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英雄就是英雄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已經徹底忘記了，只是回過神來時已經身處於此。

    孤零零地，身處於此。

    父親爲了錢跑去地下城，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死了。

    活下去，僅僅是爲了活下去。

    每天掙扎度日。

    瘦小的身軀，沉重的揹包，堅硬的地板，逼仄的空間，壓抑的環境，彷徨的內心以及黑暗的未來。就算努力工作也賺不到錢，甚至無法填飽肚子。

    因爲弱小，被毆打、被剝削。

    就算逃走，也會被找到。

    無論怎麼逃，無論怎麼藏，都會被找到。

    慘痛的經歷伴隨她的童年，逃不走甩不掉，那些人只會用力量讓弱者屈服。

    “所以莉莉才討厭冒險者。”

    看着貝爾的背影，她輕聲呢喃，並發誓要向冒險者們報復。

    ——————

    地下城。

    小林與艾絲在甬道中快速搜查，本來分開才是最快的方法，但由於小林能夠使用【遠視】和【感知】的能力，因此爲艾絲不再浪費更多時間便一同搜查。

    “小林，看到了嗎？”

    “沒有。”

    小林乾脆的搖頭。

    以他對貝爾的瞭解，那個笨蛋肯定不滿足於前幾層，就算有冒險顧問埃伊娜的告誡也不會聽。但是由於那幾個冒險者可能暗中陷害，因此上面幾層也不能忽視。

    兩人奔跑途中遇到冒險者也會和其打聽，不停確認着貝爾的位置。

    第8、9層，地下城的景色與地形會有大幅度變化。

    首先甬道的數量變多，也更寬廣，聯繫甬道之間的道路都很短，同時原先頂多只有3、4米高的天花板，也增高到將近10米。

    並且往下的樓層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第10層有霧的遮擋。

    不深，但足以妨礙視野的白霧，籠罩了整層地下城。

    構造和上層一樣，只不過天花板的光源不再如日光般燦爛，光亮度正好讓人聯想到朝霧。

    視野受到妨礙，相當容易走失。

    “得趕快找到他。”

    “我知道。”

    【遠視】+【感知】+【透視】

    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的小林就是最強的雷達，要不是精神力還比較低不能覆蓋整個樓層，否則輕鬆就能找到貝爾的位置。

    不過他移動速度很快，這點弊端也無傷大雅。

    “找到了！”

    小林招呼一聲，帶着艾絲向着貝爾的方向跑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孱弱的人類少年冒險者，正在和好幾只手持巨大木棍的巨人魔纏鬥。

    沒錯，魔物手持武器。

    在第10層有着一個天然武器庫，這一層的魔物會就地取材使用武器。而有了武器的加持，這一層的魔物尤爲難對付，也正好對應了每5層實力加強的特點。

    場面中，貝爾漸漸體力不支。

    瘦弱的他還遭不住幾隻巨人魔一起摧殘，急需有人去營救他。

    小林和艾絲對視一眼。

    眼神交流後，不約而同的向着貝爾所在的方向跑去。

    “火焰閃電！”

    貝爾冷不丁的使用出魔法，一發紅色迅捷的炎屬性閃電從手掌中激射而出，眨眼間便將身前的一隻巨人魔討伐。

    艾絲下意識的停住腳步。

    魔法？

    而且還是無詠唱？

    不可思議。

    在第5層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個新手，這麼短時間就能有這麼大進步，難道現在的新人都是怪物嗎？

    天然呆劍姬已經自我懷疑了。

    而見到完整施法過程的小林，早已經把【火焰閃電】給學會了。

    雖然需要消耗更多的魔力、體力、精神力，但就算加上這些消耗，威力依舊與《素晴》的中級魔法對等，因此他沒有不學的理由。

    “可惡！越來越多了！”

    貝爾看到不斷圍上來的巨人魔，再這麼下去可真就招架不住了。

    朝霧讓他看不到腳下的凸起，一不小心便猜到蘑菇上摔倒在地。攻擊出現斷檔，巨人魔趁機圍了上來。

    一隻巨人魔高高舉起的木棍就要砸下。

    勢大力沉的一擊，如果被砸中肯定會再起不能。

    突然，它的動作僵硬在半空中。

    “咦？”

    貝爾輕咦一聲，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又一道劍芒閃過，身前的巨人魔瞬間分成兩半。

    “這、這個是……”

    霧氣讓他看不清人影，但還是能聽到風聲和腳步聲在四周捻轉騰挪。

    是兩個人，而且配合的極爲默契。

    眨眼間圍上來的巨人魔就被徹底討伐。

    兩人極爲默契的配合猶如一心同體，每次都能精準的踩在節拍上，好似在跳無比華麗的雙人舞。

    他看不到，但能感覺到。

    貝爾下意識地喃喃道：“好厲害……”

    不好！

    現在不是沉迷的時候。

    反應過來的貝爾並沒有忘記同伴，他對兩人的背影喊道：“不好意思，謝謝你們！”

    隨後便朝着上層跑去。

    這傢伙……

    是能明白他關心同伴的安危，但對於救了一命的恩人，再多耽擱下時間感謝如何？

    小林搖了搖頭。

    算了，反正自己這邊也是補償。

    艾絲看着貝爾離去的背影，喃喃道：“又沒能道歉……”

    “別着急，有的是機會。”

    小林忍不住拍了拍落寞少女的肩膀，已經搞不懂到底誰在追趕着誰了。

    “小林，剛纔的是？”

    “什麼？”

    “配合。”

    劍姬艾絲簡短的話讓小林明白她在說什麼。

    解釋起來有點困難，但不解釋的話，艾絲那好奇渴求的眼神讓人有點招架不住。

    想了想。

    小林一邊組織措辭，一邊看艾絲的表情道：“其實那個是一種協調。我的眼睛能進行預讀，在和敵人戰鬥時可以提前一步進行反制和抵擋，可如果把能力作用到同伴身上的話就能配合步調發揮出兩人更強的力量。當然，這不侷限於一個同伴，多名同伴也是可以的。這麼說的話，你懂了嗎。”

    “嗯。”

    “你真的懂了？”

    “嗯。”

    天然呆少女再次點點頭。

    儘管有些失禮，但小林還以爲她會一臉呆滯。不過一想到對方是天然呆不是傻後，他就知道是自己傻了。

    其實這招靈感來自擁有【天帝之眼】的某個籃球貴公子。

    必須承認的是，【天帝之眼】和【五視萬能】一樣在破解招式方面的能力霸道無比，戰鬥中總能搶佔先機打敗對手；但如果把這種力量進行鏈接協調，便能觀察並激發同伴的全部能力。

    要是眷族同伴一起遠征，顯然後者更爲實用。

    “不是我自誇，想要配合的像我這麼好，可是非常困難的。”

    “嗯。”

    艾絲承認這句話。

    哪怕洛基眷族中，想要進行無比默契的配合也是困難無比，更別說他們各自特性鮮明，一進入狂熱戰鬥就猶如脫繮野馬，有時候連團長芬恩都拉不回來。

    極致的配合？

    不存在的。

    不過對他們來說，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就是最好的配合。

    區區LV2的巨人魔根本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阻礙，不管來多少都會被討伐，很快周遭就被鮮紅覆蓋清出一大片空地。

    “看樣子差不多了，走吧，去上層。”

    “嗯。”

    艾絲點點頭。

    兩人又速度極快的向上方跑去。

    ————

    第7層。

    衝上像埋在牆壁裏的樓梯，莉莉並沒有放慢速度不停向前跑去。

    只要越過這個樓層之後就輕鬆多了。

    想到這兒，她嘴脣的線條變得緩和些。

    雖然有些對不起貝爾大人，但是他留下的魔劍自己會心懷感激使用的。

    爲了能攢夠一大筆錢脫離眷族，就算墜入深淵也在所不惜！

    莉莉討厭冒險者，並發誓要復仇！

    通過狹窄的甬道，來到窟室的下個瞬間。從旁邊伸出的腳，命中了身高矮小的莉莉的膝蓋，使得她不自覺地向前傾倒。

    “……誒？”

    撲通一下，瘦小的身軀趴在地上，塵土涌進鼻腔與嘴巴。

    莉莉陷入混亂，手撐在地面上想爬起來，一個長長的身影卻覆蓋上來。她心頭一驚，還沒來得及擡起頭就先被強硬地抓起來，緊隨其後便是臉部重重地挨了一拳。

    “咕咳！”

    下意識地吃痛一聲。

    鼻血還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時，又是一記使足蠻力的拳頭打在臉上，接着又是一腳將她踹在地面上翻滾。好不容易能脫離，對方又趁機踢了過來，像皮球般飛出去，在地上彈了一次、兩次。

    伴隨嘴巴裏的鐵鏽味，她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呃……”

    “真讓人高興，居然中大獎了。真是活該啊，小人族。我就猜到你差不多要捨棄那個小鬼，也猜到只要在這裏佈下羅網就一定能抓到你，哈哈哈——”

    男人揚起醜惡的嘴臉。

    熟悉的低沉聲音讓莉莉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她知道這個男人。

    人類冒險者，昨天與貝爾接觸的男人，同時也是她的前僱主。

    “羅……網……”

    “在這個大的不像話的迷宮裏，一個人埋伏你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所以我召集人手在各個要處把手。”

    地下城很大。

    第5層往下已經比中央廣場還要大了。

    但往下層去的主要路線只有3、4條，男人將幫手分佈在各個路線等待莉莉落網。而在這些路線中，偏偏莉莉選擇了男人本人把手的路線。

    下下籤啊！

    有着醜惡嘴臉的男人抓起莉莉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那種事情都無所謂了。在宰了你之前，你偷走了我的劍可要好好賠償我……！”

    一把撕下莉莉的長衣。

    藥劑、金幣、手弩、懷錶、短劍，全都被對方奪走了。弱小的支援者，根本反抗不了強大的冒險者。

    已經被奪走了全部，可暴力卻未曾停下。

    就在她呼吸困難意識模糊，即將昏厥的時候——

    “下手真狠啊，老闆。”

    第三者的聲音插入進來。

    “哦，來的真快啊。”男人和他打了個招呼，邪惡的笑容不曾停下。

    慘了，是同夥。

    當藉着黯淡的魔石光芒看到來人是不斷欺凌她的【蘇摩眷族】成員時，莉莉慘淡一笑心如死灰。

    真好笑啊。

    同眷族的成員竟然會幫助外人。

    現在的莉莉已經完全見不到希望，活下去的慾望也被同眷族成員接下來的舉動給澆滅了。

    “老闆，能麻煩你把所搶的東西留下了嗎？”

    “……什麼？！”

    邪惡男人的笑容頓時僵硬，還來不及問個清除，蘇摩眷族成員就把背後的袋子拋了出來，砰的一聲滾在地面上的物體讓莉莉心中一涼。

    “殺人蟻……！”

    那是一隻被砍成兩半但依舊存活的殺人蟻。

    在地下城守則中明確表示過，單隻殺人蟻哪怕新手冒險者也能輕鬆討伐，可它在瀕死狀態會散發特殊的費洛蒙，那是能夠像同伴呼救的特別訊號。

    尚留一口氣的螞蟻，等同於召喚螞蟻大軍的定時炸彈！

    “你、你你你們是不是瘋了啊啊啊！！！”

    邪惡男人徹底繃不住了。

    慘叫聲在狹小的空間裏不斷迴響，但蘇摩眷族成員的表情依舊冷漠，哪怕不斷有螞蟻從甬道中鑽出來，快要把這裏徹底填滿也是如此。

    真是諷刺啊。

    魔物都知道在同伴瀕死時前來拯救，可蘇摩眷族幾人卻是讓同伴陷入險境的罪魁禍首。

    螞蟻大軍將莉莉圍攏其中。

    “不好，要救她！”

    “等等。”

    劍姬艾絲拔劍要衝上去，卻被小林拉住手腕。

    剛纔說過了，在通往下層有好幾條路線，小林和艾絲很快就追上來，但好像和慫兔貝爾錯開了。同時他也沒想到，一直以逃跑（敏捷）專精的兔子，竟然會比他們慢這麼多。

    導致小林和艾絲看完了全過程，貝爾還是沒趕到。

    不過……

    艾絲疑惑道：“爲什麼不讓我去幫忙。”

    “因爲英雄登場了。”小林示意她向下看。

    在下方的通道，一個白色的瘦小身影逐漸出現。

    第10層到第7層，不過3層的距離，來的還真慢啊，貝爾。

    “莉莉————”

    呼喚少女的聲音撕裂了螞蟻大軍，同時也給了少女活下去的希望。

    爆炸火焰又產生爆炸火焰的轟炸生，一連串的連環爆炸讓螞蟻們驚慌失措想轉換方向，可被同伴們阻擋動彈不得。

    手持短劍的白髮少年宛如英雄，強硬地擊退了螞蟻集團，來到已經動彈不得的少女身邊。

    “莉莉！你還好嗎，回答我！”

    “貝爾……大人？”

    “對，你沒事吧！”

    “爲什麼……爲什麼……”

    胸口發酸發漲，莫名的情愫在胸口迸發，溫熱浸溼了眼眶，纖細的手臂抱緊他的身體。

    少女完全搞不懂了。

    “等等我，馬上就結束了。”

    貝爾喝下藥劑，咆哮着衝進螞蟻大軍。

    老實講，這完全是莽撞無謀的做法，但爲了能讓他一直帥氣到最後，小林使用絲線暗中出了不少力。

    魔物羣中白色身影不斷閃耀，犀利、強大、果敢。

    少女的視線一刻不離。

    被期待的英雄最終將少女拯救，而英雄所期待的邂逅也順利進行。

    曾幾何時，螞蟻大軍不復存在，獨留少年一人站在洞窟之中。

    沒有重逢後的溫情，反而是質疑與爭吵。

    但很快，善良的貝爾就融化了莉莉冰冷的內心。

    表明心意的兩人結伴離開，默默地留下只有幾人所知的英雄記事。

    小林默然，輕聲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什麼？”艾絲微微一愣。

    見她疑惑，便解釋道：“意思是說，一個人的不如意，一定是由於之前的過錯或咎由自取造成的，知道自己錯了還屢教不改和咎由自取即是此類人的可恨之處；一個人做的過度肯定可恨，可回頭再想肯定有一些讓他不得不做的理由，這便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唔……”

    單純的公主皺起小臉。

    戰鬥上的事情她一點就通，可如果是哲學上的事情就徹底麻瓜了。

    “你不用思考那麼多，只要順着自己的本心就行了。”

    “本心……？”

    “沒錯，本心。可這就是我和他不同的地方。坦誠、善良、勇敢、以德報怨，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小林輕點了下她的額頭。

    艾絲伸手摸着額頭，不解道：“可是英雄就是英雄啊。”

    “什麼？”

    “就算名聲不顯可依舊被人期待、被人祝福、被人敬佩，儘管方式和存在的意義不同，但這不就英雄嗎？”

    “…………”

    他被說的啞口無言。

    沒錯！

    儘管方式和存在的意義不同，但英雄就是英雄！

    小林頓時神清氣爽。

    用比較意境的話來說，就是明悟、通透、走出障壁，整個人都昇華了一般。

    ……是不可能的。

    最多是確認內心所想，在前進的道路上越發堅定而已。

    “不過沒想到艾絲小姐竟然會說出這麼有哲學的話，真是大開眼界。”

    “唔……哼！”

    小林的調侃讓艾絲鼓起嘴巴，故作生氣地偏過頭不去看他。

    能從很少展露感情的劍姬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還真是稀奇。

    ……還有點可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