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風頭只屬於沈宗主(5K)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陸月十九字數:5659更新時間:24/06/28 18:57:27
    【第三萬四千年,衆多妖魔怨念近乎潰散,只餘寥寥幾位神情呆滯,與你一樣,皆是像木頭人般枯坐不動】

    很顯然,時間還不夠多。

    沈儀雙手撐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露出了罕見的狼狽姿態。

    在失去了李玄慶的感悟支撐後,強行推演這門天衍四九,竟是讓他的神魂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摧殘。

    而且不止是沈儀自己。

    包括這一路上陪他走來的衆多妖魂們,全都差點消失潰散,就連那位返虛六層的蛟首大將,也是迷失在了天衍四九之中。

    不夠。

    沈儀擦了擦脣角,擡起眼眸。

    必須要再請一尊真正的天驕妖魔進來。

    否則功法還沒小成,自己恐怕已經神智崩潰了。

    【剩餘妖魔壽元:十一萬五千年】

    沈儀坐起身來,打算稍微休息一下,順便感受一下剛剛入門的新功法。

    在返虛這個層次,移山填海都只不過小道爾。

    卻還有人在鑽研所謂的拳掌之道。

    其中必有玄奧。

    他這一個枯坐,就是三個日夜。

    萎靡的神魂終於重新振作了一些。

    他站起身子,取出道牌,裏面傳來柳倩雲的消息。

    “沈宗主,準備的怎麼樣了?我們在天劍宗等你,來了多少人,需要去接一下嗎?”

    “嗯?”

    沈儀收起道牌。

    什麼來了多少人,自己現在哪有助力可言。

    念及此處,他搖搖頭,打開大陣,抽身掠了出去。

    ……

    天劍宗之外的浮雕上。

    來往人羣絡繹不絕,身上的劍袍相較於其他盟宗的服飾,顯得銳氣逼人。

    葉文萱站在清月宗寶船上面,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那天劍浮雕:“……”

    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身居此地了。

    她擡起頭朝着旁邊的三道身影看去,雖然修爲皆是勝過自己許多,但除了先前見到的那位鄭芊前輩以外,剩下的一男一女,似乎都沒有跨過分水嶺。

    這樣的陣仗放到哪裏都不算弱。

    但在玉簡內記錄的差事面前,便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我們真的要去嗎?”

    葉文萱沉默良久,終於還是搖頭道:“感謝鄭前輩好意,但離了天劍宗,我未必會死,如果真參與進此事內……”

    “你急什麼?”

    鄭芊打斷了她的話語,朝着遠處看去:“大部隊還沒到呢。”

    以沈儀的縝密的心思,既然敢答應下來,必定是有他的考慮。

    上次金火雀的事情,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

    柳倩雲沒有搭話,和旁邊的顏文成對視了一眼。

    即便有某位白玉京長老的意思在裏面,清月宗也不方便出面,真的和天劍宗做出一些不和的舉動。

    就這三人能來,還是藉着和沈儀有私交的藉口。

    不知過了多久。

    天際終於出現了一道熟悉的紫白長虹。

    三人正好奇的朝後面看去,卻沒注意到葉文萱的臉色竟是瞬間大變。

    “參見沈宗主。”

    鄭芊三人拱手行禮,隨即挑了挑眉:“沒了?就你一個?”

    “不然呢。”

    沈儀輕點下頜,邁步踏上寶船。

    鄭芊念及自己先前說的“大部隊”,頓時有些尷尬起來,回眸瞥一眼葉文萱,又看見了對方臉上的異樣,不由出言介紹道:“愣着做甚,還不見禮,這位便是南陽宗主。”

    “……”

    葉文萱咽了咽喉嚨,怔怔注視着沈儀的俊秀面容。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自己執事的身份,乃是長老金口玉令承認的,而對方的所謂宗主身份,卻是自封的。

    結果根本沒人拿她葉某當執事看待。

    反而這些返虛境的強大的修士,居然能當着這麼多人,心悅誠服的喚他一句沈宗主。

    若當初開啓大陣的是自己……

    那現在受人尊敬的,會不會是葉宗主。

    “瞧你那模樣,叫人啊。”

    鄭芊翻個白眼,用指尖戳了戳她的眉心。

    沈儀側眸瞥了過去,搖搖頭:“此乃舊識,別搞那些虛招子。”

    說罷,他朝着葉文萱點點頭:“坐吧,說說情況。”

    雖然對方當初剛剛離開南陽宗時的舉動,確實讓人喜歡不起來,但無論如何,她曾給了南陽寶地一段極其珍惜的發育時間。

    對於能存活至今的生靈,包括他沈儀在內,這都是無法抹去的恩情。

    “我……”

    葉文萱退後兩步,心緒不寧的坐下。

    其實她真的沒想到。

    這羣盟宗前輩所等的助力,竟然會是沈儀。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對方的態度居然還算溫和,並沒有因爲先前的事情,藉故遷怒自己。

    “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在執事堂做些雜事……給你。”

    葉文萱原本還想着,若有一天地位上去了,必定要讓南陽宗那些人對自己刮目相看,讓其知道,到底什麼選擇才是正確的。

    故此先前才會因爲窘迫而發呆。

    但她突然發現,老老實實承認自己變成了一個打雜的,好像也沒有那麼難以出口。

    說着,葉文萱將玉簡遞了過去。

    “爲什麼叫做平叛?”

    沈儀接過玉簡掃了一眼,發現裏面的內容有些過於簡單了,隨即將玉簡遞給了其餘幾人。

    “其實很正常,這事情本就不是執事該做的,通常都是外門長老在負責。”

    鄭芊繼續道:“天劍宗把這事情交給她,其實就是擺明了讓她滾蛋的意思。”

    也就是沈儀的一句舊識,讓她反應過來葉文萱居然是南陽土著的事情。

    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多說兩句。

    “你剛出來不太明白,其實南洪七子的管轄範疇,並不止七個盟宗,究其原因還是合道寶地。”

    “坐吃山空絕非正道,七個合道寶地,萬一出現什麼意外,少一個的話就相當於少了一位合道境巨擘……比如南陽宗。”

    “所以我們也一直在致力培養別的勢力,並不將他們收入寶地內,而是任由他們在外面開拓領地。似南陽宗曾經的擁躉,如今有不少都成了擁有白玉京修士坐鎮的大勢力。”

    “當然……”

    鄭芊尷尬笑了笑:“他們現在不一定還聽你的話。”

    那羣擁躉名義上屬於南陽宗,實際在這十萬年內,早就被其他盟宗接手。

    更何況,沈儀的“宗主”位置,目前好像只有幾個人承認。

    “還是說回來吧,這些南洪七子附庸,很少會出什麼問題,其中稍微有了雛形的,都是由長老們直接管理,譬如這個陳家,家主乃是返虛五層的強者,只不過最近好像隕落了。”

    “今年的孝敬直到現在還沒交上來,也沒句話,這就算是叛了。”

    在說起孝敬二字的時候,鄭芊並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在南洪,有多少勢力想交還沒資格。

    七宗幾乎只會庇佑那些一手培養起來的勢力,避免被妖魔渾水摸魚插進手來。

    “具體的情況,還得過去看了才知道。”

    “不過我得提醒伱一句,這事情代表着七宗的臉面,如果情況不對,我們儘量還是不要插手,不做都比做錯要好。”

    “明白了。”

    沈儀頗有種夢迴柏雲縣的感覺。

    怎麼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又開始收起了份子錢,算是老本行了。

    ……

    南洪,陳家。

    雄偉的正殿內,擺放着一尊空蕩蕩的棺槨。

    周遭站滿了族人,皆是披麻戴孝。

    他們簇擁着一個面容枯槁的青年,沉默朝大門外看去。

    只見殿外。

    一道筆挺的身影負手而立,面容與那枯槁青年有七分相似,卻眉眼皆是精光陣陣,玉樹臨風,端的是瀟灑倜儻。

    “爹的棺槨還未入土,你就這麼急嗎?”

    枯槁青年正是陳家嫡長子,他眼中掠過狠厲,手掌微微開合,周遭的天地氣息都是隱約暴動起來。

    族長隕落,待到辦完葬禮,才到上位之時。

    然而這尊空棺,已經被他的胞弟,堵在了大殿整整一個月。

    損失慘重,光是返虛四層的族老,就被重創了七位,其中更有兩個,因爲對方出手狠辣,已經藥石無用而亡。

    “我看上去很急嗎?”

    外面那人終於回過身來,颯然一笑。

    他從儲物寶具中取出一個酒罈,攥着壇口,朝着衆人舉起示意:“這一壇,敬我陳子器,當年被兄長趕出陳家,竟然還能活到今日。”

    說罷,青年一飲而盡。

    將酒罈往地上摔去,隨即踏步邁入殿中。

    伴隨着喀嚓脆響。

    披麻戴孝的衆人竟是齊齊往後退了一步,眼底涌現出幾分複雜。

    生子如龍,本當是家族振興的好事。

    但壞就壞在,生了兩條龍,其中那頭病龍,挑了一個最不合適的時機,重新登門而來。

    只留下陳子龍獨自站在棺槨之前,枯槁臉上盡是殺機。

    “這一壇,敬我陳子器,在這般情況下,還替我陳家開疆拓土,打下偌大的地盤,當居首功。”

    陳子器又飲下一罈酒。

    用袖口擦了擦脣角。

    他不緊不慢的走至陳子龍的身前,取出最後一罈酒遞了過去:“這一壇,你敬我,承認我比你更適合做這個族長。”

    “否則。”

    陳子器嗓音溫和,吐出最後一個字來:“死。”

    說罷,他緩緩鬆手。

    眼睜睜看着酒罈落下,彷彿催命的喪鐘。

    想要活命,陳子龍只能在這酒罈落地之前,將其接起來。

    對於返虛境修士而言,這算不得什麼難事。

    披麻戴孝的衆多族人,也彷彿看見了接下來的一幕,皆是嘆口氣,做出了拱手的動作。

    若是族長還在世,或許仍有轉機。

    但對方隕落的不明不白,那這兩位就只能各憑手段了。

    很顯然,能憑藉一己之力將衆多族人堵在大殿內一個月之久,陳子器已經展現了他的實力。

    但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

    大殿第三次響起了酒罈碎裂的聲音。

    陳子龍漠然看着滿地酒漿濺灑,隨即將目光落在了胞弟身上,閉上眼,藏住了眼底的殺機,輕聲道:“你打下來的地方,陳家不要,你有多少實力,陳家不管。”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陳家的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請。”

    陳子龍說着,緩緩擡起了手掌,做出逐客的動作。

    看着這般迴應,陳子器沉默了一瞬,隨即脣角終於揚起了笑意:“你自己挑的,別怪我。”

    話音間,他身上的長衫無風而動。

    “今日這口棺槨,正好用來葬你。”

    剎那間,碧波盪漾的道宮從他眉心祭出,遮蔽了大殿外的視野,高四層,其中洋溢着兩抹靈氣。

    兩層靈宮,即便放到南洪七子當中,也接近了成爲親傳的門檻。

    “我只懊悔,當初沒有親手殺了你。”

    陳子龍自嘲一笑,猛然攥緊雙掌,只不過在胞弟面前,他那枯槁的臉上無論佈滿多少兇狠,都顯得毫無說服力。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陳子器倏然掐動法訣,然而剛掐到一半,他卻是蹙眉回眸,朝着大殿外看去。

    在細微的腳步聲中。

    面容俊秀的墨衫青年緩步而來,身後則是跟着四個氣質不俗的修士。

    他閒庭信步的跨入大殿,無視了所有人。

    走至兄弟倆的身旁。

    “……”

    陳子器本能般的讓出一條路來,然後眼睜睜看着那青年越過自己,走上主位,在那方兄弟倆爭搶多年的椅子上坐下。

    沈儀輕輕拍了下衣襬,靠在椅背上,單手支着下頜,目光平靜的掃過下方。

    隨即,他淡然的嗓音在大殿內蕩開:“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既然是收份子錢,那沈儀的經驗還是蠻豐富的。

    “……”

    其餘四人立在下方,悄然對視了一眼。

    鄭芊收回目光,挑了挑眉,傳音道:“他真是剛出南陽宗的?這架子比你爹還端的穩些。”

    柳倩雲同樣眼中佈滿狐疑。

    她曾見過沈儀溫和的一面,也見過對方殺伐的一面,但卻仍舊沒想到,居然還有自己猜不到的氣質。

    “他以前當過柏雲縣捕頭……青州總兵……大乾巡查使……千妖窟的妖皇……”

    葉文萱在心裏嘆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像在報菜名。

    包括顏文成在內,剩下三人同時陷入沉默。

    雖然沒聽過這些勢力,但這經驗聽上去真的好豐富,特別是最後一個,直接讓人有些發懵。

    這些名頭的下面,真的是一個人嗎?

    “……”

    陳子器死死盯着上方那人。

    自己是回來找回尊嚴的,不是來跟青天大老爺告狀的。

    更讓他不滿的是。

    自己剛纔竟然在這返虛三層的修士,本能般做出了退步。

    大概是因爲剩下那幾人,身着清月宗法袍的原因。

    時間拖的太久,太過得意忘形,還是把南洪七子的人給等來了。

    若是等自己上位以後。

    倒是不介意和這羣“上仙”寒暄客套一下。

    但今日不行。

    這殿中的風頭,只能屬於他一個人。

    “清月宗上仙,此乃我陳家的家務事,待子器處理完畢以後,今年的孝敬必定翻倍奉上,幾位舟車勞頓,還請先行歇息。”

    陳子器拱起雙手。

    即便面對南洪七子修士,話語間也是不卑不亢。

    以他這副姿態,和道宮所展露出的天資,即便是外門長老,也不免會對其高看幾分。

    譬如鄭芊,便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然而沈儀只是隨意瞥了他一眼:“我沒問這個,我讓你說事。”

    嗓音中並無什麼諷刺的味道。

    卻讓陳子器倏然臉色漲紅起來,一介小修,憑藉身份仗勢欺人。

    若非仙宗弟子,就這個修爲,也配對自己指指點點?!

    “上仙!子器先處理完家事,再來與你分說。”

    陳子器倏然撤回雙掌,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兄長,渾身氣息倏然暴動起來!

    碧海滔天的道宮,幾乎同時溢散出可怖的壓迫感。

    就連鄭芊也是微微色變。

    這般偏居一隅的小勢力,拿着微不足道的資源,竟然能出現一個與她不分上下的修士。

    這般天資,足矣自傲。

    念及此處,她朝沈儀看去,想要看下對方是什麼意思。

    在這大殿之中,能攔得住這位陳子器的,估計也就只剩下她和沈儀了,那條老狗石傀都不行。

    不過沈宗主架子端的太高,現在出手倒是有些不妥,若是陷入力戰,那就有些丟人了。

    然而沈儀好像並沒有看見她的眼神詢問。

    仍舊靠在椅背之上。

    忽然,場間竟然寂靜了一瞬,好似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凝滯。

    待到重新恢復正常的剎那。

    近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椅子上的墨衫還在微微拂動,那俊秀青年連眼神都未變化。

    場間唯一與先前不同的。

    只有半跪在地上的陳子器,整個胸膛都是塌陷了下去。

    口中充斥着暗紅血漿,雙目圓瞪,難以置信的盯着高處:“你……你……”

    “現在可以說了麼?”沈儀挑了挑眉尖,朝着下方俯瞰而去。

    “上仙爲什麼要替他出頭……我不明白……”陳子器滿臉痛苦與怨憤,還攜着一絲絲恐懼,他含着血漿,言辭不清道:“當初我被趕出家門,誰來替我出頭,誰管過我……”

    “唉。”

    沈儀眼底終於涌現幾分波瀾,按了按手掌,淡淡道:“我沒讓你說這個,我是讓你說一下,你身上的水族氣息的事情。”

    “現在,可以開始說了嗎?”

    他的嗓音在衆人耳畔迴盪,卻是讓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陳子器停止了憤怒的泣訴,神情微滯,然後忌憚的盯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