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他決定另闢蹊徑

    ‘黃龍真人’幾乎只是瞬息便離了主天地，抵達了空濛界附近。

    它本是要直接落去空濛界；

    此間瀰漫的天道之力也好，還是空濛界內外巡邏的天兵靈兵也罷，它自不會放在眼中。

    但它剛要有所動作，就略微沉吟，喃喃道：

    “變數也有強弱之分，此間明顯還是你爹帶給天地的變數更大一些。

    “我出手也非沒有代價，更何況這邊一動手，怕是三清就要殺回來，三清成聖回返之後，我倒也不可再現身，若這般輕易就浪費了出手的機會，今後怕會有些被動。

    “倒是要看看，你道心是否真的如此堅固，這般都能不被影響，還能去鼓動天道。”

    它輕笑了聲，身形自‘黃龍’化作一團灰霧，悄然飄入空濛界中，隱藏於李平安附近，靜靜注視李平安的身形。

    歲月對它而言並無任何意義。

    它甚至還悠哉悠哉地拿了一隻神奇的石板，開始記錄李平安做準天帝的諸多趣事。

    白雲蒼狗，歲月如梭。

    一十二年在它的注視下悄然劃過。

    棺中靈多少有些失望了。

    他眼中的這個可稱之爲變數的年輕人，總體來看並沒有成爲‘遁去一’的潛質；

    反倒是，那洪荒主天地中，大搞‘生靈大團結’運動的李大志，也就是這位準天帝的父親，看着更像是‘遁去的一’。

    李平安過去這十二年的生活，除卻每隔兩年暗中逛一圈，基本上都是三點一線。

    他絕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閉關修道上。

    棺中靈並不能直接看透李平安在參悟什麼，但他能看到，李平安的閉關修行除卻參禪悟道，還會擺弄一些草木石灰之物，二者花費的精力大概是七比三。

    不只是浪費修行的時間去擺弄這些東西，李平安還不斷下令，讓這個新天庭越來越多的手下，去天地間各處搜尋各類不同的石礦土灰。

    棺中靈最初時還覺得有些奇特，但到後面，也就沒了興致。

    因爲這個年輕的準天帝，似乎並沒有任何收穫。

    有時，棺中靈也能聽到李平安發出的一聲聲嘆息，那嘆息中糅雜了疲倦與鬱悶之感。

    就棺中靈這十二年的觀察所得出的判斷，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有一些還不錯的品質。

    比如，勤政愛民。

    李平安會堅持每隔一個月出關一次，集中處置上個月堆積的天庭公務，聆聽仙官們的彙報。

    這在棺中靈看來，比他原本天地間、那個只知道喝酒、聽曲兒、摸仙子大腿的天帝，要敬業的多。

    其實在棺中靈看來，李平安最讓他欣賞的一點，莫過於——放權。

    新天庭劃分的六部，每一部都在高效運轉，就是因李平安將權力下放，給了六部仙首、副仙首足夠的實權。

    那個西王母的化身紫遙，處置內政也是一把好手。

    與李平安每次碰面，似乎都能營造出一些曖昧的氣氛，這讓棺中靈看的頗爲樂呵。

    它愛看這個。

    那種似有若無的撩撥最爲撩人，那種要得未得的狀態最是歡喜。

    當李平安處理完一個月的政務、聆聽了各部工作進展後，就會回自己的寢宮住一天。

    這個時候棺中靈就會停止監察。

    他還不至於看人閨中之樂。

    這是基本的高手風範。

    就這般，閉關摸索、處置公務、夫妻雙修，李平安的準天帝生活充實且單調，而他自己還樂在其中，每日都不覺有什麼憂慮。

    這讓棺中靈多少有點失望。

    其實，此前燃燈道人去請李平安，以及李平安帶來了三教高手，都有它背後的算計。

    它先刺激了燃燈道人，而後又暗示新天帝可能給這一方天地帶來變數；

    隨後當李平安和三教高手現身時，它故意不經意間顯露，給這些道門高手的道心蒙上一層陰霾。

    它說的那些都是事實。

    而事實最能摧毀道心存留的那份堅持。

    除卻李平安這個傢伙看起來沒有受影響之外，它的目的也算順利達到了。

    棺中靈一直很得意自己的算計。

    在它的原生天地，它就是最後的贏家，而它對當前這一方天地的算計，就頗有四兩撥千斤之風範。

    它最得意的，其實不是讓鴻鈞沒有合道；

    它最得意的，其實就是此前安排的六教主成聖。

    接引和準提真不愧是它的好弟子。

    此間算計確實不複雜：

    【六教主本來就因未來的封神大劫、也就是道仙劫，互相之間保持着微弱的平衡，接引和準提最渴望的就是成聖、壓過三清，而棺中靈就在上古給了他們一套大香火成聖法。

    此法確實可行，但風險很高，很容易被天道針對，成功率幾乎爲零。

    然後，它就一直等待局勢發展，等接引和準提投入巨大精力而失敗，來求他時，順勢推動六教主成聖。

    此間自構因果、看似順理成章，鴻鈞便不會拒絕。

    爲何非要六教主成聖？六教主成聖對他而言豈非威脅？

    這個問題的答案更簡單——它必須掐死大道聖人誕生的最後可能。

    唯一能讓這一方天地最後完美飛昇的，就是此間誕生一名大道聖人。

    它相助接引和準提成聖，就是逼三清成聖，不然天地間多了兩個天道聖人，三清失卻先機就會被接引和準提持續壓制。

    當時鴻蒙紫氣現世，太清最後才現身，並不是爲了釣出隱藏在天地間的那些高手。

    在成聖這條賽道上，鯤鵬之魂也好，孔宣應龍也罷，都早已被六教主所拋棄。

    太清是在猶豫，讓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成天道聖人而他保留成大道聖人之機，會不會更好一些。

    只要三清成了天道聖人、斷了成大道聖人的可能，這個天地也就基本沒救了，只等靈力耗盡、本源缺損，最終自會歸寂。

    它去傷三教高手與李平安的道心，也不過是爲了做一點補充，免得六教主之外還有大道聖人的苗子。

    至於西方教的那些弟子……它是一個都瞧不上的。

    所以，李平安的不受影響，確實讓它有點煩躁。】

    不過這十二年觀察下來，棺中靈覺得，李平安並不值得讓他浪費這一次的出手機會。

    這個年輕的天帝雖然挺不錯，但並沒有顯露半點拯救世界的潛質。

    反倒是他的父親李大志，逐漸展露出了頗多不凡，在西洲、東洲搞的風風火火，什麼‘生靈大團結運動’、‘百族基礎教育普及’、‘西洲大開發戰略’、‘天帝廟上香年卡會員送福袋’……

    好像有什麼東西亂入了。

    但這不重要。

    在棺中靈看來，李大志的威脅度越來越高。

    他與其再觀察李平安，倒不如去觀察李大志，想辦法搞一下李大志的道心。

    然而，正當棺中靈要離開空濛、轉去李大志處時，李平安與天庭衆臣的一次對話，又成功吸引了它的興趣。

    ……

    那是在一個秋雨朦朧的午後。

    天帝仙殿外的仙兵靜靜站着，對遠方那宛若水墨畫一般的風景微微出神，殿內的天庭臣子們稟告着最近各項計劃的進度。

    棺中靈這十多年都聽膩了，甚至都摸索出了規律。

    第一個稟告的肯定是那個王善。

    果然，王善先站出來，拱手躬身，快聲道：

    “陛下，本月星部運轉如常，第九座小天地即將抵達空濛界周圍九號位。

    “西方教的兇魔活躍次數繼續降低。

    “龍族最近又舊事重提，想讓十頭戰龍在星部掛職，臣並未答應，只是說一切等您身邊的這只玉龍成功破殼。”

    衆仙看了眼角落的玉龍。

    經過這些年的功德溫養，其內的生機已越發濃郁，似乎小龍可隨時破殼而出。

    這顆蛋若是順利孵出來，那就代表着龍族最大的問題得以解決，他們只要盡心盡力爲天道、爲天庭做事，繁衍將可行。

    李平安笑道：“小龍大概還要個三五年、七八年才可出世，現如今龍族成員都是壽元無限，他們怎麼這般心急。”

    一旁紫遙柔聲道：“還不是看天庭日新月異，西方教已是無力回天，人族又一統主天地，他們也想早點入局。”

    “早幹什麼去了？”

    李平安撇撇嘴：

    “我可是記得，西洲之戰最艱難的時刻，軒轅師兄對龍族求援，龍族並未給出迴應。

    “他們總是覺得，誰贏了幫誰就是最穩妥的，不必雪中送炭、只需錦上添花……算了，不多說了，咱們外面還盤着十八條戰龍，總是說龍族不是也不妥。”

    衆臣子各自莞爾。

    王善退下後，便是戰部副仙首、靈部仙首、財部副仙首接連稟告。

    戰部的仙首是后土祖巫，自血海回來後就一直閉關參悟大道，戰部負責對外征戰也是勝多敗少，憑藉着人族仙兵助力，以及道兵化作的靈兵、天兵數量再增，基本上已掌控了主天地整個西北方位，以及半個正西方位和半個正北方位。

    此間出力最多的，就是大鵬鳥與天怒衛。

    他們鬥法一絕，運兵更是迅速，尤其是大鵬鳥率領的三百精銳天怒衛，神出鬼沒、天道指引，殺的西方教兇魔潰不成軍。

    可以說，現在唯一制約天庭勢力發展的因素，就是天兵數量的增幅，遠遠趕不上他們控制地盤的增幅。

    李平安也不着急。

    他制定的規劃，是八百年拿下三千小天地的主要天地，並完成八方‘樞紐天地’的建立。

    這才十幾年，進度已是十分喜人了。

    靈部是六部出政績最慢的一部，他們稟告時，也只能說最近這一個月，天庭控制的諸小天地新生兒是多少，新增的修士是多少。

    李平安對此部也是最有耐心，不會給他們下什麼繁重的任務。

    人族支援來的那批老天仙、老金仙，大多被李平安安置在了靈部。

    這也算是天庭六部中的養老部門了。

    未來的靈部，還會朝着‘禮儀教化’的方向發展，倒也不只是管婚配繁衍、生靈溫飽。

    天方閣依舊沒能帶來太多好消息。

    西方教不斷收縮在天外諸小天地間的活動範圍，加強那些隱祕小天地的隱藏大陣，甚至還玩起了計謀，搞了很多陷阱，專門套天方閣的這些探馬，讓天方閣損失頗多精銳。

    莫說天方閣，就連截教那邊，也沒能探查到太多西方教的隱祕小天地。

    就因最後的香火來源沒有被截斷，內天道依舊殘存。

    李平安總是無法使用凌霄寶殿，那叫一個渾身不舒坦。

    不過，天方閣今日給了李平安一個小驚喜。

    風繼軌稟告道：“陛下，我們按照您的要求，拿着樣品一一比對，找到了一處五行不全、靈氣斷絕的小天地，裏面都是這種土。”

    “嗯？”李平安眼前一亮：“拿上來！”

    風繼軌捧着一隻錦盒向前，恭敬地放到了書案上。

    李平安迫不及待拉開錦盒仔細瞧，又捏起一點灰土，送到鼻子前嗅了嗅。

    “量很大嗎？”

    “是，”風繼軌道，“大概能有兩千萬萬方這種土。”

    李平安瞬間來了精神。

    角落中的葉子桑禁不住嘀咕：“陛下，您最近這幾年一直在找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到底是何作用？”

    李平安笑而不語。

    他自袖中取出了兩隻瓷瓶，自其內抖出了些許藥末，又熟練地攝出錦盒中的灰土，仙力篩選、指尖調製，讓這三堆粉末混合了起來。

    李平安道：“各位感受下，這堆粉末有什麼特質。”

    衆仙不明所以，仔細盯着李平安面前的粉末。

    紫遙最是聰慧，柔聲道：“此間似乎並無靈力。”

    “不錯，”李平安笑道，“這些粉末都沒有靈力，也沒有任何靈氣殘留，它們本就是洪荒中最普通的物質，不能說隨處可見，但它們穩定的分佈在洪荒諸天地的各處……你們繼續看。”

    李平安屈指輕彈。

    這堆土灰自行凝成丸狀，飛去了殿外空地。

    李平安隨手佈置了兩層仙力結界，而後打了個響指，一點火苗自土丸旁微微閃爍。

    轟！

    一顆火球驟然綻放，其上飛出了數十丈直徑的黑蘑菇雲。

    衆臣愕然。

    李平安卻是微微眯眼、心底暗歎。

    終究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啊。

    這玩意自然不可能是一硝二硫三木炭那麼簡單，土炸藥的威力也不可能達到這般水平，這是李平安摸索了十二年，才搞出來的第一批配方，嘗試了數千種礦、用了數百種提煉方法，發動了數以萬計的仙人各處搜尋。

    誠然，用仙法和靈石佈陣，可以輕鬆的用‘相同質量’發揮出更強的威能。

    但……

    這是一條新的路徑。

    靈力、修行、天地本源物質這套行不通，那他就另闢蹊徑。

    將一切還原到物質和能量的層面，再去發展一條，不用靈力、不依賴靈石和修行文明的，另一條利用能量的路徑。

    李平安一直不想去搞這些，雖然他對這方面一直很有興趣，但修仙修行就能飛天遁地，一直壓制着他這方面的衝動。

    現在不同了。

    感謝那位超脫者，給他的這點微不足道小本領，賦予了新的意義。

    “我還要繼續改進配方，這東西的臨時命名叫無靈彈。”

    李平安悠然道：

    “現在的威力還是太低，什麼時候用一顆丹藥大小的灰土，加一點凡火，可以炸傷元仙，那我們就可以宣佈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衆臣子還沒能從眼前這個景象回過神來，李平安已是飄然離去，嘴裏哼着上次自寢宮欣賞歌舞時聽來的曲調。

    紫遙目中異彩連連。

    她瞧着李平安的背影，不由自主露出幾分笑意。

    與此同時。

    躲在暗處的棺中靈也是目中異彩連連。

    他已經想直接幹掉李平安。

    “有趣，且看你這條路能走到哪般地步，若真能被你走出一條盤古之外的路，貧道倒可帶你一同超脫。”

    棺中靈盯李平安的頻率變得更加密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