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談

    二宿舍。

    方信把電話遞給門衛，門衛聽了兩句，馬上放行。

    方信快步走進大院。

    按照電話中所說的地址，很快便敲開了房門，見到了這位大人物，陳泰和。

    沒錯，同爲領導的祕書，省領導的祕書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別說方信，就算高妍、李東江這種級別的，見到這位陳祕書都要客客氣氣。

    而且，省領導的祕書通常都會在工作一段時間之後外放到地方上，

    在省領導的親切關懷下，至少一個副廳級的實職，是十拿九穩的。

    而且以後再提拔的時候，那速度也比別的普通幹部要快得多。

    要不怎麼說，沒有大背景的人，要想在官場往上爬，只有兩條捷徑：

    女婿，祕書。

    方信差一點就兩條都佔了。

    很可惜，只差一點點。

    “陳主任，您好。”

    站在門口，方信鞠躬九十度。

    祕書屬於非領導職務，沒有行政級別。

    陳泰和的實際職務是辦公廳綜合二處的處長。

    方信這是按照慣例，在稱呼上主動給他官升一級。

    其實真要說起來，他的實際權力恐怕比辦公廳副主任還要大。

    之所以還沒有掛上辦公廳副主任的頭銜，主要還是因爲陳泰和還有點年輕，現在也就三十三歲，不用太着急。

    面對方信，陳泰和的臉色並不隨和，相反表情非常的嚴肅。

    雖然今晚他特意趕回家來專門等待方信，但現在卻沒有讓他馬上進門，

    威嚴的目光把他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淡淡說道：“出示你的證件。”

    方信立即從口袋拿出自己的合陽市府祕書三科的證件，雙手遞交了過去。

    陳泰和仔細的翻看了一下，終於輕輕點頭，臉色放鬆了下來，露出溫和的笑容。

    把證件還給方信，“東西呢？”

    方信把公文包遞上。

    “好。你先請坐，喝水。”

    陳泰和帶着方信來到客廳，招呼他落座。

    自己也坐下來，拉開公文包的拉鍊，取出那一疊材料，細細的翻閱起來。

    過程中，時不時皺皺眉頭，臉色忽鬆忽緊，偶爾也瞟一眼方信。

    方信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不要說抽菸說話，連水都沒喝一口。

    他知道陳泰和肯定在暗中觀察他。

    能不能在陳泰和這裏留下好印象，也是至關重要的。

    陳泰和幫他在高妍那裏隨便美言一句，抵得過他今天晚上所有的辛苦。

    足足半個小時，陳泰和終於看完了。

    “方信同志，請你告訴我，這些材料，是怎麼來的？”

    陳泰和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嚴肅地問道。

    這一點，方信不可能合盤託出。

    孫志芳和汪麗還有利用價值，提前把她倆暴露出去對自己有害無益，而且方信也無法說清楚自己是如何掌握到她倆的罪證的。

    於是方信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

    從發現姦情到闖入酒店，意外發現這個公文包，馬上就給陳泰和打了電話，整個過程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

    聽上去，也相當的合情合理。

    “你的未婚妻，和李東江的外甥在一起？”

    陳泰和蹙眉問道。

    “是的，不瞞您說，陳主任，我現在恨透了他們兩個。”

    方信很誠懇地說道。

    陳泰和輕輕點了點頭。

    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綠帽子，爲此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來都不稀奇。

    “那麼，你爲什麼要救高妍？”

    這是另外一個問題。

    捉姦歸捉姦，但也可以內部消化，

    若是單純的想要報復，舉報姦夫就是了。

    未必能像方信這樣，做到徹底拋棄一切孤注一擲的程度。

    “因爲我知道高副市長光明磊落，而他們的手段相當卑劣。”

    方信誠摯的說道：“也許您會笑話我年輕氣盛，但我真的發自內心的希望我們這個社會的天空能夠清朗一點，爲懲治腐敗，我願意做出犧牲。”

    不管這話是不是套話，至少在領導的眼裏，這肯定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嗯，年輕人，血氣方剛吶。”

    陳泰和點頭笑笑。

    突然拋出一句：“對於萬盛國際商城存在的腐敗問題，你怎麼看？”

    方信一怔：“什麼問題？誰腐敗？”

    “這些東西你沒看過？”

    陳泰和揚揚手中的材料。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這個道理我懂。”

    方信又展現出他精明的一面。

    “我只看到那上面有高副市長的親筆字跡，就知道事關重大，沒敢再看下去，高副市長說過，她唯一最信任的人就是您，所以我當時就採取了最正確的選擇，給您打電話。”

    聽了這些話，陳泰和微微點頭，臉色更加和藹了。

    方信又問：“有您和領導出面，高副市長擺脫困境當然不成問題，不知領導會不會趁機對這份材料……”

    “年輕人吶，”

    陳泰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慢慢說道：“領導的想法，我們絕不可以隨便揣測。不過我可以談一點個人的看法，”

    方信身子前傾：“請前輩指教，晚輩洗耳恭聽。”

    這稱呼又變成了私人聊天模式。

    陳泰和再次強調一下“個人看法”，隨後慢慢說道：“目前的局勢，還是要以大局爲重，以穩定爲主，個人的衝動，絕不能影響到經濟建設的發展……”

    後面的話，方信背也能背個八九不離十，

    只是在當面還像個小學生似的，聽的如醍醐灌頂，不斷的點頭受教。

    懂了，這盤棋依然是和棋。

    大局爲重，穩定爲主。

    除非一擊致命且不留痕跡，否則不能隨意出手。

    那種流血過多的場面不符合穩定的大局。

    此時雙方誰都沒有必殺的把握，而且還要提防遭受反撲，只能和氣收場。

    雙方都會默契以太極柔功把水面的波瀾按下去。

    “好吧，小方，材料放我這，我明天一早就向領導彙報。這樣吧，我給你安排個酒店，你先住下……”

    陳泰和對方信的態度大爲改觀，

    開始將他當自己人了。

    方信看看表，已經是夜裏十點了。

    急忙站起來說道：“謝謝陳主任，我必須連夜回去。如果零點之前沒有出現，恐怕會驚動很多人。”

    “這樣也好，那我就不留你了。”

    陳泰和站起身來，主動向他伸出手，臉上也有了一絲笑容。

    “小方啊，你很不錯，是個人才。我代表高妍謝謝你了！”

    “還有一件事。”

    方信忽然想起來：“陳主任，我得到小道消息，合陽電視臺很可能明天會把高副市長的案子播出去。”

    “他們好大膽！”

    陳泰和眼神凌厲的一閃：“沒有定性的事就敢亂說？這是不要大局穩定了嗎？”

    “你放心，我立刻去向領導彙報這件事，堅決不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