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最後的落日

    耶·蘭提爾……不，要塞都市因爲面對三國領土，交通量大、物資、人潮、金錢，各種人事物都在這裏來來往往，而這種都市也勢必會蓬勃發展。

    這樣一想，會被其他國家覬覦也無可厚非。倒不如說直到現在還歸王國統治，已經很奇怪了。

    在帝國宣戰後，王國開始緊急動員召集了衆多平民加入軍隊，再加上王室原本就有的軍人以及貴族的支援，足足湊齊了二十五萬人！

    可饒是如此，王國也還是沒有獲勝的把握。

    只因他們打探到消息，帝國這次會派出六個軍團！要知道帝國總共才八個軍團！至今的戰爭當中，最多不過四個軍團參戰，然而這次卻是以往的一倍半！

    帝國軍團的編制是一萬人。

    六個軍團也才六萬人，表面上王國二十五萬人數量上輕鬆碾壓，可從個人力量來說王國遠遠不及帝國。

    看來帝國這次是下血本了，一副對要塞都市勢在必得的做派。

    你可能會想，既然帝國這般大動作，教國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不妨讓這兩個對上，王國再坐收漁翁之利豈不美哉？

    王國的貴族們就是這麼想的，因此曾在帝國宣戰後主動送了一封文書，然而教國的回覆讓人意想不到。

    拋去繁文縟節和冗長的官腔，精煉過後得出結論。

    ——教國無意與安茲·烏爾·恭爲敵。

    這個回答就很耐人尋味了。

    王國知道對方爲了拯救葛傑夫，曾單槍匹馬輕鬆消滅了六色聖典的一支部隊，可饒是如此因爲一個人就此退卻是否有損大國顏面。

    當然，會這麼想更多是因爲王國沒有藉機佔到便宜罷了。

    不少貴族因此退縮，想着教國都吃癟了，王國又怎麼可能戰勝對方，更別說人家背後還有帝國撐腰。

    但更多的貴族表示：我方二十五萬大軍，優勢在我！區區一個魔法吟唱者，就算拿人堆都堆死了。再說王國苦帝國久矣，繼續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否則再這麼下去王國內人心渙散，指不定會內亂。

    “所以國王大人的選擇是？”

    “當然是打了。”

    聽到自己弟弟的詢問，雷布恩侯無奈地扶住額頭。

    讓人痛苦的事莫過於明知道是場敗仗還不得不打，他知道，林知道，葛傑夫知道，公主殿下知道，哪怕是國王大人也知道。

    理由很簡單。

    統治者絕不能輕易地將領土交出去，僅此而已。

    雷布恩侯有些不甘心：“林，耶·蘭提爾真的就只能交出去？”

    “別無選擇。”

    “那樣也太輕鬆了吧！”

    “您在說什麼呢。我們這邊可是付出了大王子的性命，怎麼能說輕鬆。”

    “那不一直是我們這邊吃虧嘛！”

    正常的利益交換，是損失一樣東西去獲得另一樣東西，但在林的嘴裏自己這邊反倒是兩頭輸。

    “兄長大人就是太注重這些了，要看的更長遠一點。”

    “……用不着你說！”

    白了自己弟弟一眼。

    停頓下又說道：“對了，大王子被安排在後方了。那位國王大人，到底是愛護自己的孩子。”

    “是嗎，那還真可惜。”

    林嘴裏說着可惜，臉上卻依舊笑眯眯地，彷彿不在意一般。

    可雷布恩侯知道。

    在兩個月前開始拉攏大王子手下後，那位表面溫柔實際內心陰暗的公主殿下，早早就爲她的兄長判處了死刑。

    大王子死得死，不死也得死。

    “還真是亂來。”

    “誰讓是公主殿下的安排呢。”

    雷布恩侯心累的揉揉眉心。他承認公主殿下智慧超羣，成爲女王後王國必定蓬勃發展，可一想到對方的手腕血腥陰暗，就有些後怕。

    “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兄長。”

    林用魔法消除他的疲勞。

    臨近大戰，拿到指揮權的雷布恩侯越發忙碌，疲憊和勞累也隨之而來。要不是有林在背後用魔法支撐他，想必已經累倒在牀上了吧。自己的兄長所作所爲，完全可以說對得起王國。

    “多休息一下吧，兄長。”

    看着熟睡過去的雷布恩侯，林爲他蓋上毯子離開房間。

    ————

    葛傑夫穿過大門，來到外圍部分駐紮的地點後深呼吸，吐出藏在體內的精神疲勞。

    真的累壞了。

    參加剛纔的那種會議，讓他強烈體會到自己終究是個平民。但長期侍奉國王，他懂那些貴族的想法。

    ——把驕傲看得比子民更重要。

    開什麼玩笑！

    保護他們不應該是位高權重者該盡的義務嗎，爲什麼還要讓本應該拿着鋤頭和鏟子的平民拿上長矛和弓箭？！

    他不是在說應該交出要塞都市。

    國王說得沒錯，把這座都市拱手讓人，會傷害到都市裏生活的人民，也會加劇王國分裂。

    只是——

    回想起帶着詭異面具的安茲·烏爾·恭，那強大到讓人恐懼升不起任何反抗心理的身影，葛傑夫的拳頭狠狠落在城牆上。

    “可惡！”

    他無法整理出一個想法，也想不到該如何是好，唾棄似的罵出聲來。

    猶豫不決在戰場上會害死自己，即使人們讚揚自己是臨近諸國最強的戰士，若是心意不決還是有可能丟掉性命，更何況對手可是安茲·烏爾·恭。

    “喲，你似乎正在苦惱着呢。”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擡起頭看到林，還有跟在他身後的布萊恩以及克萊姆。

    “伱們……”

    “恰好遇到了。”林對他擺擺手：“別說。看到朋友愁眉苦臉的，不來安慰安慰我的內心會不安的。”

    “我應該沒有那麼脆弱吧。”

    “在我看來就是那麼脆弱啊。”

    布萊恩的話要更加直接犀利一點，哪怕葛傑夫是他的恩人。

    克萊姆沒說話，但也關心的看着葛傑夫，可能在他心裏不希望崇拜之人露出這般無助軟弱的表情吧。

    “話說回來，葛傑夫你很忙嗎？”

    “是很忙。”

    “那就沒問題了，陪我走走吧。”

    “等下，我似乎說的是很忙吧。”

    林沒有管他，自顧自的說話然後擡腿就走，葛傑夫看了看布萊恩和克萊姆，兩人輕輕搖頭，無奈嘆口氣跟了上去。

    很快，四人來到城牆塔樓上。

    這裏是要塞都市最外圈的最高點，這裏景色絕佳，連遠處景色都一覽無餘，也是林最喜歡的地方。

    “這裏的景色真壯麗。”

    克萊姆率先誇讚了一句，轉而又破壞氣氛道：“那邊就是將要成爲戰場的卡茲平原吧。”

    “沒錯，那裏是經常出現不死者的濃霧地帶，也是幾天後的戰場。”

    葛傑夫大口呼吸。

    他在呼吸大量清新空氣，試圖將內心的不安驅逐出去。

    “怎麼樣，心情有變好一點嗎？”

    “啊，感謝你，林。”葛傑夫神情爲之一振，又很快說道：“你叫我來，莫非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林：“才不是。只是看你憂鬱才帶你來這的。想着要不要在這裏聊聊天。”

    葛傑夫：“嗯……四個男的幹站着聊天？正常來說，不應該是去都市裏的哪家店喝一杯，邊喝邊聊嗎？”

    布萊恩：“我贊成。”

    克萊姆：“我、我反對。不過要是在自己的房間裏的話，我勉強可以。”

    爲什麼會在喝酒上各持己見？

    “葛傑夫，我叫你來可不是叫你插科打諢的。”

    “哦，你是在說議會結束後，我對雷布恩侯道歉的事嗎？不得不承認，我竟然以貌取人了，真是抱歉。”

    “這倒是缺點，不過兄長本來長的就不像好人……不不不，這也有你的錯。”

    林想要解釋，可不管怎麼說都會得罪兄長與朋友其中一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惹得三人當場哈哈大笑。

    克萊姆微微驚訝道：“我還以爲林大人一直都是不管什麼事都有對策波瀾不驚的人，沒想到竟然也有捉急的時候。”

    “我相處的時間最短，不過這應該就是葛傑夫說的以貌取人吧。”布萊恩擦着眼角笑出來的淚。

    葛傑夫倒是點點頭：“確實。不過我可是很看好林的，現在的他無疑是王國的希望。”……不管是身份、還是實力、又或者其他。

    氣氛驟然變的壓抑。

    布萊恩挑了挑眉頭：“喂喂喂，幹嘛一臉嚴肅的，好像接下來要赴死一樣。放心吧，葛傑夫。在我死之前，林是不會死的。”

    “能別說的像是你能保護我似的，我的實力應該比你強的多吧。”

    “那就把你改成克萊姆好了。”

    “啊，我？”

    克萊姆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承認自己是四人中最弱的，但被這麼說也確實不太好受。

    葛傑夫則微微嚴肅道：“如果對手是帝國四騎士，布萊恩，你的勝利毋庸置疑。但是……如果是那個人，安茲·烏爾·恭閣下上了戰場，我認爲就算是你也會命喪黃泉。”

    葛傑夫最後的視線落在林的身上，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嗯……沒有什麼實感呢。”

    林撓撓頭。

    這就好像有人在你耳邊說對方的實力天下無敵，可每次去尋找都會錯過見不到人，甚至有種對方一直在躲着自己的感覺，自然不會有什麼實感。

    “那位魔法吟唱者閣下的實力，與漆黑英雄莫莫對比如何？”

    “只強不弱。”

    葛傑夫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真的假的，那個能夠對戰惡魔不落下風的漆黑英雄，在他看來竟然比不上那個魔法吟唱者嗎？

    話說該不會是造成的心理陰影太大，影響到他的判斷了吧？

    林微微蹙着眉頭。

    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像他小時候經常被指導老師揍，這種恐懼心理直到他成爲祕銀級冒險者，可以輕易擊敗對方後才消失。

    指尖泛着光芒，落在他的眉心處。

    “你在做什麼？”

    “驅逐恐懼的魔法。好了，你現在再說一遍，到底誰強。”

    “安茲·烏爾·恭閣下。”

    呵呵。

    林笑了，不知道是被氣笑的，還是因爲安茲·烏爾·恭的強大實力而笑的。

    老實說與莫莫戰鬥，他沒有必勝的把握，除非自己不當人。

    而這種戰力對比下那位一直沒有相見的魔法吟唱者，實力竟然比莫莫還要高，他怎麼可能不興奮起來。

    “等等，你們說的莫莫，是精鋼級冒險者的那個嗎？”

    “是……怎麼了嗎？”

    “其實——”

    原來自從來到要塞都市，布萊恩就一直想見漆黑英雄一面。因爲他聽說對方曾在郊外討伐了一隻實力強大的吸血鬼，再加上惡魔騷動時他曾在王都看到了她，所以他認爲對方應該與亞達巴沃有某種聯繫，說不定和漆黑英雄討伐的那只吸血鬼也有聯繫。

    當然，更多的是想要取取經。

    布萊恩想要超越的目標，已經從葛傑夫切換成了夏提雅。

    “所以，你找到他了嗎？”

    “他不在。”布萊恩遺憾聳肩道：“他好像接到什麼委託離開城市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那還真是遺憾。其實我也想找他聊聊的，畢竟在惡魔騷亂後我躺在牀上，沒去送行也沒打招呼他就離開了。至少爲了拯救王都的事向他道謝。”

    林也挺可惜的。

    要是沒讓阿庫西斯教徒撤離，想必應該能知道莫莫的行蹤，說不定能邀請對方再進行一次斬首行動。

    “我也是沒來得及道謝。”

    “還有我。”

    葛傑夫與克萊姆緊隨其後。

    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四個都承蒙過對方的恩惠。

    布萊恩笑着說道：“那麼等這場戰爭結束後，我們一起去找他談如何？運氣好就碰得到面吧。”

    “好！這下戰爭之後就有件讓人期待的事了，他可是精鋼級戰士，聽他談話一定能有幫助！”克萊姆激動不已。

    “說得對，一定會有很多有益的話題。真想聽他談談英勇事蹟，比如對付過什麼樣的強敵之類的。”

    “葛傑夫也喜歡這類話題嗎？”

    “是啊。我身爲一名戰士，也會被這種話題吸引。”

    葛傑夫沒有狡辯，而是坦然承認。強者的事蹟，哪怕同爲強者也很好奇。

    “好！爲了能活着回來，一定——”

    “稍等一下！”

    “呃……林，怎麼了？”

    被突然打斷，三人默契地看向身旁的神官。

    林豎起食指很嚴肅地說道：“不行！這個時候絕不能說亂七八糟的話，要是立了像「這次結束我就會老家結婚」、「等回去後就表白」之類的FLAG，很有可能回不來了！……這些是女神告訴我的。”

    “女神的恩惠嗎……嘛，我這次就聽你的好了。”

    要是別的神官這麼說，葛傑夫肯定當成是騙子，可林不同。有着女神恩惠的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也正因爲如此才將對方當成王國的希望。

    “這次就說平安歸來。”

    “好！我們四個要平安歸來，不能浪費生命！”

    葛傑夫說完其餘三人都點點頭。

    ——林，其他人無所謂，只有你絕對要活着回來。因爲你是王國最後的希望。

    他由衷祈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