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虞璇璣:我怕郎君誤會!(第一更!))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四月花黃字數:5218更新時間:24/06/28 18:45:54
    連遭兩次浩劫,死人無數。

    城內殘破、蕭條是肯定的。

    韓紹雖然沒親眼過那高過城牆的百姓屍堆,但後來鎮遼軍和數十萬蠻族大軍在這裏慘烈廝殺,他是見過的。

    如今時間剛剛過去半月有餘,韓紹策馬走在其中,隱約還能嗅到空氣中殘留的血腥之氣。

    只是這不是一座死城。

    那些大族和宗門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快。

    隨着大戰結束,鎮遼軍回撤。

    他們便蜂擁着回到了如今已經更名的冠軍城。

    原因無它。

    這裏位於大雍和烏丸部的最前方,除了戰略意義十分重要外,也是雙方來往交易的重要榷場。

    每年哪怕只是中轉一下貨物,也能帶來豐厚的收益。

    這麼一塊堪稱巨大的利益,沒人會捨得放棄。

    他們捨不得,韓紹自然也不捨得。

    看着入城這一路來,那些在長街兩旁商鋪中忙碌不斷的夥計、奴僕,韓紹笑了笑。

    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他這一笑,卻讓城中某些隱匿在暗處的存在,不自覺地生出幾分毛骨悚然之感。

    “他在笑什麼?”

    聽到這話,旁邊人笑道。

    “誰知道呢?”

    “不過……這少年封侯,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愛笑也是正常。”

    饒是如今的大雍日薄西山,可要是能夠得到一尊虛爵之位,依舊能讓人倍感榮耀。

    更別說是這位在姬氏諸王之下的徹侯了。

    先前說話那人聞言,想了想便點頭道。

    “也對,確實令人豔羨。”

    說完,便繼續垂目往長街望去。

    而與他一般動作的,爲數其實不少。

    此處的酒肆距離頗遠,但位置絕佳。

    從城門到長街的這段路程,可謂是盡收眼底。

    見那位冠軍侯進城這一路來竟然捨棄了徹侯儀仗,而是選擇親自帶着大軍策馬進城。

    有人笑着感慨道。

    “嘖嘖,咱們這位冠軍侯果然與傳言中一樣,鋒芒畢露,銳意沖霄!”

    這話說完,沒等身邊衆人迴應。

    那道身胯異種龍駒的挺拔身影,似乎有所感應一般,扭頭望向此處。

    從長街的方向到這處酒肆的窗臺所在,或許只是一個微不可查的模糊小點。

    但對於修士而言,卻不過是掌中觀紋罷了。

    面對遠處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酒肆中衆人神色一滯。

    隨後拱手作揖,禮數十足。

    可沒想到對方竟然只當沒看到一般,直接收回了視線。

    這一無視他們的舉動,頓時讓酒肆中的衆人心中生出幾分惱意。

    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們雖然修爲不如對方、地位不如對方。

    但他們身後有家族、有宗門!

    漠視他們,便等同於漠視他們背後的家族和宗門。

    真當夷滅了北固宗和幾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家族,就能隻手遮天,目中無人了?

    要不是北固宗太蠢,太過貪心,得罪了整個幽州士族。

    他以爲自己能這般輕易地踏平北固山?

    天真!

    心中咒罵一聲。

    有人冷哼一聲道。

    “怕是來者不善啊!”

    只是這話說着,旁人卻是笑道。

    “來者?不對吧,如今這冠軍城可是人家的封地,真要說起來,咱們這些人才是來者。”

    那人說了一句不算笑話的笑話,可身邊衆人卻是笑了。

    “不錯,按理說,咱們才是來者。”

    只是這又怎麼樣呢?

    難道他真以爲靠着神都那位老皇帝一道聖諭,就能執掌一地?

    真要是這樣,當初老皇帝提拔的一批寒門官員,又怎麼會陸陸續續死得不明不白?

    雖然以這位新晉冠軍侯的修爲和背後遼東公孫的支持,他們輕易動不得他。

    但事無絕對。

    要是這廝真的不識擡舉,仗着這些肆意妄爲,逼得他們不得不動手。

    他們還真不介意,付出一些代價,給他體面。

    一句話。

    這幽北,不允許這麼牛逼的人存在!

    這般冷笑着,齊聚在這座酒肆中的衆人,便懶得再去看姓韓的那廝了。

    憤而拂袖間,從窗臺處返回了酒肆之中。

    畢竟他們聚在一起,除了想見一見這位冠軍城未來的主人,到底是何等人物外。

    最主要的還是有事要商議。

    如今他們腳下的這座城,在經歷過烏丸部那次血腥洗劫後,損失慘重。

    幾乎已經淪爲一座空城。

    但城中的商鋪,那些狗蠻子卻是搶不走。

    除了他們這些勢力本身擁有的那些外,還有不少原本屬於小家族和一些商賈的。

    現在那些小家族的人和普通商賈,都已經死光了。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又怎麼可能放過?

    只是一開始,只有幾家在做,尚能保持表面的平和。

    可隨着加入這場瓜分‘遺產’的饕餮盛宴中,矛盾和衝突自然就避免不了的產生了。

    利益當頭嘛!

    誰又肯退上一步?

    只是眼看着最近衝突有越來越劇烈的跡象,他們這些各自勢力在城中的主事人,終於坐不住了。

    所以才有了今日一聚。

    目的就在於如何在減少彼此爭端的前提下,徹底瓜分這座城。

    只是願望是好的。

    現實卻是不愉快的。

    衆人落座後沒過多久,原先一團和氣的酒肆之中,便傳出了激烈的爭吵之聲。

    有人拍案而起,怒聲道。

    “你劉家吃相也太難看了吧!城西金銀坊那三座商鋪,我陳家早就佔了!憑什麼你說要就要!”

    劉家城中主事針鋒相對,冷笑道。

    “我劉家又不是白要你的,不也拿城南紅葉坊三座商鋪跟伱們交換了嗎?”

    城南?

    大雍很多城池大都是東貴西富,南貧北賤的格局。

    這劉家拿城南的商鋪,就想換城東的。

    簡直是欺人太甚。

    這等近乎羞辱的交易,他要是這都能答應下來,別說這主事之位坐不穩。

    回到家族,也要被族中高層扒了皮。

    省得繼續丟人現眼。

    於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便怒道。

    “想要那三座商鋪門都沒有,自己來搶!”

    對於劉家主事的憤怒,陳家主事心知肚明。

    只是他也沒辦法啊。

    這次盛宴,他們陳家反應終究是慢了一拍。

    大部分好位置,都被人提前搶了。

    留給他們陳家的,就只有那些犄角旮旯裏的三瓜兩棗。

    以他們陳家的體量,怕是連塞牙都不夠。

    想要好的,就只能動手去搶。

    吃相?

    那不是只有在肚子裏有食的情況,才會考慮的嗎?

    你見過有幾個乞丐,注意過吃相?

    當然乞丐瘦弱,手裏沒有力量,活該餓死!

    但他們陳家不同。

    在場的一衆家族、宗門,他們陳家位處上流。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還能餓肚子。

    那就是他這個主事無能!

    族中同樣不會放過自己。

    所以他也是退無可退。

    眼神有些憐憫地瞥了眼那劉家主事一眼,他索性直接起身道。

    “既然如此,那就各憑本事吧。”

    哼!

    給臉不要臉!

    而後竟然袍袖一拂,丟下衆人轉身離去。

    劉家主事被對方憐憫和不屑的眼神刺痛了一下,脾氣向來火爆的他,桌子一掀。

    “既然都要做過一場,那還談個幾把毛!”

    只是先後兩人拂袖離去的動靜,並沒有影響到這酒肆中的其他人。

    因爲他們此時也是互相爭得面紅耳赤,哪還顧得上旁人的是非?

    甚至都沒注意到,那前來替他們送來酒食的酒肆夥計,眼神古怪。

    “這就是所謂的大族和名滿一方的宗門?”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眼前這些在酒肆中爲了城中商鋪、酒肆、茶肆歸屬,爭得面紅耳赤的大人物。

    那酒肆夥計忽然想到了草原上的禿鷲。

    食腐的它們,總是喜歡趴伏在其他動物的屍體上,一面大快朵頤。

    一面互相撕咬爭鬥。

    ‘呵,何其相像?’

    ……

    策馬進城,更多的則是一種心態上的滿足。

    並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

    城中沒有百姓。

    在將所有臨時屬官都拋到了身後之後,更談不上什麼夾道歡迎了。

    只是韓紹卻是毫不在意。

    鎮遼城雖然雄壯威武。

    但總給他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冠軍城不同。

    因爲這是第一座真正意義上屬於他的城。

    這種心態上的天高任鳥飛與放縱,無法用語言描述。

    但大抵上應該跟朱元璋離開岳父郭子興,拿下滁州時差不離。

    只是相較而言,在過程上他韓某人要輕鬆上不少。

    這讓韓紹不免少了幾分成就感。

    可隨後他便失笑一聲,在心中自語道。

    ‘倒是矯情起來了。’

    沿着長街策馬前行間。

    位於城內正中的縣衙,很快便出現在眼前。

    和南方寒酸、逼仄的縣衙不同。

    很多邊地的縣衙,反倒是修得很是氣派。

    一來,朝廷鞭長莫及管不了。

    二來,可以藉機宣示大雍威嚴。

    之前大戰之後,韓紹在裏面住過幾日,所以也談不上陌生。

    趁着呂彥帶着一衆將士,魚貫着進入後衙排查隱患的工夫。

    韓紹這才下了烏騅,轉身將虞璇璣從馬車牽了下來。

    天生嫵媚的玉容,漏見天光。

    不少瞥見這一幕的將士,恍惚間甚至覺得這漸漸昏暗的天光,都明亮了許多。

    只是他們不敢多看,趕忙錯開目光。

    覺察到了將士們異樣的虞璇璣,有些不自在地環住了懷中的玉兔,小聲對韓紹傳音道。

    “日後妾身出門,遮一遮面容,以免失了郎君體面。”

    韓紹聞言笑笑。

    “不用,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雖說過於出衆的美色,向來是取禍之源。

    但要是他連護住自己女人的自信都沒有,那還做什麼想要以蛇吞鯨的迷夢。

    趁早抹脖子算了。

    不過在順勢瞥了眼虞璇璣的面容後,韓紹也不得不承認。

    單從面相上來看,這女人就沒有做大婦的命。

    用那邊世界的話說,就是天生一副小……那啥臉。

    太媚了。

    先前在祕境中眼神空洞無神,還顯現不出來。

    等出了祕境,眼中有了光,又飽受滋養。

    彷彿破除了封印的寶珠一般。

    就連偶然間綻放的淡淡笑容,也奪目逼人。

    就像此時。

    在聽到韓紹這話後,虞璇璣嘴角淺笑。

    顯得心情很是愉悅。

    祕境孤寂多年,她好像越來越喜歡這種被人寵着的感覺了。

    這跟當初丁師兄對她的好,不一樣。

    可具體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只知道在面對丁師兄對自己的好時,她心中只有感激和感動。

    可在郎君面前,哪怕只是短短一句溫言軟語,她也有一種彷彿被融化的感覺。

    很是奇妙。

    虞璇璣擡眼望向韓紹,眉眼含笑。

    似乎要將他永遠烙印在自己的眼眸、心底深處。

    可隨後她便感應到身後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有些厭惡地回眼看去。

    只是看到丁師兄那熟悉的面容時,趕忙又露出一抹歉意的輕笑。

    被這抹輕笑灼得睜不開眼的丁晟,一如多年前在北固山上那般,慌亂地低垂下視線。

    “丁師兄。”

    聽到虞璇璣這聲招呼,丁晟腦子嗡了一下,慌忙應聲道。

    “我……我在。”

    可這時,身邊一人卻是提醒他道。

    “虞夫人當面,當稱下官、卑職。”

    不過虞璇璣卻不在意這些。

    畢竟丁師兄代表着她過去那麼多年,爲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於是在看到丁晟手足無措的樣子,虞璇璣笑道。

    “丁師兄就如同璇璣的兄長一般,在璇璣面前,不用多禮。”

    說着,見丁晟已經穿上了那身縣尉官服。

    先是感激地看了韓紹一眼,而後對丁晟鼓勵道。

    “北固宗已經成了過往,凡事向前看,以後好好替郎君做事,郎君不會虧待你的。”

    兄長、過往、向前看……

    三個關鍵詞落入耳中。

    過去的丁晟,或許會聽不懂。

    又或許聽懂了,也會騙自己聽不懂。

    但現在他卻是真的懂了。

    雖然心中酸澀難耐,但還是躬身應道。

    “下官明白。”

    “日後定會好好爲侯爺效力,不讓璇……不讓侯爺和虞夫人失望。”

    聽聞這話的虞璇璣,頓時知道丁師兄是真的懂了。

    心中終於放下心來。

    她就怕丁師兄放不開對自己的那點執念。

    誤了他的終生不說。

    她也怕自家郎君誤會什麼,從而因此心中對自己生出芥蒂,疏遠自己。

    這般自私的念頭生出,虞璇璣有些慚愧。

    明明他對自己這麼好……

    ‘哎,今生無緣,若有來生……’

    虞璇璣心中嘆息一聲,看着身邊的郎君,又看了一眼丁師兄。

    ‘若有來生,就讓丁師兄做璇璣的親兄長吧!’

    念頭倏忽轉過後,虞璇璣原本搭在韓紹手間的柔荑緊握了幾分。

    她貪戀着那份掌間肌膚傳遞過來的灼熱。

    只想着此生此世,珍惜那一番祕境相見的莫大緣分。

    然後生生世世,永遠不放手。

    直到片刻之後,在後衙中巡查一番,沒發現什麼問題的呂彥,重新折返。

    “侯爺,入府吧。”

    韓紹點頭。

    “進去吧。”

    虞璇璣順從地跟上。

    蓮步輕移間,稍稍落後自家郎君半步。

    沿着兩側甲士組成的甬道,踏入後衙。

    丁晟目光怔怔地看着那道已經初具幾分婦人貴氣的背影。

    只感覺記憶中那個曾經的嬌俏少女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遠到彷彿分屬着兩個世界一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