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悔教夫婿覓封侯!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四月花黃字數:8483更新時間:24/06/28 18:45:54
    懷中的包裹着冬衣,掉在地上。

    姜婉甚至忘了去撿。

    只是目光散亂地看着那些不斷被拉進城中,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烈士屍骸。

    這一刻,不止是她。

    所有站在街道兩旁的城中百姓,全都默然收了聲。

    儘管在這之前,所有人都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可真當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不少人還是免不了悲泣出聲。

    忽然一陣寒風吹來。

    一旁守着的那位城防營將士,慌忙按住一處沒處置嚴實的白布。

    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被寒風掀起了一角的染血白布下,那張慘白、殘破的年輕面龐還是暴露在不少人面前。

    陣陣畏懼的驚呼聲中,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

    “兒啊!”

    下一刻,一道蒼老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着身前跑去。

    面對如此不顧禁令的舉動。

    守衛在簡陋靈車旁的城防營將士,下意識就拔出了手出的刀。

    可當看清那道蒼老身影的時候,手中原本揮舞如風的長刀,卻是瞬間重若千鈞。

    慨然收刀之後。

    爲首的伍長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趕忙上前扶住那位老婦人。

    “老夫人,節哀!”

    “令郎守疆而死,這是我輩武人的榮耀!”

    “也是我輩武人的楷模!”

    可任由他說再多,那霜白了髮色的老婦人卻什麼也聽不進去。

    只知道不斷嘶聲呼喊着她的兒。

    她一介婦人,不懂什麼大義。

    不懂什麼榮耀。

    她只知道她兒子沒了。

    沒了……

    那一聲聲宛若啼血的嘶喊,甚至蓋過了寒風。

    引得不少人默默垂淚。

    伍長無奈,只能口中抱歉道。

    “老夫人,得罪了。”

    隨後從麾下分出兩人,吩咐道。

    “帶老夫人下去,小心些,不要傷了老夫人。”

    看着老婦人被癱軟着身子,被架出去的身影。

    那伍長嘆息一聲。

    武人從軍,生死只能聽天由命。

    這一點,無論是自己還是家人,都應該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看着身後被逼停下的運靈馬車。

    又看了一眼街道兩邊那些蠢蠢欲動的百姓。

    他們中或許就有身後這些陣歿袍澤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

    要是他們控制不住情緒衝上來。

    誰又能擋?誰又敢擋?

    那伍長喟然長嘆一聲,口中順勢對手下幾人吩咐道。

    “解刀!”

    說着,直接將手中的鎮遼長刀丟到地上。

    見手下幾人震驚不解的眼神,那伍長嘆息一聲問道。

    “你們難道要對着他們揮刀嗎?”

    目光環視了一眼街道兩旁那些神色悲慼的百姓。

    幾人默默解開了腰間的長刀,丟到了一旁。

    這時,那伍長才衝着兩邊的百姓,彎腰一揖道。

    “某不過區區微末之身,得幸奉命恭送我鎮遼英靈歸家。”

    “只求諸位父老,不要驚擾了英靈的安寧。”

    說着,不等街道兩旁的百姓迴應,便高呼道。

    “起靈!走!”

    運靈馬車重新動起來的時候。

    道路兩旁忽然傳來一聲壓抑着哭腔的嘶吼。

    “恭送我鎮遼英靈!”

    很快,這聲嘶吼便沿着這條漫漫長街,接連響起。

    “恭送我鎮遼英靈!”

    而這一聲聲充斥着無盡的嘶吼,頓時驚醒了姜婉的心神。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冬衣,眼神頓時一慌。

    “我的衣裳!”

    說着,趕忙彎腰撿起。

    看着嶄新冬衣上沾染的污痕,姜婉心疼地搓揉着。

    可那團污痕不但沒能擦掉,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姜婉急得眼淚都掉下來。

    “乖囡!怎麼了?”

    正爲見到姜虎平安歸來而欣喜不已的姜嬸,終於意識到姜婉的不對勁。

    聽到嬸孃焦急的問話,姜婉無聲流淚着。

    “嬸孃,我的衣裳髒了……”

    “紹哥兒回來沒衣裳穿了。”

    “天冷了,他會冷的。”

    宛如呢喃一般的說着。

    姜婉忽然轉身擠開身後的人羣,頭也不回。

    被拋在身後的姜嬸,趕忙跟了上去。

    “乖囡,你要去哪兒!”

    “你不等那……”

    姜嬸這話說了一半,便忽然說不下去了。

    剛剛她因爲見到姜虎的平安歸來,一時忘乎所以。

    這個時候回過神來,才突然驚覺到不對勁。

    後面沒人了,有的只有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姜嬸,臉色一白。

    “乖囡!伱慢點!等等嬸孃!”

    可姜婉卻彷彿聽不到一般,只是不斷呢喃着。

    “天冷,紹哥兒要穿冬衣。”

    “婉娘給紹哥兒縫了冬衣,紹哥兒穿了就不冷了……”

    口中說着,腳下卻是越走越快。

    而以她後天真氣境,跟當初姜虎一般的修爲。

    姜嬸又怎麼可能追得上?

    幾乎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不過好在如今城中的人,都聚集到長街之上了。

    應該出不了什麼岔子。

    可饒是如此,姜嬸還是焦急不已。

    畢竟在沒有子嗣的她眼中,姜婉就是她的親閨女,是她除了姜虎之外,最重要的人。

    於是只能循着她先前消失的背影,趕緊追上去。

    一路跑回家的她,看着空蕩蕩地家門,還沒等氣喘勻,便換了一個方向。

    果然沒過一會兒,便在另一處破敗的院門前,看到了姜婉熟悉的身影。

    看着姜婉像一隻可憐小獸一般,窩在門前的樣子。

    姜嬸頓時心疼地流下淚來。

    “乖囡,你在這兒幹嘛?”

    凜冽的寒風中,姜婉精心打理過的絲髮早已散亂,隨風飛舞着。

    緊緊抱着懷裏的冬衣,迴應道。

    “我在等紹哥兒回來。”

    “我給他做了冬衣,他穿上以後就不冷了。”

    姜婉此時的聲音,有些飄忽。

    彷彿靈魂被抽離,只剩一道徘徊在人間的執念與軀殼。

    說着,姜婉忽然擡頭看向姜嬸問道。

    “嬸孃,你知道紹哥兒去哪兒了嗎?”

    “我怎麼忽然就找不到他了?”

    看着姜婉那雙不再明亮,顯得有些空洞無神的雙眼。

    姜嬸哇地一聲,就哭出了聲。

    “乖囡,你不要嚇嬸孃啊!”

    可這時,姜婉忽然溫婉一笑,自顧自道。

    “沒事,嬸孃你不用擔心,紹哥兒肯定還沒下學。”

    “等他下學,肯定就回來了。”

    “我等他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好……”

    聽着姜婉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姜嬸心如刀絞,口中痛罵道。

    “天殺的!當初就不該讓那小子從軍!”

    “就不該讓他去的啊!”

    從軍?

    姜婉空洞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痛苦的掙扎。

    然後將那張秀美溫婉的玉容,埋進身前的冬衣裏。

    傳說這世上有一種鳥,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總喜歡將腦袋藏起來。

    以爲這樣就能逃過劫難與厄運。

    聽着冬衣裏嗚嗚的哭泣聲,姜嬸趕忙上前攬住她。

    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因爲她知道自家這個妮子對那姓韓的小子的感情。

    這麼多年的付出,全都化作了泡影。

    這樣的打擊,不經歷過又如何能懂?

    哭吧,哭出來就好。

    就怕哭都哭不出來,那才是姜嬸最害怕的事情。

    就像剛剛那樣。

    看着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有那麼一瞬間姜嬸真以爲自己真的要失去這妮子了。

    不過好在這妮子及時清醒過來了。

    姜嬸愛憐地輕撫着她的秀髮,任由她發泄着。

    就這樣時間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被寒風吹得身子有些僵硬的姜嬸,終於聽到懷中傳出迴應。

    “嬸孃,他會回來的,對嗎?”

    聽到這聲近乎哀求的話,姜嬸不忍心地嘆息一聲,違心道。

    “會的,咱們回家,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他就回來了。”

    可這話說完。

    已經止住哭聲的姜婉,卻是輕輕推開她,搖頭道。

    “嬸孃,你回去吧。”

    “我在這裏等韓郎回來。”

    姜嬸聞言,很想告訴姜婉,那小子應該是回不來了。

    畢竟那會兒入城的大軍,雖然人數衆多,有些還戴着面甲。

    但鎮遼城的街道,卻並不是那麼寬敞。

    可供騎軍並排而過的數量,也就不過寥寥十騎。

    以這妮子當時目不轉睛的樣子,以及對那小子刻骨銘心的瞭解,又怎麼可能認不出?

    可看着姜婉那紅腫雙目裏的堅定,她忽然沉默了下來。

    而這時,姜婉已經自顧自地接着道。

    “放心吧,嬸孃,我沒事。”

    “我剛剛只是一時迷糊了,韓郎會回來的。”

    “他可能只是有些事情耽誤了,被落在後面了。”

    “也可能是剛剛我看花了眼,沒看到他。”

    “也可能是剛剛人多,他沒看到我……”

    “也可能……”

    姜婉說了無數個可能,卻唯獨沒有說出那個最大的可能。

    姜嬸默然以對。

    或許吧……

    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可能性,那小子還活着。

    畢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在事情沒有蓋棺定論的時候,哪能輕易下定論?

    這麼一想,姜嬸竟然也心中鬆了一口氣,有些被姜婉說服了。

    她雖然不咋看得上那個不成器的小白臉。

    但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

    哪能一點沒有感情沒有?

    要是那小子真的死了,她怎麼可能不傷心難過?

    想到這裏,姜嬸有些擔憂地看了姜婉一眼。

    片刻之後,她終於還是咬牙道。

    “那你就在這裏等一會兒?”

    見姜婉認真的點了點頭。

    姜嬸便離開了。

    不過她沒有回家,而是跑過去打聽消息了。

    姜虎的軍營,她肯定是進不去。

    能去的只有將軍府了。

    因爲按照以往的慣例,大軍回來後,很快就會在將軍府外公佈陣亡將士的名單。

    這個名單,姜嬸肯定是不敢讓姜婉自己去看的。

    也只能自己去了。

    ‘但願吧,但願那小子還活着!’

    不然她真不知道她的乖囡,該怎麼撐過去接下來這漫長的人生……

    臨走之前,姜嬸再次回望了一眼寒風中的姜婉。

    心疼的同時,她也有些後怕。

    這一次姜虎回來之後,她說什麼也要讓姜虎脫了那身甲。

    那一眼看不到頭的屍骸,實在是太嚇人了。

    她一個婦人,什麼都不懂。

    以前只覺得自家男人手握長刀、身披黑甲,威風凜凜。

    平日裏跟鄰里吵嘴,嗓門也大一點。

    底氣也更足一點。

    可現在她寧願自己從此在坊裏夾着尾巴做人。

    也不想自家男人拿命給自己換來這橫行霸道的威風。

    ……

    韓紹也沒想到公孫度竟然讓自己帶着陷陣營的將士,第一個入城。

    這種虛名上的東西,韓紹向來謝敬不敏。

    他更喜歡實質上利益。

    只是無奈,這一次草原之戰,他立的功勞太大。

    風頭太勁!

    甚至蓋過了公孫度這個鎮遼將軍。

    就算他不想第一個入城,旁人擡也要把進去擡去。

    否則的話,他們這些敗軍之將,又有什麼臉面入城?

    所以在謙虛了一陣之後,韓紹也只能順水推舟了。

    嘴裏叫嚷‘我年少鄙薄,諸位莫要捧殺我’,一面心裏樂呵呵地帶着三百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將士進了城。

    老實說,那一陣百姓夾道歡呼的場景,確實感覺不一般。

    ‘難怪都說世人奔波一生,都繞不開名、利二字……’

    心中感慨着。

    韓紹隨後便爲陷陣營的駐地頭疼起來。

    畢竟他這個別部,屬於戰場上的臨時趕鴨子上架。

    要不是這一次他鬧出的動靜太大。

    沒準兒回來之後,就散夥了。

    而就在韓紹準備將這頭疼事甩給讓公孫辛夷的時候。

    誰知道這娘們兒竟然又傲嬌起來了。

    白了他一眼便道。

    “韓司馬請自重!”

    “別忘了,本校尉可不是你陷陣營的人。”

    聽到公孫辛夷強調了校尉二字。

    韓紹這才反應過來,真要論軍中官職,這娘們竟然還算是自己的上官。

    而看着韓紹一時語塞,有些吃癟的樣子。

    公孫辛夷那雙清冷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得意。

    誰讓這廝一路不是裝聾作啞,就是裝傻充愣,從來不正面迴應自己。

    哼!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怕是還不知道鎮遼城是誰的主場!

    得日後成了自己良人,還不整日欺負自己?

    只是看着韓紹漸漸變黑的臉色,公孫辛夷心中卻頓時有些慌亂起來。

    畢竟相處這麼久了,哪能不知道這廝是屬狗臉的。

    說翻臉就翻臉。

    果然不出意料,下一刻便見韓紹沉着臉道。

    “既然公孫校尉不是我陷陣營的人,那就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陷陣營太小,容不下公孫校尉這尊真神。”

    說着,直接對身後的呂彥交代道。

    “以後記住了,陷陣營包括本司馬在內,一共三百一十一人。”

    “不是什麼三百一十二。”

    “誰要是記錯了,別怪本司馬打他板子!”

    三百一十二。

    這個人數是當初決定北上草原的時候統計的。

    這一路廝殺,竟然沒有折損一人。

    簡直是一個奇蹟。

    聽到韓紹這話,呂彥臉色頓時一苦。

    心說,你們兩位真神鬥法,拿我這個小卒子作筏子。

    考慮過我這個小卒子的感受麼。

    特別是公孫辛夷這個大娘子,此刻正拿眼睛瞪着自己。

    明顯不想他接這個話茬子。

    如今已經登臨天門境大宗師,離元神境真人都已經不遠的呂彥直呼,我太難了!

    他倒不是怕得罪公孫辛夷。

    他只是怕公孫辛夷以後給某人吹枕邊風啊!

    畢竟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他這個親兵隊正還能不知道嗎?

    他要是真傻。

    能靠披甲披出個天門境大宗師的修爲嗎?

    而就在呂彥左右爲難,最後準備硬着頭皮豁出去的時候。

    一道救場的聲音,忽然插入其中。

    “到底是誰惹咱們的韓司馬這麼生氣啊?”

    聽到這道帶着幾分笑意的聲音。

    韓紹順勢扭頭看去。

    只見來人似乎天生一副笑臉。

    只是這副笑臉,卻總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陰沉之感。

    韓紹一眼掃過,竟然沒有感覺到此人的氣息。

    不過忠誠的小地圖,從來都不會騙他。

    明確無誤地告訴他,這是一尊武道真仙!

    不過也因此很快跟某位傳言中的人物,瞬間對應起來。

    公孫度的真正心腹。

    鎮遼將軍府,長史李文靜。

    甚至可以說如今鎮遼城的局面,起碼有一半是靠此人撐起來的。

    念頭轉到這裏,韓紹黑着的臉,瞬間陽光普照。

    “可是李長史當面?”

    見這廝一眼就明悟了自己的身份。

    李文靜眯着的笑眼,閃過一絲訝異。

    “韓司馬,倒是一個有心之人。”

    ‘有心’,這是一個可褒可貶的中性詞。

    韓紹一時沒看透這位李長史到底對自己是個什麼態度。

    所以嘴上說着不敢當,心中卻在暗自揣度。

    畢竟戰場之上的刀劍,都是明着來的。

    這戰場之外的刀劍,有時候卻是看不見摸不着的。

    就像敵人的敵人,不一定是朋友一樣。

    朋友的朋友,也不一定是朋友。

    眼前這李長史雖然是公孫度的心腹,卻不一定真的是他韓紹的自己人。

    畢竟很多時候內部傾軋,遠比外部鬥爭更殘酷。

    韓紹眼下回到鎮遼城的首要目的,不是別的。

    而是避雷。

    以免一腳踩進坑裏,還渾然不知。

    那可就真成笑話了。

    這樣一番你來我往的談笑間,李文靜突然道。

    “剛剛韓司馬可是憂慮駐地的事情?”

    韓紹聞言,也不意外。

    畢竟他們剛剛說話,也沒有遮掩什麼。

    只是還沒等他說話,李文靜已經笑呵呵道。

    “韓司馬真是多慮了。”

    “草原這一戰,全靠韓司馬才能挽狂瀾於既倒。”

    “這點瑣事哪能還讓韓司馬操心?”

    “放心吧,早在你們拔營回來的時候,就安排好了。”

    這麼貼心的麼?

    韓紹正訝異着,卻聽李文靜又傳音補了一句。

    “行了,這裏就交給我這個老家夥吧。”

    “你們小兩口好好聊聊,別把戰場上的鋒芒,帶到家裏來。”

    “這不好。”

    韓紹聞言,瞬間明悟過來。

    是自己想多了。

    這是真正的自己人。

    於是臉上的笑意,頓時就真誠了起來。

    “紹,謹遵長者教誨。”

    見韓紹反應如此之快。

    李文靜臉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臉,雖然沒有變化。

    但眼神中卻明顯帶着幾分欣賞。

    不過在韓紹在交代了李靖等人幾句,準備離開的時候。

    李文靜忽然又叫住了他。

    “你那匹龍駒帶回去,多有不便。”

    “就留在這將軍府吧。”

    韓紹聞言,想想也是。

    真要將那孽畜帶回去,不但容易嚇壞周圍鄰居。

    自己那間小破院子,也禁不住那孽畜折騰。

    於是順勢再次謝了一句,無視了那孽畜哀怨的目光,扭頭便走了。

    不過在臨走之前,韓紹見姜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想了想便道。

    “姜叔,你跟我一起。”

    ……

    韓紹騎着順手牽來的一匹戰馬。

    與公孫辛夷沉默攜行了一段路。

    最終還是公孫辛夷沒忍住,開口道。

    “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嗎?”

    韓紹學着李文靜的樣子,皮笑肉不笑道。

    “這個時候,不是‘本校尉’了?”

    公孫辛夷有些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你混蛋!”

    韓紹笑着生受了這個稱呼,然後正色了幾分說道。

    “你想我說什麼?”

    面對韓紹的明知故問,公孫辛夷有些氣急,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

    “婉娘!”

    韓紹聞言,沉默了片刻,算是給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等我見過她再說吧。”

    公孫辛夷雖然不知道,這個‘再說’是怎麼個說法。

    但想着反正就今天一天。

    頂多再過個夜。

    應該出不了什麼岔子。

    於是便松下了幾分心神,直接道。

    “那好,明日我去尋你。”

    韓紹聞言,本能地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

    剛準備說‘明日我去將軍府找你’,可這時她已經頭也不回地策馬走了。

    傳音?

    不行,太刻意了。

    搞得自己心虛一樣。

    韓紹想想還是算了。

    正策馬緩步而行的時候,姜虎跟了上來。

    “你真的跟……跟……”

    聽着姜虎‘跟’了個半天,也沒有跟出個所以然來。

    韓紹無奈嘆息一聲,直接承認道。

    “不錯。”

    姜虎臉色一白,艱難道。

    “那……那婉娘怎麼辦?”

    雖然不願意承認。

    但在姜虎看來,與公孫辛夷這樣高懸於九天的神凰相比。

    他的侄女充其量不過是凡間的鳥雀而已。

    除了長相與性格,其他無論出身、權勢、修爲,公孫辛夷的哪一樣,姜婉都比不了。

    似乎看透了姜虎的想法。

    韓紹擺擺手道。

    “婉娘就算什麼都沒有,但她有我。”

    就算是看在前身執念的面子上。

    自己也會給那個明媚溫婉的女子,一生享不盡的榮華。

    至於說其他的……

    韓紹還不至於無恥到當一個竊賊的地步。

    而聽到韓紹這話,姜虎雖然依舊心存憂慮。

    可終究放下幾分心來。

    他不要求太多。

    只要婉娘這一生能夠平安,這就夠了。

    ……

    與姜虎分別之後。

    韓紹一個人循着記憶,踱着馬步,穿過小巷。

    一路上不少人用驚疑的目光,打量着這名氣勢雄渾,不怒自威的黑甲騎軍。

    其實按照規矩。

    韓紹這一身鎮遼甲,是不能穿回家的。

    只是大軍今日剛剛迴轉,一切還沒有恢復正軌。

    韓紹也忘了這一茬。

    所以連帶着姜虎直接就穿着回來了。

    近了。

    看着周圍熟悉的街景,韓紹漸漸也找到了幾分感覺。

    一種名爲近鄉情怯的感覺。

    總覺得前方有什麼在等着自己。

    只是讓韓紹感覺奇怪的是。

    就算是前身,其實對那座破敗的院落,也沒什麼太大的留戀。

    前身除了婉娘,最大的執念,就是改變原先的一切。

    包括那座破敗的院落。

    這也是‘紹哥兒’棄文從軍的根源動力所在。

    什麼‘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之類的凌雲壯志。

    說穿了,不過是一顆不甘平庸的野心在作祟罷了。

    韓紹正感慨着。

    驀然擡首間,忽然明白了那股感覺從何而來了。

    寒風中,少女似乎也被馬蹄聲驚醒。

    蜷縮在破敗院門前的身影,緩緩從懷中死死抱着的冬衣上擡起頭。

    韓紹摘下冰冷的面甲,與她四目相對。

    當那張早已深入靈魂的面容,展露在少女面前的時候。

    少女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眸,先是迷惘,再是懷疑。

    再到後來陡然迸發出一陣燦若星辰的神采。

    而那星辰閃爍的光芒,卻是少女眼中瞬間汪出的委屈淚光。

    沒有迴旋的衣襬。

    沒有漂亮的妝容。

    也沒有那一聲多情的‘妾迎郎君歸’。

    少女所有傾心的準備,最終只化作一句委屈巴巴的。

    “你回來了……”

    說話間,她似乎掙扎着要起身。

    可寒風早已吹僵了她的身體,頓時就是一個踉蹌。

    韓紹幾乎沒有任何思考,身形一虛。

    等凝實的時候,已經將少女攬入了懷中。

    感受着掌間軀體的柔軟與冰冷,韓紹在心中嘆息一聲告訴自己。

    去你媽的!

    老子就是喜歡當一個無恥的竊賊!

    於是柔聲道。

    “是的,婉娘,我回來了。”

    聽到這聲無數次闖進自己夢境的熟悉呼喊,姜婉淚眼婆娑。

    “妝花了,冬衣也髒了……”

    “可是我想你,每一天都想你。”

    “紹哥兒,你不要再打仗了好不好?”

    ……

    7K大章,下一章給婉娘一個交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