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日日候賊!今賊終至矣!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四月花黃字數:5782更新時間:24/06/28 18:45:54
    “庶子!無禮!放肆!”

    公孫郢怒目圓瞪,口中罵罵咧咧。

    多年的養氣功夫一朝破功,讓他整個人充滿了暴戾的氣息。

    亦或者這才是這位兵家巨擘的真正本相。

    遼東猛虎,獠牙盡顯。

    一旁的趙家老祖見狀,搖頭失笑一聲。

    “行了,人都已經走了,你這老倌兒就別演了。”

    上官鼎的修爲固然強大。

    可這處祕境法域,乃是公孫郢的天人私域。

    但凡公孫郢真的動了留下上官鼎的心思,上官鼎就絕不可能走的這般輕鬆。

    拖住他幾息時間,還是能夠做到的。

    而他這一動,趙家老祖必然不會袖手旁觀,兩相聯手之下,這位權傾天下的大雍帝相怕是還真要在這裏栽上一個大跟頭。

    聽到趙家老祖這話,公孫郢面上怒意一滯,然後果然偃旗息鼓。

    不過口中依舊抱怨道。

    “你這趙老兒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這事由你出面嗎?”

    “怎麼到最後,反倒是讓老夫衝鋒陷陣了一番?”

    趙家老祖聞言,心中苦笑。

    這老倌兒年歲越大,越是奸猾。

    他可從來沒說這事由自己出面,只是上來就表明了態度,讓這老倌兒猜到了而已。

    而且這事明明是他有意搶了自己的風頭,壞了自己的事情,最後反倒是倒打一耙了。

    ‘這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說白了,還不是怕他江南趙氏搶了他公孫一族在某人心目中的地位。

    這才急不可耐地跳出來。

    趙家老祖頗爲無奈地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適可而止,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而面對趙家老祖的眼神,公孫郢也不尷尬。

    麪皮,是這世上最值錢的東西。

    卻也是最不值錢的。

    關鍵是要看情況。

    不過既然這趙老兒已經看破,他再演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轉而用岔開話題的方式,望着上官鼎消失的背影感慨了一句。

    “想當年……老夫居於廟堂之時,這上官小兒不過剛剛踏足神都……”

    “這一轉經年,卻不想竟是這般光景……”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總免不了生出這樣的感慨。

    後來者,身居於上。

    曾經對自己執禮甚恭的存在,一轉眼乾坤逆轉。

    而自己日薄西山,再也不復過往的輝煌。

    怎麼能不讓人心生唏噓與落寞?

    只是趙家老祖卻懶得搭理這公孫老兒的感懷,轉而望向身前的韓紹。

    見他把玩着手中的半盞殘茶笑而不語,忽然問道。

    “你對咱們這位大雍帝相……怎麼看?”

    感受着手中殘茶未曾褪去的餘溫,韓紹笑了笑。

    “隱忍、果決,還夠……”

    韓紹說到這裏,話音微微一頓。

    趙家老祖饒有興致地順勢追問。

    “還夠什麼?”

    隱忍。

    這一點沒什麼好說的,不論是早年在此人初登廟堂時,一直居於幕後的不顯山不露水。

    還是剛剛面對趙家老祖那番咄咄逼人的極力剋制。

    都能清晰明了地看出這位大雍帝相的隱忍與城府。

    至於說果決,其實同樣沒什麼好說的。

    來時匆匆,去也匆匆。

    一盞茶剛剛過半,餘溫尚在,人就走了。

    韓紹輕笑,放下茶盞。

    “還夠無情。”

    從踏足祕境到離開,這位大雍帝相從始至終都沒在韓紹面前提過那虞陽鄭氏半句。

    回想到之前自己拿下虞陽鄭氏那幫人時,無論是那虞陽鄭克,還是那虞陽鄭氏老祖鄭範,一口一個‘神都那位大人’的場景。

    韓紹就莫名感覺有些滑稽跟好笑。

    狗死了,主人尚且還會傷心、會心疼。

    而虞陽鄭氏……真是連條狗都不如。

    韓紹甚至能夠猜到這位大雍帝相此次北上幽州想要問罪於自己,也只是一個藉口而已。

    其真正的目的,應該是公孫一族。

    而也正是因爲猜到了這一點,韓紹才會藉着那墨家傀儡的由頭,在上官鼎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治世之才。

    最終成功將這位大雍帝相的目光,從遼東公孫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其中涉及的心理博弈與未來推衍,就暫不細說了。

    總之,這事對於韓紹而言,利大於弊這就夠了。

    ‘隱忍、果決、無情。’

    聽到韓紹對於上官鼎的這般評價,趙家老祖眯着眼睛笑了。

    隨後又道。

    “今日你這般在上官鼎面前露臉,就不怕南宮那位陛下多想?”

    韓紹聞言,一臉訝異。

    “丞相大人予我高官厚祿、美女佳人,韓某毅然決然地選擇拒絕。”

    “陛下英明神武,怕也只會表我忠心,如何會多想?”

    聽到韓紹這話,趙家老祖面色一愣。

    旋即反應過來。

    好像……確實是這樣。

    那一番治世之論,可以理解爲韓紹是爲了反駁上官鼎的嘲諷,順口說出來的。

    至於上官鼎因此一眼相中他的治世之才,也只是他上官鼎自己的意思。

    怎麼能怪到他韓某人頭上?

    他可是對陛下忠心不二啊!

    意識到這一點,趙家老祖面色不禁一陣古怪。

    因爲他忽然發現……遍觀這小子一路走來,看似勇猛無畏、狀若莽夫,甚至被不少人冠以人屠之名。

    可實際上單從他前後兩次對幽州的世族高門出手,就能看得出來。

    出手果斷、狠辣無情,堪稱血腥、殘酷。

    可偏偏每一次都能在事後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其手段可謂是極爲高明!

    這一次面對上官鼎這個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大雍帝相,更是如此。

    一番連消帶打,最後拋出滿嘴大義,竟然連上官鼎這等人也拿他毫無辦法。

    趙家老祖有些無奈地輕笑一聲。

    “你小子……還真是夠滑頭。”

    這聲輕笑,頗具幾分長輩對晚輩寵溺的意味。

    可實際上更多的則是一個對於某人能力的認可。

    畢竟天命是一回事,可總得在真正見識某些東西之後,才能真正安心下注。

    對此,韓紹也是不置可否地笑了。

    隨後彷彿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一般,起身衝着趙家老祖躬身一拜。

    “韓某無狀,差點忘了謝過趙祖今日維護之恩!”

    韓紹從來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

    不管這趙家老祖是出於什麼目的,這才不遠萬里從江南遠赴幽州遼東。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既然今日他受恩是真,那就得記得這番情誼。

    趙家老祖見狀,趕忙伸手將其托起。

    “木蘭是老夫看着出生的,你既然是木蘭選定的未來夫婿,便同樣是我江南趙氏後輩子弟。”

    “爲自家後輩護道,哪談得上什麼恩情不恩情?”

    說着,趙家老祖不無感慨道。

    “細想一下,當年木蘭這個小字乳名,還是老夫親自所取。”

    “這一晃經年,昔日襁褓小人,也是成人了。”

    木蘭花。

    多出江南,花色明豔、芳香淡雅。

    其性卻是苦、寒。

    諸般隱喻,正合公孫辛夷的出身來歷。

    可見這乳名小字,趙家老祖是花了幾分心思的。

    並不是隨口所取。

    第一次聽到木蘭名字來歷的韓紹,不免有些訝異。

    可這無疑也佐證了他心中的某些猜想。

    那就是遼東公孫與江南趙氏的聯繫,可能遠比旁人知道的還要久遠一些。

    雙方關係也更爲緊密。

    只是就在這時,身邊卻是傳來了公孫郢那頗爲吃味的冷哼。

    “呵,倒是從未見過你這小子對老夫這般客氣過!”

    韓紹聞言,扭頭回望。

    看着公孫郢那張酸溜溜的老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剛想說什麼,便聽趙家老祖終於忍無可忍地冷笑一聲。

    “小肚雞腸。”

    公孫郢跳腳。

    “趙老兒,伱敢罵我?”

    罵你又如何?

    他已經忍這遼東老匹夫很久了。

    要不是身爲儒家君子的涵養與體面,再加上有韓紹這個小輩在,他早就忍不住要削他了。

    區區八境天人,仗着有幾張底牌,就敢在他這個至人弟子、聖地門徒面前蹦躂?

    簡直不知所謂!

    “粗鄙武夫!”

    趙家老祖眯眼斜暱,一對凌厲白眉,斜飛入鬢。

    眼神中卻盡是鄙夷與不屑。

    不得不說,有些思想鋼印是根深蒂固的。

    就算修爲到了趙家老祖這個境界也不能免俗。

    韓紹聞言,也是不禁面露苦笑。

    因爲趙家老祖這話無疑連他一起也罵了進去。

    不過他也算是摸透了這趙家老祖的幾分性子,看似儒雅隨和,實則爲人自傲、輕狂。

    這一點,從他之前連上官鼎這個大雍帝相也不放在眼裏,便能看得出來。

    通常這種人只要順毛捋,其實很好應對。

    反倒是眼前這位看似衝動易怒的公孫老祖公孫郢,心眼賊多。

    就像是此刻,明明已經怒而跳腳,可韓紹卻知道這老倌兒一直在打量自己的神色變化。

    似乎生怕韓紹從此親近那江南趙氏,而疏遠了他公孫一族。

    沒辦法。

    誰讓如今兵家勢弱呢?

    而這趙老兒不但有江南趙氏,背後還站着聖地稷下學宮,乃至那外人無從窺伺的無涯山。

    與之相比,公孫一族這點底牌,實在是不值一提。

    一番折騰,韓紹終於將這小老兒暫時安撫下來。

    不過爲了避免這公孫老兒再多想,這裏他也待不下去了。

    反正事情也解決了,至少在這場大戰結束之前,神都那邊應該不會再出什麼變故。

    而整個幽州世族高門,在經過這一次的殺雞儆猴之後,想來也沒人敢再跳出來給他韓某人添堵。

    所以在念頭一陣倏忽轉過後,韓紹便對公孫郢和趙家老祖提出了告辭。

    公孫郢自然是巴不得韓紹這廝快點滾蛋。

    省得留在這裏招人垂涎、惦記,讓他心生忐忑。

    而趙家老祖雖然還想再拖着韓紹繼續聊上一聊,加深幾分印象與感情。

    可無奈他終究不是地主,沒辦法越過公孫郢這個主人強留韓紹。

    所以只能道了一句。

    “這一戰,你放心去打便是。”

    “龍族的事情,不用擔心。”

    這話如果單純是江南趙氏來說,肯定是太過單薄。

    可加上其背後的稷下學宮,那分量可就不一樣了。

    再次被喂下一顆定心丸的韓紹,心中原本積蓄的壓力驟然一鬆。

    然後無視公孫郢要吃人的眼神,以儒家之禮向着趙家老祖深深一揖。

    “紹,替麾下將士和幽州蒼生,謝過趙老祖!”

    卻不曾想,這位堂堂九境絕巔的趙家老祖,竟然反過來還了一禮。

    “老夫這一禮,不爲別的。”

    “只爲那輿圖之上,幽州永在。”

    先前韓紹在輿圖上的伸手一覆,不止觸動了滿心權勢的上官鼎,還有他趙家老祖。

    這祖輩傳承下來的土地,一塊也不能少。

    而這,就需要韓紹這些身處戰場的人,拿血、拿命去拼。

    所以這一禮,趙家老祖施得極爲坦然。

    而韓紹想了想,便生受了。

    不是爲自己,而是爲麾下那些即將浴血奮戰的兒郎。

    戰爭是要死人的。

    這一點,就算準備得再充分也避免不了。

    不是我,就是你,要麼就是他。

    韓紹也不知道這一戰的結果如何,只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

    一揖起身。

    一旁的公孫郢倒是沒有爲了這一戰,對韓紹這個小輩行禮。

    一來他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二來其實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一戰如果韓紹這個後輩頂不住。

    真要到了危急時刻,少不得他這頭冢中之虎,要從這墳冢之中爬出來,親自上場了。

    至於這一戰之後,他遼東公孫還能不能再藏,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韓紹還年輕,他這個老不死的能給他的最大支持,便是允許他有失敗後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兵家虎子!當勝不驕縱、敗亦不餒!你明白老夫的意思?”

    感受着肩膀處沉重的力道,韓紹微微怔神。

    旋即強行壓制住心中涌起的暖流,輕輕點了點頭。

    “紹,省得。”

    見公孫郢沒有關於接下來迫在眉睫的戰事再說什麼,韓紹剛準備直接離開,卻聽公孫郢突然又道。

    “對了,上官鼎準備送給你的那女郎,你準備如何處置?”

    ……

    時間匆匆,一晃數日。

    這幽州的天氣就是這樣,一入九月,草木便已經開始枯黃。

    待到十月,更是一日冷過一日。

    與去年九月蠻族便已經大規模南下不同,這個太康六十年的九月,那些蠻族只小規模南下了幾波,然後便沒了動靜。

    一連半月過去了。

    整個幽北一線,竟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與安寧之中。

    不少百姓甚至覺得那些蠻狗今年怕是不會來了。

    畢竟接下來每拖過一日,這天氣就會冷上一分。

    那些蠻狗雖然比他們還要抗凍,可他們也是人。

    等到真到了天寒地凍、哈氣成冰的時候,就算是那些蠻狗也絕對扛不住那種酷烈的極端天氣南下入侵。

    如果真是這樣,那樣的話,別說是打戰了。

    不在路上凍死,就算是不錯了。

    所以這些天來,時間每過上一日,這冠軍城中的百姓心中緊繃的那根弦,便會鬆上一分。

    原本已經消失了一段時日的笑容,也漸漸重新浮上了面容。

    說到底,和天下的芸芸衆生一樣,幽州縱然民風彪悍,可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只要日子過得下去,誰也不喜歡戰爭真的到來。

    會死人的。

    死很多人。

    然而百姓的樂觀與喜悅,早已枕戈待旦的軍中武人卻沒有絲毫的鬆懈。

    早已在生死邊緣遊走過無數次的他們,遠比常人要敏銳得多。

    甚至已經從那草原吹來的寒風中嗅到了殺機的味道。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切的平靜與安寧都只是假象。

    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奏!

    不少人已經意識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的蠻狗南下,恐怕遠比去年還要恐怖與可怕。

    要麼不來,要麼石破天驚!

    而作爲冠軍城一系,軍中第一人的李靖,感受更是如此。

    這段時日以來,除了固定散出去的夜不收,他也不再帶人遠出草原‘狩獵’了。

    怕的就是萬一不小心一頭撞上蠻族南下的主力。

    那笑話可就大了。

    李靖不敢賭,也不想賭。

    常人只以爲他能被侯爺看重,只是因爲他投靠侯爺最早,也最是忠心。

    可實際上這只是一部分原因。

    最關鍵的是他謹慎、求穩,這才是他最大的優點。

    目光幽幽地看着遠處的遼闊草原,一望無際、空無一物。

    可李靖總覺得哪裏藏着什麼恐怖的食人巨獸一般,或許下一刻便會兇猛撲來,將自己和麾下一衆兒郎徹底撕碎。

    呼——

    一口濁氣吐出。

    從胸腔中帶出的灼熱溫度與四周的嚴寒碰撞,拉出一道長長的氤氳白霧。

    “侯爺怎麼說?”

    一旁剛剛返回的趙牧聞言,摘下面甲,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

    “等。”

    又是一個等字。

    越是這樣,越是熬人。

    與其這樣,還不如真刀真槍的上陣搏殺一番來得痛快。

    不得不說,連番苦等下來,就連一貫最是沉穩的李靖,也有些焦躁了。

    而就在這時,突見一騎黑點從遠處的方向狂奔而來。

    “敵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