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心結

    來宇文學院接宋倩的那輛馬車內還坐着一名宋府的婢女，

    這婢女與宋倩同齡，人很是聰明伶俐，以前是宋倩的伴讀書童，也學過算術，現在是宋倩的貼身丫鬟，常幫宋倩乾點跑腿，傳話的活，

    用現世的術語來說，她就相當於是宋倩的“小祕”。

    “小蓉，我在學院閉門修行這段時間，府中可有事發生。”宋倩問道。

    “小姐在學院修行這三月，府中沒有什麼緊要的事發生，只是這三個月老爺都不在府中。”小蓉說道。

    宋倩眉頭微凝，“我父親他是又去了晏城？”

    “是的。”小蓉說道，“老爺對晏城一直是念念不忘，哪怕那裏已成了一處廢墟，杳無人跡，他也常要回去看看，”

    “老爺先前已讓人在那處廢墟裏單起了一座簡陋的小院，聽說還在那小院前搭了一個小茶攤，”

    “小姐這段日子在學院修行，尊上又仍在外遊歷沒歸府，府中自是再沒人能管的住老爺，老爺便是直接一個人搬去了晏城那小院住，還不許我們下人一同隨去。”

    宋倩說道，“我聽我姑姑說過那茶攤的故事，二十多年前，晏城還不是一座城池，那裏只不過是一個小村子，那時我父親在那村子裏經營着一個小小的茶攤，也是在那茶攤裏，我父親邂逅了我孃親——小蓉，我們先不回府，先去晏城找我父親。”

    “是的，小姐！”

    小蓉便是把頭探出車廂，告訴馬車伕，“小姐吩咐，去晏城。”

    ……

    往日熱鬧繁華的晏城，已成了一處杳無人煙的廢棄之地，城內各處殘垣斷壁，雜草叢生，不少蛇蟲鳥獸卻是在這安了家，

    載着宋倩的馬車進城後，便是驚飛了不少正在此地休憩的鳥獸，

    馬車來到原先永安坊的坊門前時，剛好探出車廂外的宋倩，便是看到那坊門前立了一個新牌子，那牌子上寫着“秋語村”三個字。

    “停車！”宋倩喊道。

    車伕勒停馬車後，宋倩便與小蓉先後下了馬車，

    “這牌子應該是我父親新立的，”宋倩說道，

    坊門後也是一片破敗的景象，當年這把火燒了幾天幾夜才停，自然是燒的什麼都不剩了，

    宋倩與小蓉在前方步行，車伕驅使着馬車在後緩緩跟着，

    通過坊門後不久，前方便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茶攤，茶攤後還連着一宅小院，

    茶攤前擺着一張木躺椅，躺椅上躺着的正是他的父親，

    他父親此時眯着眼，沐浴着陽光，一副好不愜意的樣子，

    而茶攤裏自然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晏城的“不祥”已是聲名遠揚，路過的商旅大多都會選擇繞開此地，又豈可能會有客人上門，

    況且，又有誰能想到，一處滿是殘垣斷壁的廢墟裏竟會有一個小茶攤，

    “嗐！”

    宋倩兀自嘆息了一聲，然後和身旁的婢女說道，“小蓉，你先回馬車上等着。”

    “是的，小姐。”婢女應道，隨即轉身走上了身後的馬車。

    宋倩一個人走到宋燁跟前喊道，“父親，回府吧。”

    宋燁沒有睜眼，緩緩道，“你下學了？裏頭有幾個蒸餅，還熱乎着的，你拿一個吃吧。”

    “我不餓，我都被你氣飽了。”宋倩眉頭皺緊，“父親，你可知你一個人來這荒蕪一人的地方，會有多危險，你還一個隨從都不帶，你再是如此，我以後在學院裏又如何能安心修行，”

    “每次都是這樣，姑姑一不在，我一去上學，你就任性胡亂！”

    來時，她本就想好了，一定要好聲好氣先勸父親回去，

    可她見父親一副悠哉遊哉的模樣，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遂還是忍不住訓了幾句，

    反正，女兒管着爹爹也是天經地義的，

    她在這個世上也就剩下顏姑姑和父親這兩個親人了，顏姑姑是仙尊，法力通天，自是不需要她操心，

    所以，她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宋燁這一個不靠譜的爹爹，

    宋燁睜開眼，看向這個已出落的十分標緻的女兒，淺淺笑着，“好好，爹爹知道錯了。”

    反正先哄着女兒再說，

    晏城畢竟仍是他的新手村，相當於是他的一個“補給站”，他沒辦法一直不回這來。

    在宣城，他需要時刻都維持血印開啓的狀態，而在這裏，他能整暇以待上界大門的開啓，

    只是這四年多年來，上界大門一次都未曾開啓過。

    他的玄階至今也就仍停留在三階。

    這時，宋倩仍皺緊着眉頭，與宋燁說道，“父親，你這話我都聽了不下八百遍了，我可是再也不會信你——其實，這裏還有什麼可值得你留戀的，”

    她神色驀然一肅道，“父親，你該放下了。”

    顏姑姑常和宋倩說，她父親很愛她孃親，爲此至今仍不續絃，

    父親常偷偷摸摸一個人回到晏城這個廢墟，估計也是爲了懷念與她孃親曾一同生活過的地方。

    宋燁微微一笑，他對她女兒說的這番話似懂非懂，一時緘默不語，

    父女倆沉默了一會，

    “倩兒，你可知，你現在站着的這個地方，就是你孃親當年，突然從天而降所掉落的地方。”宋燁突破打破沉默道。

    宋倩愣了一下，隨即神情有些慌張，似乎有點猝不及防，

    她本以爲，她與父親都早已在心中有了一個共識，那便是不再談起與孃親有關的任何事情，

    沒想到，這時候，父親竟會主動談起她孃親來，

    “父親，你別說孃親以前的事，我不想聽。”宋倩冷漠道，

    但她只不過是用冷漠掩飾心中的慌亂，

    宋倩小時候，一直嚷嚷着要宋燁找她孃親，可某一天，她在別人處知曉她孃親已死後，便再沒在宋燁面前說出過“孃親”這個詞，

    但宋燁知道，她越是不提，心中便越是在意，

    這個心結，她始終是要打開的，

    畢竟，她孃親根本就沒死。

    宋燁說道，“其實你孃親——”

    “好了，父親，別再說了，”宋倩打斷宋燁的話道，“一個都死了那麼久的人了，我連她一面都未曾見過，對我來說，她就是一個與我毫不相干之人，你何必再提她。”

    “好，聽你的，不提了。”宋燁似乎是想把要說的話，又給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