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想掛靠一下【二合一】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油爆香菇字數:4333更新時間:24/06/28 18:25:57
    沈棠內心的不祥預感很快被證實。

    這確實是一股很大的妖風。

    城郭破敗,街道蕭瑟,建築還留着大火肆虐後的焦黑痕跡,彷彿此地是一座毫無人煙的死城。沈棠騎着摩托入城,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場景。走了許久,終於看到幾道蜷曲的身影窩在廢墟扒拉什麼。她翻身躍下摩托,毫不遲疑地上前,欲湊近其中一人。

    “主公——”

    荀定神情緊張地看着沈棠。

    沈棠擺手示意他不用太過緊張。

    “我沒事,只是看看。”

    城中若是有能威脅她性命的存在,這座城池也不會半天不到就被攻破。沈棠雙手撐着膝蓋,彎下腰,湊近老媼。這會兒天氣還未徹底轉暖,老媼身上穿着單薄夾衣,夾衣外層磨破,裏面連填充的蘆葦都無。露在外的肌膚長着凍瘡,有些已皸裂,流出膿液。

    “老媼,你這是作甚?”

    老媼上了年紀,耳朵不是很靈光。

    沈棠一連問了三聲,對方也沒什麼反應,乾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身軀在冷風中瑟瑟顫抖。她擡手將外衫脫下蓋在老人身上,對方這才注意到沈棠,顫巍巍地扭過頭來。

    那是一雙極其渾濁的眸。

    待她低頭看到披在肩頭的衣裳,如夢初醒般跌坐在地,惶恐又害怕地向後躲。沈棠這才看清老人手上抓着什麼,竟是一點點苔蘚。沈棠擡手揮退荀定,示意他再離遠一些,免得他這個大塊頭將人嚇到。待對方情緒穩定:“老媼,可否跟您打聽些事兒?”

    老媼不知道沈棠來意。

    沈棠道:“城中青壯去了哪裏?”

    攻城的時候,沈棠就細心發現守城的都是上了年歲的老兵,雖有武將守城,但都是實力不強的白髮老將,入城之後更是不見青壯的身影。她內心隱約有答案,卻不敢想。

    老媼氣息不穩,話語模糊。

    仔細辨認仍能聽出她說了什麼。

    她說:“走啦走啦……都走啦……”

    老媼用渾濁的眸仔細辨認沈棠的穿着,見她穿得乾淨體面,倏忽雙膝下跪,努力將長滿凍瘡而僵硬無法伸直的指節合攏,作勢大拜,聲淚俱下地向沈棠乞食。沈棠讓荀定將食物拿來,老媼激動得想磕頭,卻被沈棠伸手攔下來:“老人家,別這樣——”

    拿到了食物,老媼卻沒有自己吃。

    反倒衝不遠處的廢墟招了招手。

    沒一會兒,那裏爬出來一道瘦小漆黑的身影,踉蹌着走到老媼身邊。老媼珍重地撕下一小塊,喂到小孩兒嘴裏。附近看到這一幕的人,也紛紛聚攏過來朝着沈棠跪下。

    他們全是來乞食的。

    當然,也有人目光兇悍。

    只是看到沈棠身邊人高馬大的荀定,不敢造次。沈棠讓荀定將乾糧全部分了下去,此時的她已經顧不上其他,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悄然萌生,同時也讓她如墜冰窖……

    這座城,恐怕真沒有青壯。

    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不一會兒,徐詮騎馬趕來,面色不太好:“主公,在我們抵達前,此地長官率青壯撤退,城中糧食財物全部被搜刮帶走。臨行前還放了一把大火,城中建築焚燬過半。”

    有些人家還藏了糧食,勉強能活幾日。

    更多的人面臨彈盡糧絕的絕境。

    身邊這老媼剛纔就是在找角落苔蘚。只是她年老體弱,找到的也會被身體更好的搶走。徐詮來的時候,還看到有人在拆糊牆的泥巴,裏面摻雜了蘆葦乾草,可以充飢。

    沈棠被徐詮帶來的消息衝擊到。

    她口中喃喃:“做的絕,做的夠絕!”

    沈棠以爲敵人選擇堅壁清野是爲死守,儘可能阻攔他們前進的步伐。卻不知對方做得更狠絕。帶走青壯,留下老弱,城中彈盡糧絕。沈棠等人來得再晚一些,這座城池還有活人嗎?她看着幾乎上前哄搶食物,搶到就瘋狂往嘴裏塞的人,有些不敢想。

    “永安,你去找你阿父,安排人搭棚施粥……”沈棠這會兒有些懊悔沒將林風帶出來,若是她在的話,糧食壓力能小很多,但林風留在四寶郡又是爲了棉花,難以取捨。

    荀定道:“主公,咱們的糧食也……”

    沈棠帶出來的食物是充裕的。

    之後還收到兩批後方運來的補給。

    但照當下的情況,糧食根本不夠用。

    沈棠不容置疑:“照做!”

    荀定只得抱拳應聲:“末將遵命。”

    沈棠的行動並未瞞着三位盟友。

    陶言嘖嘖道:“咱們的沈君子真是說到做到啊,只是不知道你有多少家業經得起這麼浪費。”城中的老弱數量也不在少數。

    這一張張的嘴,消耗可不比青壯少多少。青壯吃了食物還能替他們打仗,餵給老弱就是打水漂。陶言這會兒在拱火,巴不得沈棠拿出全部食物幹這種沒回報的蠢事。

    沈棠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斜眼蔑視陶言:“呵呵,孝子賢孫也開始對你祖宗的口袋指指點點了?你祖宗我就是帶進棺材,也輪不到你佔半點兒便宜。不想你那豆芽菜再被踹,閉上你的後庭花。”

    陶言鐵青着臉死死盯着沈棠。

    但他這次不敢繼續挑釁。

    被個腦子有病的傻子打了也是白打。

    讓沈棠沒想到的是,她以爲三個盟友都會冷眼旁觀,誰知錢邕竟是第一個伸出援手。當然,他沒出糧——錢邕這些年都是依附同窗章賀,章賀出糧出錢接地盤,他幫着對方打仗——基本是有一頓吃一頓,吃了上頓愁下頓。不過,他手頭還是有些人的。

    派人過來打個下手沒啥問題。

    沈棠狐疑又警惕地看着他。

    錢邕咧了咧嘴,道:“沈君這般提防作甚?又不是只有你一人是人,其他人都是畜牲了。只是,說一句不太中聽的話,沈君做這種事情是吃力不討好,得不到回報的。”

    意識到錢邕沒啥惡意,沈棠也難得放下戒備,淡聲迴應:“他們活着就是回報。”

    錢邕一拍大腿,喟嘆道:“真該讓章永慶過來瞧瞧,活着的大聖人是什麼模樣。”

    沈棠以爲他在陰陽怪氣,不想理會。

    誰知錢邕還主動解釋:“老夫這話沒什麼惡意,誇你,真的。咱們兩家關係雖然不好,但老夫也得說句掏心窩子的實話——平生不服哪個,就服你沈幼梨這份心性。”

    錢邕本來不想插手。

    但看到沈棠不僅會說還實實在在去做,便覺得自己也該做點什麼,幹看着多尷尬。

    他拿不出糧,出個人也行。

    末了,他還想問沈棠一個問題。

    錢邕憋在心裏很久了。

    “沈君竟是沒一點兒世俗慾望嗎?”

    沈棠:“???”

    這個問題有些危險哦。

    幸好錢邕之後的話讓話題朝着正常方向:“人活一世,或爲功名利祿,或爲香車寶馬,或爲美人紅袖添香……沈君對自己似乎過於寡慾苛刻了,這實在是不像個人。”

    沈棠沉默了一會兒。

    幽怨道:“其實我很愛錢。”

    錢邕恍惚以爲自己耳鳴聽錯了。

    “愛錢?”

    沈棠無奈道:“奈何是破財的命格。”

    任誰攤上這麼羣廢主公的奇葩文士,也會四大皆空的。她除了寡慾,還能怎麼着?奈何她的實話,落在錢邕耳中卻成了敷衍藉口。他也沒有將沈棠的回答放在心上。

    待錢邕離去,沈棠扭頭跟顧池嘀咕。

    “我怎麼感覺錢叔和在勾引我?”

    這男人在故意示好,想勾起她的注意?

    顧池選擇性忽略,提取關鍵信息:“他就是在向主公示好,試圖修繕兩家關係。錢叔和跟章永慶關係微妙。兩人表面上還是一團和氣,但背地裏矛盾頻頻。章永慶想要甩掉錢叔和這個累贅,他可不就得物色物色下家?倘若主公能接納他,再好不過……”

    錢邕最想要一塊自己的地盤,紮根經營,奈何在看似軟柿子的沈棠這邊踢到鐵板,元氣大傷。他繼續參加屠龍局也是爲了趁機謀一立足之地,只是當下希望渺茫。

    既然不能自立,那就繼續掛靠。

    掛靠章賀是掛,掛靠沈棠也是掛。

    哪怕有仇,只要沈棠人品經得起考驗,於錢邕而言也是個保障。只是對旁人而言,錢邕的親近或許是好事兒,但沈棠的地盤本就不多,勻不出多餘的給錢邕。若接受錢邕,她這邊兒還得出錢出糧,性價比低。

    於是,沈棠當自己不知此事。

    但也沒有回絕錢邕的示好。

    少個敵人總歸是好事。

    章賀沒有給沈棠太多時間善後,打仗講的是一個兵貴神速,趁着士氣正旺盛,一鼓作氣再下一城。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進攻目的地上演着似曾相識的戲碼,城中只餘老弱,不見青壯,不見食物。章賀道:“敵人用心險惡,故意用此招消耗吾等糧草。”

    具體來說——

    被消耗的只有沈棠一家。

    陶言故意尖着嗓子,陰陽怪氣道:“戰機不可耽誤,吾等應儘快與盟主他們會師,集合兵力攻打乾州。莫要因小失大才是。”

    沈棠這幾日都不曾安睡。

    睡眠不足導致的後果就是脾氣也躁:“你這是入了蠶室挨了一刀嗎?說話尖酸刻薄,混入內監之中,還真分不清誰是真太監,誰是假太監。還是說——全是真太監?”

    因爲陶言屢屢犯賤,沈棠現在聽到他聲音就下意識反胃,不待對方反駁就移開眼。

    她愈是無視,陶言愈是惱恨。回去與夫人謀劃,眼珠子一轉便萌生了一個主意。

    “陶慎語這個小人,哼,狗改不了吃屎。”一想到祖父和父親的死與這種小人有關,顧池便替二老不值。他是最先發現問題的,當機立斷,下令抓人送到沈棠跟前。

    沈棠看着底下兩個瑟瑟發抖的士兵。

    士兵身上的裝束是自家的。

    “少玄,怎麼回事?”

    被點名的白素上前抱拳,回稟道:“主公,此二人在營中散播謠言,動搖軍心!”

    沈棠仍是一頭霧水。

    她治軍不算成功但也不算失敗。

    如今也沒吃敗仗,她的兵爲何要背刺她?一番審問,沈棠才知原委,冷笑連連。

    這件事情倒也不複雜。

    陶言和沈棠關係非常差,但兩家士兵那麼多,難免會有些接觸。眼前這兩名士兵便從陶言帳下士兵手中得了一些好處,還聽說沈棠爛好心,將供應大軍的軍餉挪用,全部拿去救濟老弱。如果只是一部分倒也好,但大軍剩餘糧食不足半月,這問題就很大了。

    兩個士兵起初不信。

    但架不住對方的金錢攻勢。

    拿了人好處,自然要替人辦事。只是私下傳播一句似是而非的消息,讓大家夥兒知道軍餉被挪用,問題不大。而且,知道的人多了,傳的人多了,也查不到他們身上。

    他們就是這麼想的,抱着僥幸心理。

    沈棠越聽臉色越陰冷。

    兩名士兵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沈棠,感受對方身上若有似無的寒意威壓,隱約感覺到害怕。上首,沈棠面無表情問:“你們可知這則謠言一旦傳開,危害多大?”

    動搖士氣還是最輕的結果。

    嚴重一些甚至可能造成譁變!

    兩名士兵聳着脖子搖搖頭。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個談資。

    用來打發時間的話題,能嚴重到何處?

    “那你們可知這是背叛?按照軍法最輕也是個腰斬?”沈棠聲音陡然拔高,抓起手邊的東西砸到他們跟前,憤怒讓她想不管不顧去宰了陶言這狗幣,“你們這是找死!”

    他們真不知道這麼做不對嗎?

    知道,但還是做了。

    “少玄,交給你處理,殺乾淨點。”

    “唯!”

    兩名士兵這才慌張求饒,白素單手將他們下頜骨捏碎,眉眼森冷:“拖出去!”

    待帳內清淨下來,沈棠疲倦得揉着鼻根:“望潮,這次幸虧你發現及時……真沒想到陶慎語這個狗東西,冷不丁咬人一口還挺疼。即便不爲你,我也要將他全家,從上殺到下。一家人,就該團團圓圓,整整齊齊!”

    顧池勸道:“還請主公息怒。”

    沈棠擺手:“放心,我沒生氣,我也沒失去理智,相反,我現在很清醒,前所未有得清醒。我跟一條畜生置什麼氣?這種上躥下跳的蟲子,也就現在蹦躂蹦躂罷了。”

    顧池:“……”

    還說沒生氣呢,連將人全家從上殺到下都說出來了,要知道隴舞郡那些作惡多端的蛀蟲,她也只是誅殺匪首,放過了婦孺。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