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盼君歸!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四月花黃字數:7453更新時間:24/06/28 18:45:54
    幽州苦寒,地闊而人稀。

    故又稱爲‘遼’。

    所以鎮遼城,名爲鎮遼,實爲鎮幽州。

    ……

    大雍太康五十九年,十一月初二。

    再過不到兩個月,就是新年了。

    明年是太康六十年。

    一甲子一個輪迴。

    到時候必定是普天同慶,爲太康帝君賀。

    只是如今的鎮遼城中卻是看不到任何迎接新年的喜意。

    街上往來忙碌的人們行色匆匆,大多低頭垂目,滿面愁緒。

    不時有人擡頭,卻不是看路。

    而是目光憂慮地望向北方。

    ‘已經出征了快一個月了……怎麼還沒個消息傳回來?’

    先前定北、廊居兩城被屠的慘狀,傳到鎮遼城的時候。

    整個鎮遼城的百姓,全都義憤填膺。

    誓要向那些畜生討回這滔天的血仇。

    可後來當鎮遼軍奉命出塞征討那些蠻狗之後,這些義憤填膺的憤慨,很快便化作了對自己出征兒郎的憂心。

    畢竟戰場上刀箭無眼,只在生死一念間。

    萬一有個什麼好歹,他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等殘酷的現實。

    這一刻,他們真的有些後悔了。

    後悔當初不該叫嚷得那般大聲,以致於似乎真讓那位神都鎬京的帝君陛下聽到了。

    這才逼得自家兒郎不得不提上鎮遼刀,跨上遼東戰馬,與那些該死的兇殘蠻狗搏命。

    不過事已至此,他們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爲那些馳騁疆場的兒郎們不斷祈禱。

    不求兒郎能立下什麼功勳,青雲直上。

    只求他能平安歸來。

    哪怕缺上一條胳膊,少上一條腿……

    而這一聲聲祈禱中,自然也少不了姜婉。

    昨晚又熬了個夜,總算是將紹哥兒那身冬衣縫了個大半。

    只是這樣一來,一夜沒怎麼睡的姜婉,早晨起來精神上不免有些恍惚。

    隱約總聽到紹哥兒似乎不斷在耳邊‘婉娘,婉娘’地呼喚自己的名字。

    姜婉暗道,自己真的是想他,想得整個人都癡傻了。

    這般搖頭溫婉一笑,姜婉再次拾起還沒做完的冬衣,一刻也停歇地穿針引線起來。

    離新年不遠了。

    她必須要抓緊時間,好讓紹哥兒征戰歸來的第一時間,穿上這身新衣裳。

    免得再有人在背後罵他窮酸。

    雖然她知道紹哥兒不在意這些,但是她在意。

    每次聽到有人這般說她的紹哥兒,她就恨不得上前撕爛了對方的嘴。

    然後再打得對方滿地找牙。

    看他們誰還敢胡咧咧!

    可是她不敢。

    她的紹哥兒可是讀過聖賢書的翩翩君子,最見不得女子這般粗魯無狀。

    她可不能丟了紹哥兒的臉面。

    所以她只能忍。

    一面忍,一面跟着嬸孃學着這繁複難懂的針線活兒。

    天啊!

    這太難了!

    姜婉猶記得當初自己看着扎得滿手是血的悽慘模樣。

    練武再苦,也沒流過一滴眼淚的她,一下子沒忍住淚眼婆娑起來。

    不過在看着那個傻子當時緊張的模樣,姜婉又很想笑。

    然後悄悄將手藏了起來,又哭又笑。

    只是可惜啊,就在姜婉好不容易學會了針線活的時候。

    紹哥兒跟着叔父從軍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等她好不容易攢夠錢,從布店買好布匹的時候。

    紹哥兒又出征了。

    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是這樣。

    等你真正做好準備的時候,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發生。

    打亂你之前的所有準備。

    讓你猝不及防。

    姜婉不知道送紹哥兒北征的那一天,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來的。

    只感覺自己的魂兒,似乎也跟着一起走了。

    這就樣渾渾噩噩過了三天,才悠悠醒轉過來。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她開始沒日沒夜地縫製手上的冬衣。

    因爲只有這樣她似乎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活着等他從戰場歸來。

    活着爲他解下戰袍,換上這身冬衣儒衫。

    就這樣,時間似乎也就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

    ‘似乎也沒有想象的那般難熬……’

    姜婉有些恍惚地想着。

    隨後將手中已經漸漸成型的冬衣,撐在身前仔細打量着。

    並不算貴重的布匹,自然做不出華麗的衣衫。

    但姜婉料想她的紹哥兒也不在意這些。

    只要是她送的,他一定會喜歡的。

    想到到時候他穿上這身冬衣,昂首闊步走在鎮遼城中的樣子。

    姜婉就想笑。

    她其實很喜歡笑。

    習武天賦很好。

    性子也烈得很。

    但自從紹哥兒讀書以後,她就漸漸收斂起這些與紹哥兒格格不入的東西。

    從那以後,她就是姜婉,溫婉的婉。

    不過她不覺得委屈。

    只是對紹哥兒有些愧疚。

    因爲她本不是紹哥兒喜歡的樣子,只是讓自己變成了紹哥兒喜歡的樣子。

    這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弄虛作假的卑鄙小賊。

    不過小賊就小賊吧。

    只要能得到紹哥兒,卑鄙就卑鄙吧。

    畢竟只要能僞裝一輩子,誰又在乎原本的姜婉是個什麼樣子呢?

    姜婉自己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的紹哥兒。

    也只要紹哥兒在乎她。

    這一輩子……足矣!

    想到美好處,姜婉暗罵自己不害臊!

    不知羞!

    可看着手裏的冬衣,姜婉卻是忍不住將之湊到了臉頰邊,輕輕摩挲了幾下。

    “郎君何時歸……”

    這般呢喃自語一聲。

    已經許久沒有睡好的姜婉,忽然感覺到一絲難以抵擋的倦意。

    ‘睡一小會吧,醒來再縫……’

    準備獎勵偷一會兒懶的姜婉,沾着桌案的邊,便沉沉睡去。

    睡夢中,那一聲聲‘婉娘’便再次襲來。

    隱約知道自己這是在夢境的姜婉,強忍心中的羞意,剛想應聲。

    可一擡眼,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那一片延綿不知道盡頭的黑色屍山!

    而她的紹哥兒墜落馬下,甲冑殘破,一身是血地看着自己!

    只這一眼,姜婉便感覺自己的心要碎了。

    她隱隱看到他跟自己說了什麼,可她聽不清!

    “韓郎!”

    這般聲嘶力竭地嘶喊一聲。

    整個人便連帶着夢境一起,瞬間支離破碎起來。

    清醒過來的姜婉,無暇顧及手中被淚痕溼透了的冬衣。

    因爲剛剛那一出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

    真實到她彷彿看到了紹哥兒眼中的那一抹遺憾與釋然。

    只是就在這時,身邊卻是傳來一聲埋怨的聲音。

    “伱這孩子瞎嚷嚷什麼,嚇我一跳。”

    是嬸孃!

    看到嬸孃的那一刻,姜婉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死死抱住嬸孃,痛哭道。

    “嬸孃我夢到韓郎了!夢到韓郎了!”

    “他墜馬了!流好多血啊!快去救他!”

    姜嬸本想笑罵她張口就是‘韓郎’不害臊。

    可當聽到姜婉說出後面的話後,頓時心中一驚,趕忙緊張問道。

    “你叔父呢?你可曾夢到你叔父?”

    等見到姜婉搖頭之後,這才舒一口氣。

    隨後柔聲安慰道。

    “只是一個夢而已,看把你嚇的!”

    姜婉父母故去的早。

    她跟姜虎又一直沒有子嗣。

    所以一直將姜婉當親生女兒看待。

    此時眼看姜婉又爲了那混小子牽腸掛肚,柔聲安慰的同時,難免生出幾分怨氣。

    於是當即就罵道。

    “這蛆了心的孽障!早就說不讓他從軍!”

    “偏要去!還說什麼功名只在馬上取,真是讀書讀傻了!”

    “還連累我家乖囡在家擔心!”

    看在姜婉的面子上,有些難聽的話,姜嬸收着沒說。

    依她看來,那個姓韓的小子,除了那張臉外,文不成、武不就,可謂是一無是處。

    根本配不上她家乖囡。

    可無奈姜虎認死理,說什麼兄長定下的親事,怎麼能說改就改。

    再加上姜婉這妮子也是一根筋,偏偏就認定了那個廢物。

    否則的話,以她家乖囡的品貌,不說入宮當個貴人。

    當個官家夫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只是她一個做嬸孃的,又拗不過這叔侄倆,她能有什麼辦法?

    只能隨她去吧。

    誰讓她家乖囡喜歡呢?

    正一邊罵,一邊嘆息着。

    可剛剛還垂淚不止的姜婉,頓時忘了哭泣,急聲道。

    “嬸孃!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韓郎胸有凌雲志!才不是讀書讀傻了!”

    這話一出,姜嬸頓時被噎得不輕。

    氣得翻了個白眼後,她也懶得跟這個傻妮子計較。

    反正她都已經習慣了。

    “好好好!你家韓郎是塊寶!我不能說他不好!”

    在狠狠瞪了姜婉一眼後,姜嬸沒好氣道。

    “你就護着他吧!”

    “等你以後嫁過去以後,天天過苦日子,有你後悔的!”

    被姜嬸這一打岔,原先清晰的夢境,似乎忽然模糊了許多。

    再加上少女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姜婉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下來。

    可儘管有姜嬸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這只是一個噩夢罷了。

    姜婉心中還是被蒙上了一層揮散不去的陰霾。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忙活她的冬衣,她一有空就往城中的寺廟跑。

    爲她的郎君在佛祖面前祈禱。

    回去的路上,路過酒肆茶樓的時候,她還會停下來豎起耳朵,聽上一陣。

    因爲紹哥兒說過。

    這等魚龍混雜之地,消息最是靈通。

    十一月十三,這一天。

    對於鎮遼城來說,註定是震動所有人的一天。

    因爲北邊的消息,終於傳來了。

    只是不是報喜!

    而是晴天霹靂!

    鎮遼軍敗了!

    自定北、廊居兩城分兵出塞的兩路大軍,遭遇了數十萬蠻騎的突襲。

    盡皆慘敗!

    這則宛如旱地驚雷的噩耗,讓整個鎮遼城的人全都呆住了。

    好半晌,才有人怒聲道。

    “假的!肯定是假的!”

    “我鎮遼軍縱橫無敵!怎會敗於區區蠻狗之手!而且還是慘敗!”

    過去這些年,鎮遼軍北上出塞,雖然偶爾也會受點小挫折。

    但從來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敗仗。

    更別說什麼慘敗了。

    慘敗,是什麼?

    是丟盔棄甲!

    是動輒伏屍數萬!

    所以他們本能地不信。

    甚至將那個帶來這個消息的外地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頭戴帷幔躲在人羣中的姜婉,也悄悄跟着罵了幾聲。

    假的!

    肯定是假的!

    紹哥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姜婉給自己鼓了鼓氣後,憂心忡忡地回了家。

    接下來的幾天,她不再敢出門。

    也不再想聽到任何消息。

    整天窩在家裏,縫她的冬衣。

    ‘必須要快一點縫,紹哥兒要回來了,不然就來不及了……’

    ‘婉娘你不要去相信那人的話,他是騙人的……’

    ‘紹哥兒一定沒事的,他還會打個大勝仗,當上將軍!然後風風光光地娶婉娘過門!’

    ‘他答應過婉娘的,不會騙婉娘的,對吧?’

    姜婉一遍遍地跟自己說着這些話。

    似乎要給自己的信心。

    直到幾天之後,她看到嬸孃失魂落魄地回來。

    那一刻,姜婉忽然就沒忍住流下淚來。

    美目垂淚的瞬間,姜嬸也沒忍住哭了。

    “乖囡,別怕!你叔父說過,他會回來的!”

    “他會帶着紹哥兒回來的!”

    “那狗東西要是敢說話不算數,咱扒了他的皮!”

    往日裏,姜嬸性子上來,能從街頭罵到街尾。

    再一發狠,甚至連自己都罵。

    但她從來都捨不得罵姜虎。

    可是此時她張口就是‘狗東西’,顯然是恨極了他。

    只是她這份色厲內茬的虛弱兇狠,就連姜婉也能明白無誤地看出來。

    於是本來是被安慰的姜婉,用力抱住了嬸孃,柔聲道。

    “不怕,婉娘不怕,嬸孃也不要怕。”

    “會回來的。”

    “叔父會回來,韓郎也會回來的。”

    “我們做女人的,要相信他們,對不對?”

    面對姜婉出乎意料的堅強,姜嬸原本強裝的兇狠,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嘶聲哭喊道。

    “乖囡啊!要是你叔父去了,咱可怎麼辦啊!”

    “他可是咱的命啊!”

    “是咱的命啊!”

    平凡夫妻。

    雖然生活中不見波瀾,可真到了面對生死的時候。

    那種痛徹心扉地撕心裂肺,不是當事人又如何能懂。

    而這一日的鎮遼城,卻不獨獨是姜嬸。

    也不獨獨是姜婉。

    隨着那些爲躲避蠻狗屠戮南下逃難的難民,大批進入鎮遼城。

    鎮遼軍在草原慘敗的消息,再也不可能摻雜任何虛假的可能。

    無數人悲聲痛哭。

    無數人痛罵蠻狗。

    更有不少武者修士彙集到鎮遼將軍府門前,請求留守將軍府的長史,將他們編軍入伍。

    北上草原,與蠻狗決一死戰。

    誓要報此血仇!

    只是每一次得到的回覆,都是等一等,再等一等!

    這樣一次又一次,那些武者修士終於忍不住怒聲道。

    “長史莫不是怕死?”

    “若是長史怕死!我等不怕死!”

    “長史儘管送我等去死便是!”

    幽州之地,歷史上曾歸屬古燕國一段時間。

    時人,常感慨‘燕趙多有慷慨悲歌之士’!

    如今不知道多少年過去。

    這話竟然依舊適用於當下的幽州。

    適用於如今的鎮遼城!

    將軍府中的那道聲音,喟然長嘆一聲。

    “爾等勿慌。”

    “大將軍雖敗,卻在定北城穩住了陣腳。”

    “如今已經將數十萬蠻族擋在了定北城下。”

    那聲音並沒有否認那場慘敗。

    聽得所有人心中一沉,面現悲色。

    不過後面那句話,卻讓他們振奮了幾分精神。

    大將軍還在!

    鎮遼軍還在!

    而將軍府中的那聲音在說完這話之後,這一次卻沒有拒絕這些壯烈之士的請求。

    而是將他們編入了城防營。

    這也是爲最壞的結果,做最後的準備。

    身處家中的姜婉,很快便從姜嬸的口中得到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新消息。

    畢竟只要沒有全軍覆沒,就還有活着的希望。

    誰又能說幸運的不會是自己家的男人呢?

    就這樣,時間又是一天天過去。

    姜婉從小寒,等到了臘八。

    從臘八,等到了大寒。

    天降大雪的那一天,她終於等不下去了。

    因爲她的冬衣早就已經縫製好了,她的郎君還沒有回來。

    再在家裏這麼無休止地等下去,她會瘋的。

    “乖囡!”

    聽到身後嬸孃的呼喊,懷抱嶄新冬衣的姜婉腳步微頓了下。

    “我去迎他回家。”

    然後在第一時間爲他披上冬衣。

    天下雪了。

    他會冷的。

    ……

    一連兩天風雪的等待。

    酒樓中有食客看着風雪中的那道女子身影,忽然認出了她。

    “喲!這不是婉娘嘛!”

    “在等那個廢物回來嗎?”

    那食客藉着酒勁,哈哈笑道。

    “要我說,你還是別等了!”

    “那個廢物習文不成,練武又差勁!”

    “上了戰場,別說是殺敵了,怕是見到那些蠻狗就被嚇到尿褲子了!”

    這話說完,與他同桌的一衆食客,頓時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幾個都是昔日‘紹哥兒’習文時的同窗。

    初始,習字斷文的時候,‘紹哥兒’樣樣比他們強。

    可一旦涉及到真正的修行。

    那姓韓的整個成了一個榆木腦袋,修行緩慢無比。

    時間一長,廢物之名,自然不脛而走。

    幾人口中嬉笑着,順勢打量着眼前風雪中的姜婉。

    老實說,自從韓紹棄文從軍後,他們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眼前這個少女了。

    如今一看,儘管落雪滿帷幔,可那曼妙的身姿卻是連那襲冬衣也遮擋不住。

    眼中一亮,便哈哈笑道。

    “要不等那個廢物死了之後,你嫁與我得了。”

    “我可比那廢物強多了……”

    可這話還沒說盡,迎來的便是重重一棍。

    咔嚓——

    筋骨斷裂間,那滿口噴糞的年輕食客,頓時哀嚎陣陣。

    少女頭頂的帷幔掉在一旁,秀美溫婉的妙容,展露在所有面前。

    只是那一手不知道哪裏摸來的木棍,卻給人一種極爲違和的感覺。

    “吾家韓郎!”

    “不管修爲如何,尚敢提刀上馬殺敵!”

    “如此糾糾偉丈夫!又豈是你這等只會躲在後面狺狺狂吠的斷脊之犬,所能辱沒的!”

    說着,手中木棍裹挾着後天真氣,一棍一個將剛剛所有辱罵過紹哥兒的狗東西。

    全都打斷了雙腿,一腳踢到了外面的風雪中。

    而親眼見證這一幕的其他食客,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喝彩道。

    “好女子!好一個糾糾偉丈夫!”

    “打得好!說得也好!”

    “爲我鎮遼勇士賀!爲我鎮遼烈女賀!”

    陣陣大聲喝彩聲中,姜婉順手將手裏的木棍丟到一邊。

    隨後用那演練過無數次的標準儀態,向衆人施了一禮。

    然後重新戴上帷幔,抱着冬衣,再次望向了城門的方向。

    鎮遼軍每次凱旋,都從這個門進。

    姜婉以前跟在嬸孃身邊,迎過幾次叔父。

    斷然是不會錯的。

    只是隨着酒樓的食客漸漸歸家。

    那處城門依舊沒有動靜。

    姜婉原本滿懷希望的眼神,也隨着天色的光線一點一點暗了下去。

    ‘明天,明天他一定回來的!’

    這般呢喃一聲。

    姜婉神色落寞。

    只是就在她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遠處的城門突然傳來一陣狂奔的馬蹄聲。

    “大捷!大捷!”

    “定北城下!我鎮遼別部陷陣營韓司馬!連斬蠻狗兩尊法相境大能!”

    “數十萬蠻族大潰!”

    “我鎮遼虎賁趁勢掩殺三百裏!斬首近二十萬!”

    “大軍不日即將凱旋!”

    馬蹄呼嘯而過間。

    那道激動得近乎顫抖地咆哮之聲,一遍接一遍地在整個鎮遼城中響起。

    “大捷!大捷!”

    “定北城下!我鎮遼別部……”

    很快便有如一根熾熱的火把一般,瞬間點燃了本該於黑暗中沉寂的鎮遼城!

    贏了?!

    驚喜和反轉來得太快!

    無數道身影衝出家門的時候,臉上猶自帶着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

    直到將軍府傳來一聲哈哈大笑。

    “我鎮遼別部司馬壯哉!”

    “我巍巍鎮遼!壯哉!”

    “今夜我鎮遼宵夜不禁!爲我鎮遼兒郎賀!”

    話音一落。

    整個鎮遼城瞬間沸騰了。

    風雪中,一盞盞平日裏捨不得點亮的油燈,接連亮起。

    無數人發出興奮的怒吼。

    無數人迎着風雪,衝上了街頭。

    反倒是最先聽到消息的姜婉,訥訥地往家中走着。

    她才不關心什麼韓司馬呢。

    也不關心什麼連斬兩尊法相境大能。

    更不關心什麼掩殺三百裏,斬首近二十萬。

    那等高高在上的存在,離她終究太遠。

    離她韓郎那個小卒子,也太遠。

    此時她渾渾噩噩的腦子裏,唯有一句話。

    “大軍不日即將凱旋!”

    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

    她高興得幾乎要飛起了。

    儘管沒有人明確告訴她,她的韓郎,她的紹哥兒還活着。

    但她就是相信!

    相信他能回來!

    姜婉緊了緊懷裏被重重包裹的冬衣,然後飛奔着往家裏跑去。

    這一刻的她,一點也不溫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