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持節和非持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科創板字數:2114更新時間:24/06/28 18:43:35
“李矩、蘇峻之流的流民帥,區區一個輔國將軍安敢羞辱郎。”
徐澡身上的繒布大袖單衣凌亂不堪,似是剛剛遭受七八名好嬖僮男子的侮辱,全身過度的痙攣,躺在翻倒的漆木食案旁邊,有氣無力的叫嚷了幾句。
聲音孱弱,卻如一道驚雷炸在郗璇的耳邊,臉色變了又變,面色更冷了。
高平郗氏是北地的高門士族,郗鑑卻是以流民帥起家,爲僑望士族和江南士族所瞧不起,尤其是輔國將軍雖然高居第三品,在郗璇心裏變成了一根刺。
輔國將軍被高門士族稱爲寵人之辱號。
郗鑑的官職是輔國將軍、兗州刺史、都督兗州諸軍事,依舊被許多高門士族所輕視,輔國將軍在季漢、曹魏年間位高權重,入晉以後地位是雜號將軍最高,不及重號將軍。
幾名俊美部曲慌忙爬了起來,扔掉了手裏的環首刀,披頭散髮,一個個上前抱住了徐澡,泫然欲泣的擋在他身前。
看起來我見猶憐。
不少豪族塢主瞧着俊美部曲的柔柔弱弱樣子,登時心軟了,想要說出一個勸解的話,礙於輔國將軍郗鑑的權勢,又不敢說出口。
徐澡伸出顫抖的手掌,摸了摸曾經如何晏般的臉龐,頓時傳來錐心般的刺痛。
身體痛,心裏更痛。
徐澡的眼角流出了淚痕:“高平郗氏還敢渡江來京口放肆?一個未曾持節的都督,連處置犯人的權利都沒有,不過是琅琊王和高門士族養在江北的一條狗。”
都督諸州軍事分爲持節,非持節。
持節又分爲四類,一是假節,平時無權處置官吏世兵,只有到了戰時才能斬殺犯了軍令的官吏世兵。二是持節,平時可以殺無官位的世兵,戰時可斬殺二千石以下官員。三是使持節,平時、戰時都能斬殺二千石以下官員。四是假節鉞又叫假黃鉞,可殺節將包括了假節、持節、使持節。
郗鑑若是持節都督,官職便會是輔國將軍、兗州刺史、都督兗州諸軍事、假節,只可惜官銜到了都督兗州諸軍事便沒了。
只要能夠持節,哪怕是最低級的假節,按照朝廷的官職品第規定,四徵鎮安平加大將軍不開府、持節都督者,品秩第二,置參佐吏卒,幕府兵騎如常都督制,唯朝會祿賜從二品將軍之例。
郗鑑在高門士族眼裏便不是寵人之辱號了,更不是以士族身份做了邵續、蘇峻之流的流民帥,爲高門士族所不恥了。
高平郗氏欲要與王謝庾袁裏的琅琊王氏結個姻親,目的就是爲了藉助王謝庾袁的聯姻,拔高門第,獲得建康琅琊王氏的支持,寄希望能夠率領軍隊渡江,鎮守京口。
祖道重嘆息:“若不是爲了高平郗氏的南渡大計,女中筆仙郗璇豈會嫁給一個籍籍無名的豎子王羲之。”
盧禕:“......”
“別說嫁給琅琊王氏了,高平郗氏的嫡女們把僑望四姓王謝庾袁嫁了一遍,又把三吳四姓的陸顧朱張嫁一遍,照樣是無濟於事。”
盧禕嘆然說了一句,心道:流民帥在東晉朝廷備受猜忌,除非郗鑑願意放棄數萬精兵,效仿後來的郭默單騎渡江,才有可能獲得更高的政治地位。
高門士族各有各的圖謀。
徐澡憑藉小何晏的美譽,從衆多太學生裏脫穎而出,擁有了很高的清譽,品行風度越發像一位中正官了。
徐澄之已經做了郡中正官,父子二人有意效仿曹魏年間的陸顧兩姓,把持了那時還叫做大公平的中正官。
東莞徐氏累世中正官了,才能保持家門不墜。
一切都被郗璇給毀了,徐澡又是獨子,美姿容被毀了以後,別說是接任父親徐澄之的中正官了,做官都難了。
誰知道徐澄之還能不能撐到孫子長大成人,還要培養得當,方能再次延續累世中正官的大計。
“走吧......”
徐澡似是心灰意冷了,悲切的囑咐了一聲,幾名俊美部曲抹了抹眼淚,急忙把他擡走了。
希望丹陽郡的方士葛洪有辦法醫治好徐澡臉上的黥面。
衆多豪族塢主心裏戚戚然,看出了徐澡那句走吧裏的淒涼悲切,再也沒了博帶高冠的太學生風度。
徐澡路過郗璇身邊的時候,眼底不經意的冒出了一絲怨毒,還有幾分癲狂,不像表面那般悽慘。
正堂裏衆人全在感嘆高門士族少了一位小何晏。
唯獨盧禕不感興趣勞什子何晏,目光始終在徐澡的身上,經過短暫的接觸,知道了中正官徐澄之不簡單,與高門士族的大部分官員都不同,是個純粹的官員。
這不是一句好話,也不是一句惡評,徐澄之做官純粹是爲了做官,不想着貪財佔地,也不想着實現治理一方的抱負,只是想當官,癡迷於做官。
這種官員往往是最可怕的,盧禕過去也只見過一個,面對這種官很麻煩,即便是他每次見了依舊如履薄冰。
盧禕不知道徐氏父子有何種圖謀,郗璇毀了徐澡的前途,也就毀了徐澄之的圖謀了。
接下來肯定會遭到瘋狂的報復。
高平郗氏剛剛搬來京口沒多久,立足未穩,郗鑑的數萬大軍又遠在江北的鄒山,鞭長莫及了。
盧禕敏銳覺察到了徐澡的怨毒,沉聲道:“明府快帶着郗洛神離開殷氏的莊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走?”
祖道重困惑了,聽不懂賓客這句話的意思:“爲何要走,趕走了徐澡,又有郗璇支持你繼續擔任行主,第二次率領本地豪族的人必定是你了。”
祖渙在郗璇面前不敢放肆,有了她的支持,費盡心機想出來的謀劃只能落空了,眼睜睜看着新政土斷的繼續推行。
盧禕的視線一直望向正堂外面,看到徐澡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心裏一凜,咬了咬冒險說出了猜測道:“再不走,難免遭到徐澡的報復。”
“呵呵。”
祖道重不在意的笑了,心裏全是對父親祖逖的崇敬:“家公爲了北伐,不惜親自去了一趟舊居,相當於長輩主動去見了晚輩,只爲了提前交好郗公,就算是徐澡想要報復,徐公也不會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