡邊緣的恐懼感同身受……不，是有過之而不及！要是真的與之爲敵，他們寧願和七萬王國軍一樣乾脆利落地死亡！至少不用忍受這等被死亡籠罩的恐懼！

    但是！如果以爲魔法就這樣結束，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最先發現異樣的是帝國軍。

    在死亡漩渦奪去了王國士兵的生命後，他們發現天空中出現了彷彿要污濁世界的可怖漆黑球體。

    明知道那是無比危險的東西，可他們像是被引誘一般，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眺望浮在空中的球體。恍如在空中開了個洞的球體好似張開了蜘蛛網，一旦被它吸引了目光，就再也無法轉移視線。

    黑色球體徐徐變大。

    在所有人呆滯的注視下，碩大的果實落地，好似理所當然的，掉落的球體一碰到大地就裂開了。如同水袋摔在地上破開，又像熟透了的果肉爆開。如油墨般繼續侵染着大地，在染紅的平原上再鋪上一層如墨般的染料。

    他們有預感，更嚴重的事態現在才要開始。

    “咩————”

    突然間，傳來了山羊鳴叫般的聲音。而且不止一隻，就像一羣山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宛如被那聲音牽引着，油墨鼓起蠕動着，某種東西從中孵化開來。

    那怪物實在太異常了。

    身高應該有十米，巨大肉瘤上長出好幾根巨大觸手，下面是猶如黑蹄山羊的五條腿。肥碩佈滿疙瘩的肉塊產生了裂紋，很快剝裂開來，而且是好幾個地方同時進行。山羊鳴叫從裂紋中傳出，那是滴滴答答流淌粘液的大嘴。

    而這樣的恐怖生物，一共有五隻！

    它們在卡茲平原上的所有人類面前，顯露出可怖完整身形。

    ——黑山羊幼崽！

    這是與超位魔法造成死者比例出現的魔物，雖然不具備強大的特殊能力，但耐力卻出類拔萃，而且黑山羊的幼崽等級超過90級。

    對實力強大的玩家來說可能是可有可無的附加物，可對毫無反抗的普通人類來說，是可以毀滅王國的天災一般的怪物！

    討伐等級已經破錶了！

    帝國陣地中開始傳出鏘鏘的聲音。那是鎧甲碰撞的聲音，士兵們都在瑟瑟發抖，可又有誰會去取笑他們呢？

    聽到安茲剛纔發動那種可怖的召喚魔法，沒有人能不起雞皮疙瘩。

    在場所有帝國士兵，都希望這等殘忍的力量不要落到自己的頭上，雙手合十閉上雙眼，那副模樣就像在對神祈禱。

    背後一身承受着士兵們的懇求，安茲開始進入下一個階段。

    雖然覺得自己已經做的足夠多了，不過他保持着輕鬆的心情，覺得或許再多殺一點比較好。

    這次的目的是用超位魔法，向各國宣傳安茲·烏爾·恭的強大力量。

    就這點來說，目的已經達成。

    不過就這樣把魔法消掉太可惜了。

    對，太可惜了。

    畢竟哪怕是在遊戲裏，他也從沒召喚出過五隻黑山羊，要是不好好做一把秀不就浪費了嗎？

    “——嗯，那就試試吧，開始追擊吧，可愛的山羊幼崽們。”

    接受了召喚者安茲的命令，黑山羊幼崽們慢慢動了起來。那動作與其說是優雅，倒不如說卯足了力氣，或許看起來還蠻溫馨可愛的。當然，前提是別落在自己身上。

    五隻黑山羊開始奔馳，直接衝向王國的軍隊。

    “對了，有三個人——不，是四……五個人不可以殺，切勿傷了他們。”

    除開迪米烏哥斯說的三人，安茲又加上了葛傑夫和小林。雖然他不認爲小林會就此死亡，但還是以防萬一。

    然而，下一秒——

    “轟————”

    巨大的光柱瞬間貫穿了其中一隻黑山羊，將它當場消滅了。

    安茲看過那招，儘管沒有在深夜下那麼醒目和壯觀，但也明白那是誰用的技能。

    是小林。

    很棒！真的很棒！

    能打敗等級是90級的黑山羊幼崽，哪怕只有耐力拿的出手，對等級最高不到40級區區人類這個種族來說，已經讓他刮目相看了。

    至少平心而論，要是安茲自己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肯定做不到這種地步。

    不過也到此爲止了。

    他可知道，對方在使用過這招後就會全身乏力進入瀕死狀態，就算驅逐了一隻黑山羊，在場還有四隻。

    “……算了，還是過去一趟吧。”

    安茲絕不是害怕小林將所有黑山羊消滅，而是害怕對方不小心被黑山羊踩死，沒錯，就是這樣。

    召喚回一隻黑山羊，安茲飛上去，吩咐其餘人在這裏等待，又騎着幼崽朝着光柱的方向走去。

    ————

    “喂……這個，是在做夢吧。”

    遠遠眺望着異形魔物，一名王國士兵低聲說道。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大家都被眼前展開來的光景吸引了目光，沒有多餘精神回答，就像靈魂被勾走似的。

    “這個是夢吧？我是在做夢吧對吧？”

    “是啊，是最可怕的夢。”

    他問第二遍時才終於有人回答，聲調聽起來有一半在逃避現實。

    不可能，我不相信。

    士兵之間蔓延着這種情緒，面對慢慢變大逐漸靠近的異形，即使地面不斷顫動他們也不願接受事實。

    如果只是普通的魔物，他們或許還能拿出勇氣抵抗，然而在對手瞬間殺害了左翼七萬大軍後出現的魔物，絕不能只是普通魔物。

    就像目睹了席捲而來的巨大龍捲風，沒有一個人能拿出勇氣挺身而戰。

    巨大的魔物靈巧地邁動它們又粗又短的腿，迅如閃電的衝刺過來。

    “不、不要啊……！”

    就在王國士兵嚇的精神失常時，一道水藍色的身影閃現在他身前，身穿神官服背後是隨風飄蕩的藍色絲帶。

    在巨大的黑色山羊蹄即將踩下來的時候，這個人腳踩大地猛然揮拳。

    轟——————

    巨大的爆鳴聲以及藍色的光柱沖天而起，一下子就將可怖的異形魔物給消滅了。

    “好、好強……”

    眼睛微微轉動，這才發現擋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林！

    “林大人！”

    “快逃。”

    “我、我……”

    “快點，逃！”

    本以爲出現的人會力挽狂瀾，將這些駭人的巨大異形魔物統統消滅，然而沒想到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們逃，甚至還帶着些許驚慌失措的語氣。

    “可、可惡！”

    王國士兵的淚水衝出眼眶，然後他們轉身就跑，甚至連長矛和盾牌都扔下了。

    在戰場丟下武器逃走是大忌，可林現在也沒有教訓他們的餘力了，任由他們四散而去反倒是救了他們。

    望着戰場遠處還有的四隻黑山羊，林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不管怎樣，五隻就是不行。

    他被麻痹大意了。

    帝國每次宣戰的目的不是爲了殺戮，而是爲了牽制王國，不讓王國發展起來，所以每次開戰都不會有多少傷亡。……對王國與帝國來說，幾百人的犧牲就是不算大型傷亡。

    然而這次卻完全不同，七萬人一眨眼就沒了，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甚至沒有一絲絲防備。

    並不是帝國，而是那個死靈系魔法吟唱者，甚至僅僅是一個魔法而已，就造成了這等駭人的傷亡。

    林真的很想問問那個人，到底把生命當成什麼了。

    眺望着國王所在的帳篷，有一隻異形魔物衝向了那裏，他真的很想過去幫忙，但現在身體還處於短在的恢復中，算是有心無力。只能交給葛傑夫，希望他能帶領國王大人逃走吧。

    轟、轟、轟——

    大地發出巨大的顫動，耳邊傳來重物慢慢移動的聲音，頭頂的烈日被巨大陰影遮擋。

    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張噁心到極致的，流淌着粘液的大嘴。

    又一隻異形魔物。

    但林沒有看它，而是仰起頭，看着站在上面的，那個穿着華麗神祕黑色斗篷，軀體間有一顆紅色玉珠的骷髏。

    他沒有遮擋自己的容貌。

    明明在釋放魔法的時候還帶着可怕的面具，現在竟然連遮擋都不遮擋了嗎？是對這場勝利有絕對的自信嗎？不，自己在說什麼呢，現在不正是對方佔據絕對上風嗎？

    “安茲·烏爾·恭。”

    林輕聲說出他的名字。

    要是現在還不知道眼前的骷髏是誰，那他的腦袋就真的可以摘下來當球踢了。

    怪不得能使用那麼誇張的死靈系魔法，原來其本人就是個骷髏大法師。

    兩人就這樣遙遙對視。

    突然，一根觸手從側方襲來，林的瞳孔微縮右手駐地一躍而起，躲過了這次攻擊。

    在對方看來可能是小試探，但林的身體確實已經瀕臨極限了。

    ——瀕臨極限了。

    穩重老骨出於對小林的尊重，剛剛稍微試探了一下，結果也他想的一樣，小林沒辦法再使用那個技能了。

    “林！”

    “林大人！”

    “林——”

    在林半跪倒在地上時，有三個熟人跑了過來。

    正是葛傑夫他們三個。

    布萊恩和克萊姆兩人將林架起來。他們也是剛剛看到沖天而起的光柱，意識到林在這裏可能需要幫助，才飛快跑過來的。

    葛傑夫看着異形魔物上的安茲，眼睛微微睜大有些驚訝又有些釋然地開口道：“恭閣下，原來你不是人類啊。”

    克萊姆看着黑山羊幼崽，上下牙膛打顫。

    “這究竟是……”

    “能奴役這種怪物的怪物，除了一個人之外還會有誰啦，克萊姆小弟。這就是安茲·烏爾·恭啦。”

    “那就是，那就是……真是太……抱……歉了。”

    還沒經歷過真正生死的少年，會精神失常也能夠理解。

    布萊恩哈哈道：“別在意，克萊姆小弟。沒什麼好覺得丟臉的。哎呀，真是沒轍！第三個超乎尋常的強者！從那時候以來，我的人生究竟是怎麼了啊？”

    “確實。”林喘口氣說道：“我本以爲教國那個變態已經天下無敵了，這又是誰的部將？”

    他們兩個談笑風生，似乎並不在乎生死。這在強者眼裏這般不尊敬乃是大忌，可安茲卻很欣賞這種。

    將視線從小林的身上轉移，撇過布萊恩與克萊姆後，停留在葛傑夫身上。他可沒忘記，安茲這個身份只認識葛傑夫一個人。

    “別來無恙，史託羅諾夫閣下。真是好久不見了，從卡恩村那事之後，一直沒見過你。”

    “恭閣下也是，別來無恙。所以……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事嗎，總不會是在戰場上偶然看到舊識，特意來碰個面吧。”

    “也是。我不喜歡花言巧語，這個場合也不適合拐彎抹角。所以……我就明說了。”

    安茲慢慢伸出一隻骷髏手。

    不是出於敵意，而是友好的態度。

    “做我的部下吧。”

    那一瞬間，林還以爲他會說，讓葛傑夫做他的兒子。

    等等，爲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而且越是臨近死亡越是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