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人會死但理念不會

    現在的萊恩，是否還值得自己的效忠？

    艾倫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即使他已經做出燒燬軍械庫阻止戰爭的決定，他還是覺得自己在糾正萊恩的錯誤。

    但只是糾正錯誤就行了嗎？

    艾倫不由得想起當初那個年輕獸人對他的吶喊。

    “我的父母早就死在這座城市裏面了！萊恩的白毛狗，有種將我也殺了，我會回到神靈的懷抱，等着你們這羣侵略者下地獄！”

    這聲音好像還在耳邊迴盪。

    艾倫想起那個戰後想要退役的年輕人，他的家人卻要將他就地處決。

    當艾倫離開萊恩，來到矮人王國新佔領的土地。原本的民衆不得不爲新來的矮人讓出土地，流離失所，不管矮人王國如何控制，這種生存空間的擠佔也是不可避免的。

    艾倫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時間，聽到最多的話並不是咒罵矮人，而是咒罵發動戰爭的萊恩。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對沙漠出兵呢？難道萊恩人沒了沙漠的黃金活不下去了嗎？

    這個問題，艾倫無法回答。

    還生活在萊恩的時候，艾倫聽說的理由是萊恩的商人被矮人欺壓讓導火索燃起來，雙方開始了小規模的摩擦，然後各有死傷。

    然後，就是萊恩多年來持續不斷的入侵。

    當時，艾倫認爲這樣做是對的，萊恩人就是比沙漠矮人要高貴得多，一條性命要用一萬條矮人的性命來抵償。

    但現在他發現，這跟當初的魔龍暴君統治沒有任何區別。

    歷史記載，龍族統治期間，起義事件就不曾斷絕，但任何一條龍掉了一塊龍鱗，都要將附近的村莊屠殺一遍。

    一塊龍鱗的價值，在龍族的眼裏比成千上萬的生命更加重要。

    當初的龍族，跟現在的萊恩行事一模一樣，他們的信仰在狂熱之中被扭曲了。

    晨曦之主教導他們要公正行事，要永遠保持希望，從沒有教他們爲別人帶來絕望。

    想到這裏，艾倫捏緊了拳頭，對亞瑟·萊恩說：“陛下，你的後代已經將萊恩帝國變成了另一個模樣，他們越來越像當年您所反抗的暴君。如果萊恩實在無法回頭，我會用我的全部力量去推翻這個腐朽的帝國。”

    說到最後，艾倫已經跪在到了地上，不敢再擡頭望向英靈亞瑟。

    對着亞瑟·萊恩說要推翻萊恩帝國，這可能是艾倫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情。這可是亞瑟·萊恩啊，是他從小到大憧憬的英雄，是最偉大的聖人，自己這麼說，算不算褻瀆了這位英雄？

    然而，艾倫預料中的責備並沒有出現，相反，亞瑟·萊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如果能堅持你的立場，那萊恩或許還有機會獲救。艾倫，你準備怎麼推翻這個帝國？”

    艾倫驚訝地擡起頭，他沒想到這位一手締造了萊恩帝國的聖王會認可他的立場，這可是推翻萊恩啊。

    震驚之餘，艾倫又陷入到迷茫之中，因爲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亞瑟·萊恩的問題。

    要怎麼推翻萊恩帝國？這可是大陸最強大的帝國啊，而艾倫只不過是一個剛剛踏入傳奇位階的聖武士而已。

    艾倫羞愧地回答說：“我，我不知道。”

    亞瑟·萊恩並沒有責怪艾倫，反而安慰說：“不用感到愧疚，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學校會教人怎麼推翻國家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街頭廝混，距離傳奇還有好遠一段距離呢。你的起點已經比我更高了，我相信你不會比我差。

    “如果伱不知道從何着手的話，那告訴我，你爲什麼要燒燬軍械庫和糧倉？”

    艾倫只能將萊恩即將入侵不潔頌歌的情況告訴了亞瑟·萊恩，自己這樣做是唯一的辦法。

    亞瑟·萊恩卻搖頭說：“雖然我對現在的萊恩帝國並不是很瞭解，但我猜這樣的行爲效果不會太好，你爲什麼不選擇堂堂正正的辦法呢？”

    “堂堂正正？”艾倫皺起眉頭，奇怪地說：“陛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這時候，安柏修接口說：“他讓你直接走到流炎城外，大聲宣告這次戰爭的錯誤，敦促那位鐵血將軍不要做出令人髮指的戰爭罪行。”

    艾倫瞪了安柏修一眼：“你別打岔然後隨便瞎說行不行？”

    直接去城外大喊？那鐵血將軍直接就讓人用魔導炮轟他了，這樣做比燒燬倉庫更無用才對吧。

    讓艾倫震驚的是，亞瑟·萊恩不僅沒有反駁，反而很贊同地說：“這位巫妖比你更懂，你就應該像他所說的那樣，將你的想法，你的立場，毫無保留地告訴所有人。當然，也不是讓你冒着生命危險去做演說，現在還不是犧牲的時候。但傳奇位階的聖武士，沒那麼容易被人幹掉吧？當初我進入傳奇位階之後，一般的巨龍對我就沒什麼威脅了。”

    艾倫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只有安柏修毫不猶豫地補刀說：“亞瑟啊，現在的聖武士跟以前的聖武士沒法比啊，他們放在魔龍戰爭時期就是被人越級碾壓的貨色。我一個朋友將萊恩帝國殺穿了，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艾倫狠狠地瞪了安柏修一眼，但又無法反駁。

    那個無頭騎士確實是帝國的恥辱。

    在銀月高庭被安柏修贈劍之後，艾倫又跟加雷斯打了很多場，最後還是沒能逼他使出全力，全程被這位無頭騎士壓制。不過艾倫也不是完全沒有進步，跟加雷斯打最後一場的時候，他終於用上了他的武器。

    那是一柄燃着紫色魔焰的四米長刀，加雷斯只用一刀就將艾倫打飛了，在地上躺了半天都沒爬起來。

    艾倫還記得加雷斯最後留下的話：“再給你三十年，應該能跟我好好打一場，好好活下去，小子。”

    亞瑟·萊恩看到艾倫的尷尬，並沒有跟安柏修一起踐踏年輕人的自尊，便轉移話題說：“沒關係，個人的武力其實並不是很重要。艾倫，你要記住，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推翻這個帝國。你需要同伴，這裏並不是指朋友，而是跟你志同道合的人。

    “如果你不告訴所有人你的志向，誰能跟你志同道合呢？艾倫，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所有人你的理念，尋找你的同伴。如果一切如你所說，那我認爲帝國內部一定有大量跟你一樣的人，或許他們只是差了一個推動他們反抗的契機，而你應該成爲這個契機。

    “思想的力量比單純的武力更強大，當初我們的計劃是聯合世界各地的力量擊敗龍族，徹底推翻龍族的統治，我和一些同伴只是負責拖延魔龍暴君，不讓他影響到其他戰場。我雖然沒有看到最後，但現在看來，這個戰略應該是成功了。”

    安柏修聽到這裏，驚訝地說：“怪不得我看史書的時候感覺有點不對，魔龍暴君憑什麼跟你單挑啊，就算他失去了神器，翅膀一扇飛走大陸也沒誰追得上，原來那是想要翻盤的最後一戰。”

    亞瑟·萊恩搖頭說：“如果我們的計劃終於實現了，那暴君就翻不了盤，就算他殺了我，結果也是一樣的，因爲還有更多的強者在等着他。沒有整個龍族的支撐，他又失去了逆轉時光的神器，結果只有敗亡。”

    說完這段往事，亞瑟·萊恩又對艾倫說：“艾倫，記住，你只是要讓更多人理解你的主張，讓他們與你一起努力，但你不要認爲所有的事情只有你可以完成。你只是爲世界奮鬥的一員，或許你的能力更強，但永遠不要忽視了同伴的作用，更不能將自己當成絕對的中心。

    “真正能帶來力量的不是你這個人，而是你的理念，人會死去，但信念會傳遞下去。只有做到這一點，你才有可能推翻現在的萊恩。好好思考，搞清楚你自己的理念，然後傳遞下去！”

    “謝謝您，陛下，我……”艾倫只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堵着，根本說不出話了，只能熱淚盈眶地用力點頭。

    果然不愧是聖王，之前艾倫只想着改變世界，但卻無從下手，而亞瑟·萊恩幾句話就爲他指明了方向。真正重要的不是個人，而是找到更多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

    安柏修也有點感慨，不愧是造反專業人士，這招確實是正中要害。

    萊恩太強大，無法從外部擊破，外部的壓力反而會讓他們放下一切分歧，變得更加團結，只能從內部瓦解。

    安柏修對艾倫說：“好了，既然你都學會了，就去幹活吧，我就不留你了。”

    空間裂縫打開，安柏修要趕人了。

    艾倫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非常認真地對安柏修說：“能不能，讓聖王陛下自由？求你了。”

    安柏修呵呵一笑說：“可以，我當初給你父親開的價是一萬億金幣，或者魔龍武裝，你能拿出來，我隨時跟你交易啊。”

    艾倫抓緊了腰間的劍柄，他真有點忍不住想跟安柏修決鬥了。

    別的事情好說，但亞瑟·萊恩的英靈實在太過重要了，怎麼能讓陛下的英靈被一個巫妖囚禁起來。

    亞瑟·萊恩看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連忙說：“艾倫，別衝動。我並不覺得這位巫妖先生是在囚禁我，相反，他將我從無盡的囚籠中救出來，還讓我見到了我的老朋友，我很感謝他。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沒必要，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拯救你的世界，而不是在意我一個舊世界的亡魂。”

    艾倫沉默許久，最終轉身離開了安柏修的私人空間。

    等到艾倫離開，安柏修便忍不住對亞瑟·萊恩說：“沒想到，您會爲我說話，我還真將您當成貨物了，您應該知道的吧？”

    亞瑟·萊恩無所謂地說：“我知道，但我並不是很在意你的目的，我只知道你在幫助別人拯救這個世界。奧特曼大師，不管你平時表現得多麼愛錢，但你的所有行爲都稱得上正義和善良。對了，你有興趣信仰聖光嗎？”

    安柏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