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幕後黑手

    李平安帶着這股珍貴的天庭戰力剛出天庭，接二連三的緊急軍情就響徹白雲之上。

    對方動手了。

    應當是那個混沌鍾的執掌者，發現天道在阻礙混沌鍾之威能，故而果斷出手。

    血海突然出現上千頭兇魔，以及數不清的修羅道兵，一個個凝聚血海之力與香火之力，悍不畏死、實力猶在人族仙兵之上，對人族仙兵發起全面攻勢。

    人族仙兵寡不敵衆，憑戰陣苦苦支撐，且戰陣在迅速被破。

    血海是修羅族的地盤，原本就與人族大戰的修羅，此刻已殺紅了眼。

    這還不算完。

    有數百大妖自血海東南方向飛出，率百萬妖兵奇襲人族戰陣，軒轅人皇遭數名大羅金仙圍攻。

    所幸隱藏在一側的鎮元大仙出手相護，以乾坤大道解軒轅之危。

    又有數十名上古天庭舊臣自地表現身，率數百上古高手，襲殺人族正集結的大批仙兵。

    原本是人族、天庭聯手討伐血海；

    但在混沌鍾的運作下，在片刻之間，形勢逆轉，人族四面遭敵，兩位人皇、諸多人臣、人族精銳，盡被困於血海之上。

    仙人鬥法不同於凡人廝殺。

    就算數十萬發狂的凡人廝殺，沒有足夠時間是殺不盡彼此的。

    但仙人鬥法，若一方失勢且退無可退，短時間內就會被得勢的一方清剿完畢。

    這就是李平安不敢等天庭兵馬匯聚完，就急忙前去支援的主因。

    軒轅黃帝他們原本是優勢，這自然沒什麼問題。

    可一旦陷入劣勢，天時地利皆不佔，他們等同於被困血海。

    李平安帶着天庭衆仙化作道道流光，飛速落向地表。

    天道將各類消息源源不斷彙總而來。

    玄都城外，鯤鵬已開始發動總攻，五百頭先天神魔分成了三羣在天外兜圈，輪次衝撞玄都城，無邊無際的混沌生靈已是要將玄都城完全淹沒。

    玄都城與天地大陣的交界區再次出現了裂痕。

    道門衆仙第三次集合戰力，又有大批截教仙被多寶道人帶去天外。

    李平安的戰軀與大鵬鳥，還有一個多時辰才能抵達主天地。

    天庭最精銳的戰部羣仙與巫族戰巫，最少也要三四個時辰才能抵達主天地。

    這一個多時辰，就有可能會要了人族最精銳戰力的命。

    李平安自然知道；

    現在的情況，他必須統合全局，想辦法出奇制勝。

    對方如此精心謀算，調走道門諸高手，又有混沌鍾相助，必然是有足夠的信心全面壓制己方，也只有出奇招才能扳回局面。

    但問題是……奇招也不是那麼好想的……

    他也沒有混沌鍾一級的寶物，可以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

    有天庭老臣傳聲稟告：“陛下！南洲邊界、進入血海的入口處正在激戰！”

    李平安道：“先支援此處！我方先打通去往地底的通路！”

    “是！”

    又有臣子傳聲：“陛下，已發現諸多上古天庭舊臣，您不便向前！還請陛下以天庭爲重，暫避其鋒！”

    “無妨，”李平安傳聲道，“各位放手一搏，人皇被困，我等當捨命救援！”

    “是！”

    李平安混在天庭衆臣內，自是想發揮他本體金仙境戰力。

    求援信已送去玉虛宮與金鰲島，至於道門仙人是否還有餘力馳援血海，此刻李平安心裏也沒底。

    忽聽東側傳來陣陣龍吟。

    十多條老龍率數百海族高手，自東海而來，匯入天庭援軍之中。

    這已是龍族出的第四股戰力，這一戰龍族也已算是竭盡全力。

    片刻後。

    天庭衆仙化作一束束仙光朝下方砸落。

    上古天庭舊臣與當代天庭之臣正面對碰，瑤池女仙大展神威，陸吾青鸞來回飛馳。

    李平安手持長槍與羣仙一同衝殺，金甲浴血、煞氣凜凜。

    恍惚間，他自那地縫中，遠遠聽聞了一聲熟悉的吶喊。

    “請寶貝轉身！”

    陸壓道人！

    這傢伙又對人皇出手了？

    李平安心底暗道一聲要命，此刻卻無法直接衝向血海，只能不斷傳聲下令，儘快控制此地局勢。

    激戰之中，他隱約看到了血海之上的情形。

    人族戰線被修羅道兵衝散，兩位人皇與數十名人臣各個負傷，十倍於他們的強敵全力拼殺，軒轅黃帝身攜人皇龍氣左右衝殺卻已近獨木難支，女魃遭衆高手圍攻，已是有暴走狂化的跡象。

    李平安道心被人緊緊攥住。

    衆生大道帶來了仙兵們的死訊。

    而此刻，他們也並非毫無反制之力。

    東洲各處飛來數不清的流光，大批煉氣士聞訊前來支援，但那仙兵整合需要時間、戰力集結也需要時間，進入血海的通路易守難攻。

    李平安驀地面露怒色，身形沖天而起，懸浮於戰場正中。

    他已顧不上太多了。

    征伐血海的命令是他下達，若人皇戰死於血海，他道心何安？

    ‘我爲天帝！’

    伴隨着劇烈的嗡鳴聲，三十三層玄天塔出現在李平安背後，其上環繞無窮仙光，濃郁的天道之力與功德之力匯聚此間。

    李平安僞裝的面容被一股強橫的靈力撕破。

    他左手五指張開，對下方大地緩緩下壓。

    玄天塔附近出現了滾滾黑雲，浩瀚的天地靈力匯聚而來。

    下方激戰的雙方皆心驚膽戰！

    天帝出征，妖邪伏誅！

    李平安左手猛地攥拳，上方烏雲驟然被數百道紫色神雷劈散！

    神雷精準落在每一個敵人頭頂，真仙擦碰則死、金仙被劈中也重傷。

    天罰降世！

    只此一擊，就不知消耗了多少功德之力，被天罰劈傷的諸敵實力大衰，本就逐漸佔據優勢的己方士氣大振，戰場幾乎呈現一邊倒的態勢。

    似乎向下的通路很快就能被打通。

    李平安收起玄天塔，率衆仙繼續衝殺。

    這般畫面落在那兩位觀戰者的眼中，惹來的卻是幾聲感慨，幾聲笑嘆。

    ……

    靈鷲山，授課專用的祕境中。

    棺中靈保持着妄日老人的模樣，與鴻鈞的虛影自矮桌左右對坐，繼續喝茶聊天。

    桌子上浮現着三面雲鏡。

    棺中靈一側的雲鏡鎖定着李平安的身形，得以看出他這位老師對這個正式弟子的看重。

    鴻鈞一側的雲鏡，鎖定着的卻是天庭通明殿的情形，他時不時看一眼角落中被困住的李大志，目中帶着幾分思索。

    居中的大雲鏡中顯露着血海的戰場。

    那裏只有血色。

    血海不斷掀起波濤，將一羣羣修羅道兵砸去上方。

    血海上空，道兵匯聚成海，修羅數不勝數。

    羣妖在猖狂大笑，兇魔在猙獰發狂。

    軒轅黃帝身周有着重重鬼影，他渾身各處已是負傷頗多。

    厄難尊者的丈二金身在此間頗爲扎眼，而厄難尊者此刻也是軒轅黃帝面前最強的三個敵人之一，此外兩個則是冥河與陸壓道人。

    沒有人能來相助軒轅黃帝。

    神農氏、女魃盡被強敵圍攻，人臣們此刻已開始接連隕落。

    人族此刻之所以還能支撐，全是因自上到下浴血奮戰、無人退卻。

    在核心戰局之外，天庭諸仙兵與龍族數十條戰龍開闢了第二個戰場，他們遭受的圍攻並不算多，但他們只要想去援助人皇與人臣，就會遭修羅族瘋狂狙擊。

    雲鏡左右，兩位老者各自撫須。

    鴻鈞道人嘆道：“可惜了，軒轅今日怕是死劫難逃了。”

    “唉，這年輕人真不錯。”

    棺中靈感慨道：

    “有情有義，更難得還不暴虐、不貪權……道友你非要把軒轅黃帝算計死作甚？”

    “這與我何關？”鴻鈞道人反問了句。

    “與道友不相關嗎？”

    棺中靈笑眯眯地道：

    “我還以爲，道友是想促成人皇隕落，好讓天庭集權，不然我當真想不到，混沌鍾爲何會相助彌勒。

    “而混沌鍾之前離去時，道友又氣定神閒，對混沌鍾沒有表露出半點興趣。

    “這可不像是那位愛撿寶的鴻鈞道人。”

    鴻鈞聞言笑意有些僵硬，淡然道：“莫非只能道友你安排鯤鵬，卻不能讓貧道安排彌勒？”

    “道友莫非忘了當年答應我之事？”

    棺中靈淡然道：

    “凡事以我爲主，你只是輔佐，不可獨斷。”

    鴻鈞默然，他低頭注視着血海大戰的畫面，喃喃道：“我與道友目標一致，道友也不必這般數落我吧。”

    棺中靈微微眯眼：“目標一致？道友你可知我想要的是什麼？”

    “當然，你我之間還能有什麼祕密不成？”

    棺中靈目光有些逼人：“那你如此算死軒轅黃帝，當真是好事嗎？”

    鴻鈞淡然道：“不是好事嗎？軒轅黃帝本就該在天庭建立前隕落，反倒是李平安三番四次救下軒轅黃帝，這才有了人族不服天庭的情形，李平安與軒轅黃帝交情越發深厚，若生靈大權不能匯聚於天庭，天庭如何統合洪荒天地？”

    棺中靈反問：“道友也想試試，讓這個天地去博一線生機？”

    “這個，”鴻鈞嘆道，“道友應知，我所爲是與道友一同超脫。”

    棺中靈搖了搖頭。

    這個超脫者緩聲道：

    “李平安是守成之才，他只要平穩接過人族，天庭千年內就可穩固，然後再讓他去開闢無靈之業，這個天地或許真的有機會抵達圓滿。

    “道友是如此想的，對嗎？

    “道友應當早已尋到了混沌鍾，與混沌鍾應該有合作吧。

    “彌勒應該是被混沌鍾影響，或是被道友暗中做了手腳，才會放棄自己堅持了數百萬年的求聖之心，轉而去搞什麼永恆神國。

    “彌勒接下來只要朝這個方向前進，他最後還是會重走厄難尊者的老路，所做一切都是爲天庭做嫁衣。

    “如此說來，厄難尊者當初突然冒出經營三千世界的念頭，也是道友暗中影響了？”

    棺中靈目光微微閃爍：

    “道友，你嘴上說要跟我一同超脫，該不會是哄騙我，避免我直接發難毀了這個天地吧？”

    鴻鈞訕笑：“道友怎能如此想我。”

    “啊，果然你還抱着這般心思。”

    棺中靈輕輕嘆了口氣：

    “我就納悶，爲何天道會對混沌鍾視而不見，還特意引導李平安，讓李平安去懷疑咱倆做了手腳。

    “那真正想殺李大志的，就是道友伱咯？”

    鴻鈞默然，只是端茶抿了口。

    棺中靈卻繼續道：

    “如此倒是都能解釋通了。

    “道友一手促成今日之戰，人皇隕落、百族大妖與修羅族戰死血海，天地間的反天勢力此刻幾乎都在血海。

    “人皇一死，人族上下必與他們拼命，而他們被混沌鍾接過來都下意識以爲可以被混沌鍾接走，但他們都不知，混沌鍾已溜了。

    “接下來，讓我想想，道友恐怕也安排好了後土建輪迴之事。

    “妙啊道友。

    “只是簡單佈局，讓混沌鍾下場、讓彌勒做所謂的擔保人，就聚合了上古殘存的諸高手，由天帝率領憤怒的人族煉氣士剿滅乾淨，天帝威望將抵達空前絕後的狀態。

    “天庭自此大興，加速整合天地內所有的力量，去爲天地博那一線生機！

    “道友你！”

    棺中靈豎了大拇指：“偉大！何其偉大！爲了這個天地，爲了天下蒼生能不斷延續，嘔心瀝血、全盤謀劃，佈局深遠！”

    鴻鈞面色黑如鍋底，目光卻泛着幾分忌憚，輕聲道：“道友你誤會了。”

    “放心吧，我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就毀了這天地。”

    棺中靈笑着搖搖頭：

    “雖然你騙了我，但我並不怪你，這其實是生靈之常情。

    “不過，鴻鈞，你有很多事遺忘了，等你想起這些事，你就會知道，你的所作所爲是多可笑。

    “而且今日之局，你當真以爲自己的算計會得手嗎？

    “道友你放輕鬆就可，從你暗中算計厄難尊者開始，我就已知曉，甚至……上古時你暗中刺激鯤鵬讓他殺了紅雲，這事我也知曉。

    “今日咱們就討論眼前這戰局。”

    鴻鈞嘆了聲，索性也不裝了，嘴角露出幾分苦笑：“道友海涵，不過我向道之心還是無比堅決，只是想着在超脫之前，看能否少一些遺憾罷了。”

    棺中靈淡然道：“那你還相助李平安成天帝作甚？你這種程度的安排，放一條狗做天帝，天庭都能被你拉着興盛。”

    “李氏父子成天帝，不是道友你安排的嗎？”鴻鈞反問了句。

    棺中靈輕輕搖頭：“他自己立大宏願，本來我只是想讓他做個東王，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咱們來打個賭如何？”

    鴻鈞笑道：“賭什麼？”

    “我賭軒轅黃帝今日死不了。”

    棺中靈笑道：“救軒轅黃帝的還是李平安。”

    鴻鈞略微沉吟，指着雲鏡道：

    “就算有鎮元子從旁相助，軒轅黃帝最多只能再撐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李平安的戰軀和大鵬鳥無法回返，人族的煉氣士來不及集結，后土與巫族還要幾個時辰才能抵達主天地，龍鳳二族主要戰力都被調去支援玄都城。

    “道友請看，血海通往地表的這些出入口，都被數以十萬計的修羅道兵所堵塞，通路狹窄，想要攻下來最少也需一兩個時辰。

    “單個高手、比如李平安，施展遁術進入血海，也只是陷入圍攻。

    “這個死局，李平安如何能破？”

    “先說說賭什麼吧，”棺中靈悠然道，“也算對道友你揹着我亂做事的懲罰，若我賭贏了，那杆戮神槍交出來如何？”

    鴻鈞將一把長槍放在了桌邊：“道友想要，儘管拿去，何必還要對賭。”

    “要賭，要賭。”

    棺中靈自袖中取出了一口小鼎，擺在了長槍旁。

    “若我輸了，這口混元鼎送道友。”

    “些許寶物怎能抵道友一言，”鴻鈞笑道，“若我僥倖贏了，道友答應我一件事就可。”

    “都行。”

    棺中靈不以爲然地擺擺手，笑道：“那今日就讓道友瞧瞧，我這個弟子，如何破道友布的這死局。”

    “道友莫要出手才是。”

    “我不出手，”棺中靈笑道，“這般小場面算什麼，稍後鯤鵬才是重頭戲，我其實也算計着想讓軒轅黃帝戰死，只不過我的算計，可比道友你高明的多。”

    鴻鈞禁不住略微皺眉。

    “瞧，我徒弟開始出手了。”

    棺中靈指着自己面前的雲鏡。

    桌面正中的雲鏡中，天庭衆仙與人族諸煉氣士，匯合數十位玉虛宮趕來的仙人，一同朝地縫進軍。

    地縫中卻源源不斷涌出修羅道兵。

    不只是李平安所在的向下通路，幾乎所有能最快速度抵達血海的通路，都是相同的情形。

    洪荒大地還有天地大陣護持，想要去血海只能走這些通路。

    大軍無法及時下去，也難解軒轅之圍。

    李平安來不及率衆仙衝進去，天庭兵將已是擠滿了通路。

    他連續釋放天罰，但狹窄的通路中，修羅道兵源源不絕……

    李平安似是愣愣地注視着這一切。

    授課祕境的矮桌旁，兩個執棋者各自注視着李平安的面孔。

    忽然間，李平安猛地吸了口氣，像是溺水者突然醒轉，他眼底帶出了幾分絕然，轉身跳向後方，頭頂玄天塔自半空打坐。

    棺中靈的雲鏡頗爲奇異，直接投射出了李平安靈臺內的情形。

    李平安的副元神直接衝到天道無面人面前，一把薅住無面人的衣領，沙啞的嗓音隱藏着滿滿的憤怒：

    “軒轅黃帝非死不可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