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施恩

    狀元樓，一間客房中的。

    胡昭面色蒼白，俊朗的面容上冷汗直流，哪裏還有當初儒雅又瀟灑的模樣。

    “東來，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胡昭對面的坐着一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正是胡昭的同窗，潁川周致遠。

    “我能得罪誰？我平日裏除掉遊覽京師之外，都是房間內溫書，連詩會都不參加，更不要說青樓妓院了。”胡昭忍住雙腿的疼痛，冷哼道。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去那些地方。”周致遠低着頭，面色陰晴不定，臉上露出一絲憤懣之色，終於說道：“你可曾想過，是你的才名讓你有了今日之禍。”

    “你，你什麼意思？”胡昭睜大着雙眼。

    “坊間流傳你有狀元之才，很大可能就是本屆科舉的狀元，可是，有人傳言，齊王也要參加本屆科舉，甚至還想着奪取狀元呢！”

    周致遠終於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是說齊王？”、

    胡昭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可能是他。他想藉着狀元之位，讓天子喜歡他。他這是爲他奪取東宮之位造勢啊！現在你是最有可能成爲狀元的，除掉你之外，他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周致遠分析道。

    胡昭默然不語。周致遠的分析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真是太可惡了，如此無德之人，還想成爲太子，他若是成爲太子，我大梁還有希望嗎？”周致遠十分不甘。

    “致遠，我不想參加科舉了，這樣的大梁，不值得我去效力。”

    胡昭忽然嘆息道。

    若真的是齊王出手，自己根本就無法報仇，甚至還會因此而丟了性命。

    想到這裏，他心生絕望，這樣的朝廷還有希望嗎？

    “東來，難道你十年寒窗就這樣一朝葬送不成？難道你就這樣甘願認輸不成？從此之後，你就空老林泉之下？”

    周致遠趕緊勸說道：“不就是三年嘛？三年之後再來就是了。”

    “這不是三年的問題，你認爲此事之後，我以後還能參加科舉嗎？齊王會讓我再來參加科舉？只要我參加一次科舉，今日之事就會被世人銘記在心中，齊王就被人拿出來說一頓。齊王會願意？”

    胡昭雙目中多了一些冷漠。

    周致遠嘴巴張了張，最後發出一聲長嘆。

    齊王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今日之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肯定會在士林中發酵，以後只要胡昭參加科舉，世人都會記得此事。

    都是將齊王拉出來鞭屍。

    唯有胡昭從此之後不再參加科舉，甚至不在士林之中出現，時間久了，世人才會忘記胡昭，才會忘記今日之事。

    “可惡，可惡。”

    周致遠忍不住握緊拳頭。

    “算了，從此之後遠離官場也是很不錯的，我在潁川，還有十幾畝田地，從此之後，悠然見南山也是很不錯的。”

    胡昭相通之後，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都不疼痛了。

    “哎！可惜了你一身的才能，就這樣葬送了。”周致遠長嘆道。

    “那又如何？效忠這樣的朝廷，沒意思。”

    胡昭靠在牀榻上，微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三更就要起來，還是回去休息吧！”

    周致遠見狀心中一陣嘆息，正待站起身來，忽然外面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敲門聲響起。

    “敢問是潁川胡昭胡解元居住的地方嗎？”

    一個親和的聲音傳來，胡昭皺了皺眉頭，他感覺到聲音好像是在哪裏聽過的一樣。

    “這裏正是胡昭的房間，你們是什麼人？”

    周致遠打開房門，卻見外面站着幾個人，爲首的是一個神情俊朗的年輕人。

    年輕人身邊跟着一個老者，一身長袍，手裏拿着一個藥箱，顯然是個郎中。

    “在下蕭牧野，聽說胡先生受傷了，特地來看看。”

    蕭牧野透過門縫，看見躺在牀榻上的胡昭。

    頓時雙眼一亮，一腳踏了進來，拱手道：“胡先生，你我又見面了。”

    “你，你不是樑？”胡昭認出了眼前的年輕人，心中很是驚訝。

    “哈哈，正是如此，剛剛聽說先生受傷了，所以就帶着郎中來看看，看看可能恢復。”蕭牧野對身邊的郎中點點頭。

    “李御醫，您可是跌打方面的聖手，勞煩看看。”

    “殿下放心，只要不是斬斷了，老臣都有辦法將他續上。”李御醫顯得很有把握。

    “殿下？您？”

    胡昭和周致遠臉上都露出異樣來。

    “年輕人，這位是太子殿下。”

    李御醫用羨慕的語氣，說道：“太子殿下聽說你受傷了，連夜讓老朽來爲你看病。”

    “殿下大恩，胡昭沒齒難忘。”

    胡昭心中又驚又喜。

    沒想到自己在街上碰到的年輕人居然是大梁太子。

    更沒有想到，自己受傷的事情傳到了太子耳中，還讓他連夜領着御醫來爲自己診治。

    “算了，先看看你的傷勢怎麼樣？若是影響明日考試，恐怕你還要等三年了。”

    蕭牧野不在意的說道。

    他這個時候來見胡昭，可僅僅是爲了幫助對方這麼簡單。

    “殿下，嘶！”胡昭一陣疼痛，額頭上流出冷汗，很快就說道：“恐怕讓殿下失望了，這次學生恐怕不能參加科舉了。”

    “參加不了也沒什麼，下次還有機會嘛！”蕭牧野安慰道：“李御醫，怎麼樣？”

    “殿下，骨頭已經錯開了，好狠的手段，若是這樣下去，就算痊癒了，也會留下症狀，日後不是跛子就是瘸子。”

    李御醫在傷口處按了按，感嘆道。

    胡昭聽了心中一陣震怒。

    他又有何罪，讓對方下此狠手，讓自己變成瘸子或者跛子。

    “還請李御醫放手診治。”

    蕭牧野趕緊說道。

    “解元公，忍一忍啊！”

    李御醫笑道：“你放心，這樣的傷勢，我碰到不少了，治好之後，躺在牀上休息十天半個月就可以了。”

    說着就見對方雙手在胡昭雙腿上按了起來。

    按的骨頭咯吱咯吱作響。

    看着就很疼痛。

    讓蕭牧野驚訝的是，如此疼痛，卻不見胡昭喊疼，而是緊咬牙關，硬生生的挺了下來。

    看着對方忍着劇痛，也不吭一聲，蕭牧野暗中點點頭。

    大梁狀元每三年就有一個，但像胡昭這樣，有着堅忍不拔的性格，卻是很少見。

    “嘶，好涼快。”

    胡昭忽然發出一陣輕呼聲。

    蕭牧野看見李御醫正在他的小腿上塗抹着藥膏。

    還有藥香味傳來，彰顯藥物的不凡。

    “殿下，三天後換一次藥，連續換上五次，就差不多了。”

    “這幾日儘量走動。”

    李御醫將對方的小腿繼續綁好，叮囑道。

    “多謝李御醫。”

    蕭牧野連忙從懷裏摸出百兩銀票，說道：“晚上有勞李御醫了。”

    “不敢，不敢。”

    李御醫哪裏敢接受蕭牧野的銀票，連忙推辭道。

    “李御醫，除掉今日之事外，孤還有一事拜託李御醫。”

    “還請殿下吩咐。”

    李御醫只能將銀票收了起來。

    “明日就是朝廷科舉大典，孤想請李御醫入貢院，一旦有舉子身體不適，還請御醫出手相助。畢竟是朝廷大事，不能出了亂子。”

    “這個？”李御醫有些爲難。

    “你放心，明日孤就入宮拜見父皇稟報此事，若是父皇怪罪，孤一人承擔。”

    蕭牧野正容道。

    “既然殿下這麼說，微臣遵命就是了。”

    李郎中想了想，只能應了下來。

    “李御醫，我明日能進考場嗎？”

    這個時候，耳邊傳來胡昭的聲音。

    “解元公還是多加休息的好，雖然老朽已經用了藥膏，但傷筋動骨，哪裏好的那麼快。你這腿，就是出這個客棧都難，如何前往貢院？”

    李御醫搖頭說道。

    “胡昭，這次就算了吧！再等三年就是了。三年之後再考就是了。”

    蕭牧野勸說道。

    “殿下，學生不甘，對方打斷學生的雙腿，不就是不想讓學生去考試嗎？學生若是真的不去了，豈不是讓他的陰謀得逞了，所以，越是如此，學生就越要去。”

    胡昭正容道。

    “這？你這腿？”

    蕭牧野一陣爲難。

    “學生就是爬也要爬過去。而且，李御醫用藥之後，傷口已經不疼了。”

    胡昭一臉的堅定之色。

    蕭牧野聽了臉色陰晴不定。

    “好，既然你有這個想法，孤就成全你。晚上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蕭牧野拍着對方的肩膀，說道：“既然知道敵人的目的，就不能讓對方的陰謀得逞，孤支持你。你晚上好好休息。”

    “學生多謝殿下。”

    胡昭臉上露出一絲感動。

    “李御醫，勞煩你，今天晚上就在外面馬車中休息一下，明早跟孤一起去貢院。”

    蕭牧野對一邊的李御醫笑呵呵的說道。

    “老臣在朝堂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有進過貢院呢！”

    李御醫也笑呵呵應了下來。

    這個時候，就算心中不願意，也只能應了下來。

    “走了，胡昭，晚上好好休息啊！”

    蕭牧野擺了擺手，徑自出了房間。

    “恭送殿下。”

    胡昭在牀榻上勉強行了一禮。

    感受到傷口處的清涼，逐漸進入夢鄉之中。

    而在狀元樓外的馬車上，蕭牧野開始寫着奏摺。

    外面打更之聲，馬車內的燭火很久才熄滅。

    第二天，三更時分。

    正在睡夢之胡昭被長林士兵喊醒。

    “胡先生，三更天到了，我這邊服侍您，殿下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

    胡昭聽了士兵的言語，心中一驚。

    “殿下已經到了？”

    “殿下昨晚就沒有回東宮，一直是在馬車上休息的。”

    兩名士兵將胡昭攙扶起來，洗漱一番之後，已經到了四更天了，這才收拾了一番，出了狀元樓。

    果然看見蕭牧野站在馬車邊。

    只見他精神抖擻，雙目如電。

    若不是看他身上的衣服並沒有更換，還真的不知道，對方昨夜在馬車中待了一夜。

    “來，胡先生，孤的馬車寬敞，剛好讓李御醫幫你家檢查一下。”

    蕭牧野讓其中一名士兵揹着胡昭上了馬車。

    胡昭這個時候才發現，李御醫已經等候多時了。

    “多謝殿下。”

    胡昭連忙拜謝，任由李御醫幫助自己檢查。

    “殿下，沒什麼大礙，盡量少動就行了。”

    李御醫連忙說道。

    “走吧！時辰快到了。”

    蕭牧野點點頭，招呼馬車緩緩而行。

    一路行來，隱隱可見無數舉子都在朝貢院方向而去。

    還有不少馬車夾雜其中。

    只是這些馬車再怎麼尊貴，看見長林軍護衛着東宮馬車，紛紛避讓。

    “鯉魚躍龍門就在今朝啊！”

    很快，馬車就來到貢院前，一時間密密麻麻的，燭火照耀下，也不知道有多少舉子雲集在此，十年寒窗就是爲了今日一搏。

    “殿下，放學生下來吧！”

    胡昭看着不遠處的貢院，就想掙扎着下馬車。

    “不要着急，等龍門大開了，再進去不遲。”

    蕭牧野寬慰道。

    “這？”

    胡昭有些爲難。

    “你之所以受傷，也是與皇室有關，孤身爲大梁太子，心中有些愧疚，等下先將你送入貢院再說。”蕭牧野安慰道。

    “多謝殿下。”

    胡昭心中感動，他暗自發誓，這次絕對不會辜負蕭牧野的期盼。

    “殿下，齊王來了。”

    馬車外傳來秦無顯的聲音。

    蕭牧野望去，果然看見遠處有一輛馬車緩緩行來，雖然沒有打出儀仗，但從馬車的款式看的出來，正是齊王的馬車。

    而這個時候，蕭牧山也發現了蕭牧野的馬車，心中很是驚訝。

    “二弟，你今天怎麼來到貢院了。”

    他見蕭牧野穿着便裝，忍不住好奇的詢問道。

    “碰見一個朋友，前來送考的。”

    蕭牧野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說起來，我這朋友，你還認識呢？”

    “我認識？是誰？”

    蕭牧山驚訝道。

    “潁川解元胡昭。”

    蕭牧野讓出一道縫隙來，露出胡昭蒼白的面容。

    蕭牧山聽了面色大變，用驚駭的眼神看着馬車內的胡昭。

    “沒，沒想到，太子居然和胡解元是朋友。”

    蕭牧山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他心中很是後悔，早知道這樣，就不來見蕭牧野了。

    看見胡昭，心裏面就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