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道不同!可汗王令!攻!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四月花黃字數:6014更新時間:24/06/28 18:45:54
    臨陣勸降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畢竟一旦成功,不管怎麼算,性價比都是極高。

    只是像始畢這種張口就將餅畫得如此之大的,韓紹還是第一次見。

    大到韓紹莫名就感覺有些滑稽。

    所以他肆無忌憚地笑了。

    始畢皺眉不悅。

    “怎麼?你不信朕?”

    說完,又是沒等韓紹回答,他自己便露出一臉恍然之色。

    戰場之上兵戎相見。

    若是只憑單單一句許諾,這小兒輩就輕而易舉地相信了。

    不說可不可能,就算韓紹真的直接答應下來,他始畢怕是也要忍不住心中泛起嘀咕。

    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一番換位思考之後,似乎是終於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裏的始畢,當即道。

    “這樣吧,只要你覺得此事可行,朕現在就可以替你去宰了呼若邪。”

    “用他的人頭,來證明朕的誠意!”

    從這裏到龍城不過三千餘裏。

    以他的修爲,不過瞬息可至。

    就算再算上摘下自己那好弟弟腦袋的時間,也用不了幾息。

    不出意外,隨着始畢可汗這話出口,一衆烏丸近臣、貴種再次哭天喊地。

    “大汗!不能殺啊!”

    再殺,王族就要斷根了!

    左賢王可是現在烏丸王族僅剩的獨苗了。

    一旦他死了,日後始畢再出現個什麼意外,剛剛稱霸草原不到百年的烏丸部瞬間就會崩毀。

    所以就算是冒着被殺的風險,他們也要拼死喚回自己可汗的靈智。

    不能讓可汗再繼續瘋下去了!

    就連韓紹看着始畢這一副頗有幾分迫不及待意味的表情,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老實說,如果不是這左賢王是左賢王,他還真的有些心動了。

    先假裝答應,然後白賺對方一個人頭。

    事後只要輿論工作做得好,旁人也只會誇他韓某人機智、笑始畢這廝蠢,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負面影響。

    可現在……

    不行啊!

    這左賢王可是他的盟友來着!

    就這麼將自己盟友賣了,實在是太不仗義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人家女兒現在還大着肚子呢,裏面可是懷着他的種……

    這要是孩子尚未出生,就直接幹掉了孩子的外祖,這未免太過喪心病狂。

    於是一番短暫思慮過後,韓紹苦口婆心地勸道。

    “可汗,要是本侯沒有記錯,那可是你的手足兄弟啊!”

    唔,真要論起來,自己跟始畢這廝似乎也是沾親帶故。

    只是那烏丸和雅就算是母憑子貴,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姬妾的身份。

    就算是左賢王呼若邪也沒資格讓自己稱呼他一聲岳父。

    更別說始畢這個外家伯父了。

    然而對於韓紹的好言相勸,始畢卻是明顯不大領情。

    大手一揮,便冷聲斷言道。

    “與你相比,區區手足不足爲惜!”

    父汗他殺了,兄弟他也殺了,甚至就連親生子嗣他也屠戮了個乾淨。

    不差他呼若邪一個!

    這麼多年之所以留着他,確實是真的顧念那一點血脈親情。

    只是這一點血脈親情,在那番‘北方將有黑龍出’的天命、大業面前,又算的了什麼?

    始畢看向韓紹的目光灼灼,眼神中盡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癲狂與偏執。

    “至於朕什麼時候死……”

    說到這裏,始畢話音稍稍一頓,隨後卻是以傳音的方式,在韓紹耳邊響起。

    “想必你也猜到了吧,朕一朝突破八境天人,不是沒有代價的。”

    “就像當初的大雍太祖,明明九境絕巔的修爲,其壽不過數百!”

    “而朕……或許還活不過那天元!”

    “所以你不要急。”

    “朕從來不求那長生久視,坐享那萬世權柄!”

    “朕只求一世!哪怕只是一息!”

    “只要此生能端坐那至高之位,看看這天下,朕此生足矣!”

    “怎麼樣?做朕的兒子,只要你願意輔佐朕走到那一步……”

    “等朕死了,朕所有的一切都是伱的!全部都是你的!”

    “到時候你就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主宰,權柄、富貴,乃至問道長生,全都應有盡有!”

    此刻,韓紹耳邊的這道聲音頗有幾分慷慨激昂之意。

    韓紹並未懷疑始畢這一番話的真假。

    這世上除了自己這個BUG外,任何人想要在短時間內獲取力量,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此時始畢說自己活不了多久,韓紹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

    只是他還是陷入了些許沉默之中。

    老實說,如果不是立場不同,對於始畢這種近乎瘋魔的偏執狂,韓紹其實是有些佩服的。

    不瘋魔,不成活。

    這話雖然有些偏激,可當你想要上九天攬月,卻又苦於出身高度不夠時,不瘋魔如何能行?

    大野心,便是大志向!

    韓紹從不嘲諷旁人的野心。

    因爲他也有着一顆欲要以蛇吞象的莫大野心。

    只是很可惜,屁股決定腦袋。

    他與始畢的目標、終點雖然相同,可立足點和所行的路途卻是不同。

    更何況他這個人向來只喜歡給人當女婿,卻沒有給人當兒子的習慣。

    所以在聽聞始畢這番情真意切地‘告白’之後,韓紹冷笑一聲,淡淡拒絕道。

    “道不同不相與謀,可汗無需多費脣舌!”

    這話出口,始畢灼熱的眼神不禁一滯。

    下一刻,剛剛還帶着幾分善意的表情,瞬間冰冷下來。

    但凡久居高位者,向來不喜歡他人拒絕自己。

    始畢本以爲他開出的這些條件,已經足夠證明自己的誠意。

    可他沒想到這小兒輩竟然還是拒絕了自己。

    而且還拒絕得這般的幹淨利落。

    道不同不相與謀?

    好!很好!

    朕這一片好心,終究還是喂了狗!

    始畢氣急反笑。

    只是這份笑意卻毫無溫度,宛如夜梟。

    聽得王攆周圍的那些烏丸近臣、貴種,全都有種不寒而慄的驚悚感。

    熟悉可汗的他們都知道。

    現在的可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而此刻能夠如此觸怒可汗的,還能有旁人嗎?

    沒有!

    ‘所以……這是談崩了?’

    意識到這一點,本該因爲招降失敗而惱怒的他們,卻是瞬間大喜過望。

    談崩了好啊!

    看來左賢王的命,終於保住了!

    他們也不用面對一個雍人來當他們的左賢王了!

    太好了!

    而這番情緒大起大落之下,有人忍不住將這份笑容掛在了臉上。

    “怎麼?你們這是在看朕的笑話?”

    始畢霍然回首,眼中寒光迸射,宛如實質。

    “我等不敢!”

    是不敢,不是沒有。

    本就有些惱羞成怒的始畢,瞬間殺意盡顯。

    只是或許是爲了避免讓那小兒輩看了笑話,平白墮了自己的威風。

    看着眼前這一衆瞬間完成從喜形於色到如喪考妣轉變的蠢貨,始畢暗自握緊了藏於袍袖中拳頭,還是生生忍住了心中沸騰的殺意。

    轉而再次望向韓紹。

    “你可知拒絕朕的後果?”

    這明顯是一句替自己找補面子的廢話。

    韓紹笑道。

    “本侯想嘗一嘗這‘後果’的滋味如何。”

    主打的就是一個油鹽不進、桀驁不馴。

    始畢似乎是被韓紹氣笑,大笑出聲。

    話已至此,說上再多也是廢話。

    既然這小兒輩無視了自己的善意,想要嘗一嘗這後果,那就只能成全他了。

    年輕人嘛,總是心比天高。

    等到撞了南牆,或許就改主意了。

    笑聲一收,散亂髮絲隨着寒風亂舞的始畢,背手而立,滿面肅殺。

    “進!”

    而隨着始畢這一聲冰冷到極點的王令傳出。

    生怕自家可汗再搞出什麼幺蛾子的烏丸近臣、貴種,頓時如蒙大赦。

    瞬間便有人高聲附和道。

    “可汗王令!進!”

    “可汗王令!進!”

    “可汗王令!進!”

    一道道嘶聲高喊伴隨着呼嘯的寒風,轉眼便從王攆處一直傳到大軍前鋒。

    片刻之後,身處大軍最前方的萬騎便接連踱起了馬步,不斷向着城牆的方向逼近。

    而後便是一個又一個萬騎,也隨之動身。

    很快數十萬戰馬,百餘萬只馬蹄連續不斷踏動腳下這片草原的動靜越來越大。

    隨之而來的巨大動靜也越來越清晰。

    如果不是因爲寒風的呼嘯聲打亂了一些節奏和韻動,怕是單單只是這巨大的聲響,便足以讓人心臟狂跳、呼吸急促。

    一身徹侯錦衣的韓紹,站在城牆之上,望着那不斷逼近的蠻族大軍。

    忽然忍不住生出幾分感慨。

    自古中原一地面對草原時,其實都是有些吃虧的。

    就像這呼嘯而來的寒風,蠻騎自北向南是順風。

    而他們面北而戰,卻是逆風。

    這冷風吹面的滋味不好受不說,還影響視線。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會影響箭矢的射程和精度。

    這一增一減,看似優劣之勢不算明顯,可實際上卻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而代價就是……人命!

    “侯爺,蠻狗似是要攻城了。”

    “要不要末將帶人出城,先戰上一戰?”

    這也算是守城戰事的慣例了。

    敵方勞師遠徵,而守城一方以逸待勞,驟然突襲,勝算頗大。

    小戰之後,不但能夠挫敵銳氣,還能從容退回城內。

    如此近乎穩賺不賠的買賣,李靖自然不想放棄。

    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收割一些人頭,讓麾下將士嚐嚐鮮也是好的。

    韓紹聞言,這一次倒是沒有拒絕。

    與公孫恂的白馬義從不同。

    公孫恂的白馬義從是他準備的後手、奇兵,不到關鍵時候不會動用。

    “陷陣老卒不要動,人數不要太多,不可浪戰。”

    三百陷陣老卒太過特殊,真打起來容易收不住。

    而人數不能太多,也是基於這般考慮。

    韓紹只提了這三點要求,便擺擺手道。

    “去吧。”

    李靖躬身領命。

    “喏。”

    只是就在他要轉身下去準備的時候,韓紹忽然又叫住了他。

    “罷了,馮參你也跟着一起去。”

    馮參別的優點不多。

    最大的特點,就是勇猛。

    這首戰要麼不打,要打就要打的漂亮。

    所以讓馮參配合正巧合適。

    而剛剛因爲韓紹這個主君被羞辱而憋了一肚子火氣的馮參,驟然聽到韓紹點名,頓時大喜。

    “謝侯爺!”

    讓你賣命,你還要謝我?

    韓紹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這夯貨,告誡道。

    “凡事聽李靖的,不要衝動。”

    “一旦事情不對勁,就撤回來。”

    說着,韓紹望着遠處不斷靠近的那片蠻騎汪洋,也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今年的蠻狗,跟去年不一樣了。”

    去年統領萬騎的蠻將,大多都是元神境真人。

    有些雜軍統將甚至只是天門境大宗師。

    可剛剛韓紹一眼看去,如今那些萬騎長有一些甚至已經跟李靖等人一般無二。

    皆是六境大能的恐怖修爲。

    這樣的戰力配置,怕是傳出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怕是不少人只會當成荒唐滑稽之言,不會相信半分。

    至於說這到底是龍族給他們‘開掛’的結果,還是始畢成功調動了烏丸各部族所有隱藏的力量,這個就不好說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便是了。

    精銳?

    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馮參顯然就是這樣想的,所以在聽聞韓紹這話後,不但沒有絲毫畏懼,反倒是兩眼放光。

    “侯爺放心,老馮絕不會給侯爺丟臉!”

    戰意沸騰,語氣斬釘截鐵。

    韓紹大笑。

    “善。”

    “那本侯就在此等候你們初戰告捷,凱旋歸來!”

    李靖、馮參二人再次抱拳。

    “喏!”

    ……

    “前軍,止!”

    隨着前鋒大軍抵近冠軍城下的小十里範圍之內,瞬間一止。

    後續大軍卻是沒有因此停頓下來。

    而是繼續沿着城外的脈絡,從這北門之外,向着東、西兩門快速奔行起來。

    他們在圍城!

    東門、西門,最後是南門。

    沒有什麼圍三缺一的說法,有的只有甕中捉鱉!

    很顯然剛剛那拒絕了可汗招降的年輕雍將,就是那只魚鱉!

    而實際上這些蠻將中的不少人,其實是認得、或者說是記得那雍將的。

    有些人甚至就是爲了那雍將而來!

    畢竟那狗東西去年趁着他們跟着可汗南下,將他們的老窩霍霍得太慘了!

    有些甚至已經闔族俱滅!

    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報?

    此時身處北門最前鋒的那萬騎長便是如此。

    他這一生說是幸運,也算是幸運。

    他本身並不算是大部族出身,雖然武道天賦奇佳,卻限於族中修行資糧有限,最終蹉跎多年,也只是勉強混到了元神真人之境。

    對此,他並沒有抱怨什麼,甚至對供養他的族人、部族感恩不已。

    因爲他知道族人們盡力了,整個部族也盡力了。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他看到一個族中少年,將從族中領出來的修行資源,又悄悄送了回來。

    他當時問那族中少年爲什麼這麼做,少年回答。

    ‘老祖比我更需要資源,我想省下一點給老祖用。’

    連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小少年都能如此,更遑論族中其他人了。

    所以當初他就發誓,終他一生,也要庇護部族!

    讓他們過得更好!

    可後來他終究是食言了,一切都毀了……

    當他外出遊歷折返草原之後,迎接他的不是族人的歡聲笑語。

    而是一片被覆蓋在漫天風雪中的死寂氈房,以及那高高壘起的偌大京觀。

    而那個當初那個笑着跟他說話的少年,就在這京觀的其中一個角落。

    雖然如今那少年面目已經蒼老,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所以……這仇又怎能不報?

    ……

    思緒從回憶中慢慢拉回,那萬騎長徐徐吐出一口氤氳白霧。

    然後目光幽幽地望着遠處的高大城牆。

    好像跟之前見時,並沒什麼多大的區別。

    只是那曾經見了許多次的【定北】二字,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冠軍】。

    ‘如今這定北城,成了那個雍狗的爵位封地?’

    活到他這個歲數,到了他這個修爲,眼界自然不是普通部民能夠比擬的。

    對於雍人的官制體系,自然也有幾分瞭解。

    但凡有封地的徹侯,每一個都是軍功卓著、戰功彪炳。

    可這軍功、戰功,又從哪裏來?

    從他們這些異族的血肉、屍骨上來……

    可明明去歲那場南侵之戰,他們那個部族並沒有參與半分啊!

    爲什麼?

    爲什麼要屠了他的族人?

    萬騎長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

    他只是握緊了腰間的彎刀,目光死死盯着遠處的冠軍城。

    仇人,就在城牆上。

    他的眼神似乎看過所有人,卻從來不曾落在自己身上半分。

    是瞧不起我這個老蠻奴麼?

    嗯,確實有資格瞧不起。

    因爲對方是雍人甲子以來最年輕的七境真仙,又豈是他這個遲暮之年,靠着邪法才勉強踏足六境的老蠻奴能夠比擬的?

    可是……沒關係。

    蠻奴雖老,尚有一番血勇。

    可堪一戰!

    如今闔族皆死,死,又有何懼哉?

    扭頭回望了一眼遠處王攆所在的方向,他在等。

    等待王令的到來。

    也在等待那個近乎命中註定的終結。

    而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迫切與渴望,那道源自於王攆的王令,終究沒有讓他等待太久。

    幾乎是陣型大抵穩住的片刻之後,虛空之上終於傳來了熟悉的高喝。

    “可汗王令!”

    “前鋒先登,攻!”

    “可汗王令!”

    “前鋒先登,攻!”

    “可汗王令!”

    “前鋒先登,攻!”

    一連三聲,一聲大過一聲。

    也讓那萬騎長早已沉寂許久的氣血,漸漸沸騰。

    鏘——

    彎刀出鞘,立馬揚刀,遙指城牆。

    “兒郎們!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