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壞了,這是衝本官來的!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黑茶芝士字數:3783更新時間:24/06/28 18:12:06
    王綰愕然發問:“漆雕禮?”

    “莫不是今漆雕氏族長、漆雕氏大儒乎!”

    從本心來講,王綰並不支持監察政策,因爲朝廷監察地方並不符合王綰的政治思想。

    但從利益來講,監御史直屬於御史大夫,倘若此策能成,王綰掌握的權利將空前龐大。

    從權責來講,御史大夫肩負監察之責,監御史明顯是能幫助王綰更好的完成職責的政策,王綰也沒有理由反駁。

    所以王綰全程採取擺爛態度,一句話不說,只看結果。

    但現在,王綰不能不說話了。

    誰不知道漆雕氏之儒都是羣什麼人?

    在漆雕氏之儒面前,沒有尊卑,只有對錯!

    如果他們做錯了,即便對方是奴隸他們也會恭敬賠罪。

    如果他們是對的,即便對方是君王也要鬥爭到底!

    嘴上鬥不過,那就用劍鬥!

    用劍也鬥不過,哪怕冒着身死族滅的風險也至少要啐君王一臉!

    而今,嬴成蟜卻要把漆雕氏之儒的領袖搬回大秦朝堂,放在王綰麾下?

    那漆雕禮入朝之後第一個盯上的人會是誰?

    壞了!

    合着你丫是衝本官來的啊!

    嬴成蟜笑而頷首:“正是!”

    王綰震驚又不解的發問:“漆雕氏之儒不是皆不出仕嗎?”

    “長安君如何以爲漆雕禮會願仕於我大秦?”

    嬴成蟜面向嬴政拱手一禮:“我王之仁,天下皆見。”

    “民生之苦,天下皆知。”

    “今我王監察百官以恤萬民、約束地方以清政令,或許有些蟲豸對此頗爲不滿。”

    “但卻自有心向萬民之人景從而來!”

    “昔孔子舉漆雕子出仕,漆雕子因自認能力不足而拒之,卻非是毫無出仕之心。”

    “而今我王爲天下萬民欲大用漆雕禮之才,漆雕禮又安能不出仕!”

    “今漆雕禮已入咸陽城,只待大王召見考教。”

    羋粒等貴族出身的朝臣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濃濃沉重。

    漆雕禮出仕,絕不僅僅只是一名大儒主動入秦出仕這麼簡單的事。

    更是進一步證明了監察之策只會引得部分賢才不滿,反倒是會讓另一部分賢才心生嚮往。

    除了嬴政和嬴成蟜穩穩能拿出來的軍校弟子之外,還會有諸多如漆雕禮一般的在野賢才會爲此主動入秦出仕。

    各地方官吏若是果真掛印而去,那最終的結果或許不會是各地方官署停擺,而是這大秦朝堂之上再也沒了他們的位置!

    但現在已經不是各地方官吏是否要用掛印而走來逼迫嬴政的問題了。

    如果漆雕禮擔任監御令,那必然會有一大羣漆雕氏弟子出任監御史。

    待到那羣鐵頭娃履職,各地方官吏的腦袋可真就只是寄存在他們的膀子上而已了!

    羋粒硬着頭皮道:“漆雕禮雖爲齊地大儒,但卻無任何爲政經驗,也並不瞭解政事,如何能監察地方?”

    “本官以爲,大可擇一嚴明之臣爲監御令,再從大秦軍校中擇得力干將充任監御史。”

    羋粒退讓了。

    他也不得不退讓。

    與其讓漆雕氏那羣瘋子來做監御史,還不如讓那些出身軍伍的殺才做監御史呢!

    隗狀幽幽開口:“本公亦無爲政經驗,羋太僕以爲,本公亦無能爲相邦乎?”

    魏繚沒有說話,但看向羋粒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如果漆雕禮空降爲監御令值得質疑。

    那麼魏繚和隗狀這兩個同樣沒有執政經驗直接空降三公的人,同樣值得質疑!

    羋粒趕忙道:“本官絕無此意!”

    “只是漆雕禮所持主張與我大秦律法截然不同……”

    不等羋粒說完,嬴成蟜已然冷聲開口:“羋太僕此言謬矣!”

    “身爲大儒,漆雕禮怎會不通秦律?”

    “入秦途中,漆雕禮也一直都在翻閱近歲我大秦新近修訂、頒佈的律法。”

    “且監御史只有監察權而無司法權。”

    “只要漆雕禮能如實上稟地方官吏的違律之舉,便足矣。”

    “漆雕禮自己的主張並不重要。”

    見羋粒屢屢吃癟,陽泉君羋宸終於緩聲開口:“長安君莫急,亦請隗相息怒。”

    “二三子皆是爲大秦思慮,不過是所思有別而已。”

    “漆雕氏之儒啊,本君也多有所聞。”

    “此等肆意枉爲、視律法如無物之輩,即便擔了監御史之職又如何能束住心猿?”

    “且漆雕氏之儒大多過於剛直,若於國朝爲官定是個好的,可地方卻並不是非黑即白。”

    “很多時候,官吏也需要根據地方的實際情況進行妥協和改變,如此才能更好的完成朝廷命令。”

    “漆雕禮並無執政地方的經驗,又那般剛直,難免與地方官吏生出間隙。”

    “如此,地方易亂啊!”

    羋宸率先把隗狀、魏繚和漆雕禮做出了切割。

    事涉基層執政,嬴成蟜自己也沒有相關經驗,所以嬴成蟜對此沒有話語權。

    鑑於羋宸的身份,嬴成蟜還沒法和他掀桌子!

    好在馮去疾迅速頂上,溫聲笑道:“陽泉君多慮了。”

    “孟子曰:人性本善。”

    “荀子曰:人性本惡。”

    “漆雕子卻曰:人有善惡。”

    “本官久聞漆雕禮此人性子剛正卻亦知世之曲折,明人之善惡和世事之混雜。”

    “此等人若爲監御令,即便執政經驗淺薄,想來卻也能迅速切入地方之內,尋得弊病而直諫之!”

    “且監察地方又何必瞭解地方?”

    “監御史只需要將違律之舉如實上稟,而後交由朝廷決斷便是。”

    “若是監御史體諒地方苦楚,不上稟地方違律之舉,那監御史豈非瀆職乎!”

    嬴樂微微皺眉道:“此等重任,或可擇一實幹大才擔之。”

    “尋一毫無執政經驗之人肩負監御令之職,本官以爲,還是有待商榷啊!”

    御書房內,再次迎來了一片混亂爭執。

    嬴成蟜帶頭衝鋒,李斯、姚賈、韓倉、馮去疾等朝臣緊隨其後。

    但這一次,昌允選擇閉口不言。

    嬴樂等大量原本支持嬴成蟜的朝臣,此刻雖不曾與嬴成蟜爭的面紅耳赤,卻也都在暗戳戳的敲着邊鼓支持羋宸。

    監御史監察地方,他們可以捏着鼻子認下。

    大不了往監御史裏多塞一些自己人,肉也總歸是能落在自己的盤子裏。

    但讓漆雕氏那羣人來監察,他們真不能接受!

    眼見大部分朝臣都站在了嬴成蟜的對立面,嬴政突然沉聲而喝:“於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羋粒:……

    剛剛長安君都在這朝堂上喊打喊殺了,也不見您規勸一句。

    結果現在我等剛剛佔據上風,您就說我們成何體統?

    大王,您雙標的要不要這麼明顯啊!

    但即便嬴政雙標又如何?

    羣臣還是只能當即拱手:“請大王恕罪!”

    嬴政沉聲道:“諸位愛卿皆是在爲國事心憂,何罪之有?”

    “然,國策非是吵嚷可定!”

    “御史大夫以爲,長安君此諫何如?”

    嬴政直呼王綰的官職,而沒有口稱愛卿。

    嬴政沉凝的目光轉向王綰,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王綰沉默數息後,肅然拱手:“啓稟大王。”

    “本公久聞漆雕氏子弟‘不色撓,不目逃,行曲則違於臧獲(低賤的奴婢),行直則怒於諸侯’。”

    “而漆雕禮更是剛正之典範,爲天下人稱道。”

    “監御史一職權力甚大又多有誘惑,更需要敢言直諫。”

    “本官以爲,唯有如漆雕禮一般的剛正直人,方纔可擔監御令之職!”

    “臣,附長安君之議!”

    王綰也想明白了。

    衝着本官來的就衝着本官來吧。

    本官問心無愧,坦然無懼!

    至於各地方由此而生的亂象?

    大王、長安君和相邦都不在意,那本官身爲御史大夫又何必多嘴!

    沒給羋宸等朝臣再次開口的機會,嬴政略略頷首:“此言,甚善!”

    “待寡人考教過後,若此人果真如諸位愛卿所言一般,則寡人當許其監御令之職!”

    “至於監御丞並諸監御史,還當由諸位愛卿擇賢良上諫。”

    嬴成蟜上前幾步,拱手一禮:“大王英明!”

    魏繚看看端坐臺上,目光沉凝堅定的嬴政。

    再看看立於臺下,以擇人欲噬的目光回首環視羣臣的嬴成蟜。

    心中嘆息。

    鬥權謀?

    把朝中所有臣子綁起來也鬥不過嬴政,且身爲君王的嬴政本就自帶光環,天然壓羣臣一頭。

    鬥歪招?

    有嬴成蟜在,朝臣們只能祈求嬴成蟜別先出歪招!

    當嬴政和嬴成蟜齊心協力,一衆朝臣怎麼和這兩兄弟鬥啊!

    果不其然,在嬴政和嬴成蟜擺明車馬的壓迫之下,羋宸心中嘆息,率先上前拱手:“大王英明!”

    羋粒等朝臣見狀也不得不齊齊拱手:“大王英明!”

    嬴政略略頷首,好似只是解決了一個尋常朝議一般繼續開口:“今秦滅楚,燕、齊二國皆派遣使者送來賀禮,唯趙國無動於衷。”

    “然,楚國危亡之際曾向趙國求援,趙國同樣無動於衷。”

    “諸位愛卿以爲,趙國現下意欲如何,可會影響我大秦戰略乎?”

    一件件重大議題被拎上朝堂。

    直至天色漸晚,御書房門才被再次打開。

    一衆羣臣腳步匆匆的走出御書房,每個人臉上都寫滿嚴肅。

    今日御書房內商討的一切事宜,必定會如落入水中的巨石般,以御書房爲中心掀起一片波及天下的滔天巨浪!

    待到羣臣離去,御書房內僅剩嬴政和嬴成蟜兩人。

    “酒呢?”

    “接着!”

    凌空接住嬴政拋來的酒罈,一掌拍開封泥灌了一口,嬴成蟜方纔舒了口氣。

    “呼~累死弟了”嬴成蟜直接癱在臺下階梯之上,無語的仰頭看向嬴政:“雖然弟尤善遊說,但也扛不住持續性的舌戰羣儒啊!”

    “下次再讓弟做這活兒,記得多給弟找幾個幫手。”

    嬴政懷抱酒罈坐在嬴成蟜身側,失聲笑罵:“乃兄幫你擋回去了多少攻訐,你這豎子是半點都沒看出來啊?”

    “若非乃兄多次及時打斷羣臣,你這豎子又如何反駁羣臣所攻?”

    說話間,嬴政也拍開酒罈,痛飲一口香甜的酒水。

    嬴成蟜哼了一聲:“有何無法反駁的?弟自有辦法!”

    “弟分明已經打出了不錯的局勢,若是再努努力,完全有希望把直屬於大兄的監察力量也定下來。”

    “大兄何必主動退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