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我也不想送死,但他叫我知己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黑茶芝士字數:3680更新時間:24/06/28 18:12:06
    大梁城外。

    嬴成蟜立於指揮台,目送魏咎所部殺回大梁城後沉聲開口:“傳令都尉岑邊。”

    “令其給本將一個解釋!”

    傳令兵還沒爬下指揮台,十餘名將領就策馬狂奔而來。

    “將軍!”岑邊在指揮臺下幹淨利索的翻身下馬,動作連貫絲滑的直接跪地稽首:“末將未能攔住魏軍水師。”

    “請將軍治罪!”

    嬴成蟜怒喝:“滾上來!”

    岑邊慚愧的‘誒’了一聲,然後如靈活的猿猴般爬上指揮台。

    待岑邊上臺,嬴成蟜已經壓下怒火,沉聲發問:“此戰戰況如何?”

    岑邊趕忙解釋:“我軍一千二百艘舢板、六千水師將士奉命分別埋伏於黃河和鴻溝之中。”

    “待魏軍水師發現蒙將軍所部並駕舟回返後,我部前後二軍一齊殺出,前後圍困魏軍。”

    “後……”岑邊無奈的說:“慘敗。”

    “我軍毀去魏軍飛舟七十十,斬首六百餘級。”

    “但我軍折損飛舟三百零七艘,陣亡袍澤兩千三百八十一人。”

    嬴成蟜:???

    你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轉折!

    我怎麼聽不懂呢!

    嬴成蟜肅聲發問:“率五倍兵力以埋伏姿態前後夾擊,計劃順利卻遭慘敗?”

    “岑都尉,你給本將解釋解釋,這合理嗎!”

    岑邊誠懇的說:“因爲打不過!”

    “根本打不過!”

    “魏軍水師的艦船比我們的舢板更優良,魏軍也更善水戰。”

    “反觀我軍將士一入船艙便嘔吐不止,艦船搖晃後就無法立足了。”

    “便是七八艘我軍舢板圍困住一艘魏軍飛舟,我軍也難以取勝啊!”

    岑邊正要指揮大軍包抄呢,結果就看見麾下將士全都趴在船邊嘔吐不止。

    這怎麼打?

    沒法打!

    回想起在水面上時的無力感,岑邊苦澀的拱手一禮:“末將非是推卸罪責,只是末將實在不善水戰。”

    “懇請將軍治末將之罪,罷末將水師都尉之職!”

    “末將寧可去做個材官(基層步兵),繼續爲我大秦衝鋒陷陣!”

    嬴成蟜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本將明白了。”

    雖然大秦地處西北,境內河流較少,但大秦其實也是有一支水師的。

    可惜,嬴成蟜所部此戰的任務只是牽扯敵軍兵力,王翦所部才是主力兵團,趙國才是主戰場。

    再加上趙國境內又有漳水、唐河、滹(hū)沱河以及黃河等河流水系,所以大秦那支總量稀少、戰船老舊、士卒較寡的水師盡數調撥給了王翦所部。

    嬴成蟜手中的水師全都是徵調於故韓地的民船!

    若非嬴成蟜連駕船的船伕也一起徵調了,就嬴成蟜手底下這羣旱鴨子估計連船都開不走,更遑論水戰了!

    嬴成蟜沒得選。

    他只能用五倍的兵力妄圖以數量補質量。

    可惜,岑邊用他的實戰告訴嬴成蟜,質量上的差距不是數量可以彌補的。

    此敗與岑邊無關,嬴成蟜即便心情不好也不能將火氣撒在岑邊身上。

    雙手扶起岑邊,嬴成蟜溫聲勸慰:“岑將軍固然不善水戰,但岑將軍已是我軍除蒙副將外最善水戰之將。”

    “切莫再說卸任這等話。”

    “此戰之過,過在本將,本將自會上奏王上請罪。”

    “請岑都尉先去休息,本將再撥羊百隻、酒二百壇以慰水軍袍澤。”

    按照《軍爵律》的規定,岑邊這一戰戰損過重,將他的爵位和軍職全部填進去抵罪也不一定夠用。

    岑邊自請爲先登並非一句客套話,而是律法就會這麼判!

    但現在,嬴成蟜幫他把這個罪抗了!

    岑邊心臟一熱,千言萬語只化作拱手長揖:“拜謝將軍!”

    又寬慰了岑邊幾句,岑邊才告辭離去。

    待岑邊離開指揮台,都尉孟南沉聲道:“此戰暴露出了我軍水師的薄弱。”

    “以龐將軍之能,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末將以爲,接下來龐將軍必定會以水戰爲主!”

    嬴成蟜略略頷首:“本將亦如此以爲。”

    “傳大匠曹冒、大匠齊艾!”

    話落,嬴成蟜陷入沉吟之中。

    半晌過後,曹冒和齊艾爬上指揮台,拱手一禮:“拜見將軍!”

    嬴成蟜的思緒被打斷,擡頭發問:“軍中有多少橐(tuó)龠(yuè)”

    曹冒不確定的說:“應是有七八十個吧。”

    橐龠便是這個時代的風箱,主要用於向冶煉爐中輸送空氣以增強火勢。

    輜重營中確實有銅匠隨軍,但需要隨軍移動的特性讓輜重營無法承載大型冶煉爐,只能使用冶煉鍋對兵刃進行臨時修復,所以軍中橐龠並不多。

    嬴成蟜當即下令:“將所有橐龠盡數撥付給水師。”

    “你等再鍛造一些青銅箍卡在橐龠頂部。”

    “另!傳令潁川郡郡守,將潁川郡的所有橐龠盡數運來軍中。”

    曹冒不明白嬴成蟜爲何要把用於打鐵的風箱送給水師,但投石車的成功已經讓曹冒對嬴成蟜有了信心。

    將軍如此吩咐,一定有將軍的道理!

    故而曹冒當即拱手:“唯!”

    揮手令曹冒和齊艾退下,嬴成蟜繼續下令:“令!停止攻城!”

    “輜重營繞大梁城修築圍城大牆,並於鴻溝之中築堤截水。”

    “姜明所部後撤,保護輜重營。”

    “投石車移至大梁城南北水門外十里,若無本將命令不得激發。”

    “傳令潁川郡郡守,自潁川郡徵調民夫五萬奔赴戰場!”

    “傳令……”

    魏咎回返大梁城讓嬴成蟜的後續計劃全部失效。

    一條條命令被嬴成蟜接連下達,秦軍全軍爲之調動,爲新的計劃站住陣腳。

    輜重營更是掄起銅鍤,將一筐又一筐的泥土和石塊倒進鴻溝。

    三天後。

    戰場化作熱火朝天的工地,一支兵馬也自南方行進而來。

    外黃縣縣令張耳遙望鴻溝,聲音肅然:“秦軍這是要堵死了大梁城水師出城之路!”

    “怪不得王上令我軍突進南水門,接應水師出城。”

    “若果真讓秦軍堵死了鴻溝,大梁城豈有反擊之力?”

    張耳身後,門客劉季的目光卻是看向整齊列陣的秦軍,無奈吐槽:“以四萬兵馬強攻秦軍十七萬大軍。”

    “此乃必死之舉!”

    “禽獸尚且求存,我等又何故尋死?”

    遊俠陳餘怒斥:“所以我等是人,而禽獸卻只是禽獸!”

    “而今王上被困,國都陷入危難之境,我等身爲大梁人士便是戰死沙場也必要護大梁城不失!”

    劉季嘴皮子從不弱於人,面對陳餘的質問瞭然點頭:“所以我等不如禽獸唄!”

    陳餘大怒:“伱……”

    張耳沉聲道:“夠了!”

    “此地乃是軍陣,豈能容你等吵吵嚷嚷?”

    “亂了大軍士氣,看本官能否饒了你等!”

    陳餘頓時壓住怒氣,拱手致歉:“是餘之失。”

    “但這劉季也實在太過氣人!”

    “他才是在亂我軍軍心!”

    張耳溫聲道:“你我皆生於大梁城,而今大梁城被困,你我自當竭力救援。”

    “但劉先生非大梁人士,甚至並非魏人。”

    “他願意隨我等同來救援大梁城,乃是處於義氣!”

    張耳轉而看向劉季,認真的說:“張某早已將劉先生視作知己。”

    “張某亦知此戰兇險,但大梁城是張某的家鄉,保護大魏更是張某昔日主上信陵君的臨終囑託。”

    “即便前路危險,張某也不會後退一步!”

    “但張某不會強迫知己爲張某赴死,張某願贈千錢爲劉先生路資。”

    “唯願明年今日劉先生能遙敬張某濁酒一壺。”

    “如此,張某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可老懷大慰啊!”

    如果是四十多歲的劉季,絕對會當場拱手告辭,跑路之前還不忘拿走張耳承諾的路費,甚至沒準還會從輜重營中再取點糧食。

    但才十八歲的劉季正熱血任俠,更以信陵君爲偶像。

    張耳接連擡出了二人之間的情義和信陵君的臨終囑託,劉季哪還遭得住?

    我也不想送死,但他叫我知己啊!

    劉季當即一拍胸脯:“張兄厚待劉某,於危難之際劉某又怎能棄張兄而去?”

    “張兄的家鄉就是劉某的家鄉,張兄的目標就是劉某的目標。”

    “此戰,劉某必當奮勇!”

    陳餘輕聲一哼:“倒也不算是個徹底的鼠輩。”

    張耳笑而拱手:“如此,張某便先行謝過了!”

    旋即張耳擡高聲調,朗聲開口:“諸位先生若有欲走者,張某絕不阻攔。”

    “你我相識一場乃是緣分,引爲知己便已是暢快,不負此生啊!”

    張耳帶出的四千兵馬中有兩千七百餘人是縣兵,餘者皆是張耳麾下的門客。

    平日裏張耳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更有信陵君風範,爲不少門客的楷模。

    而今張耳有難,話又說的這麼熨帖,門客們哪怕是爲了面子又豈能逃走?

    千餘門客齊齊拱手:“我等願爲張兄效死!”

    張耳暢快大笑:“既如此,諸位先生便且隨張某殺盡秦狗!”

    高舉手中長槍,張耳怒喝:“目標鴻溝兩岸,殺!”

    張耳沒有動,張耳麾下的門客和縣兵已經發起衝鋒,口中高呼:

    “外黃縣麾下,前來護駕!”

    此刻的戰場頗爲安靜,數千名門客縣兵的呼聲響徹戰場。

    其他來增援的縣令不由得暗罵。

    此地距離秦軍還有數百丈呢,誰能想到張耳現在就開始喊殺了?

    結果,這麼好的露臉機會就被張耳搶過去了!

    戰場上迅速響起嘈雜的呼聲:

    “彭城縣麾下,前來護駕!”

    “乘丘縣所部,奮勇殺敵!”

    “吾乃襄陵縣縣令鄒運,將士們隨本官衝殺!”

    各城援軍互不統屬,且都想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博取魏王增的青睞。

    所以戰場上的魏軍一片混亂,相互之間完全沒有配合可言。

    然而他們的出現終究讓秦軍的包圍圈出現了裂痕。

    大梁城頭,龐煖毫不猶豫的下令:“令!”

    “南城中門開!陳茂所部,出城掩殺!”

    “水師於南水門後集結,命令一到即刻殺出!”

    魏王增擼起袖子走到汾鼓旁,親自雙持鼓槌重重砸在鼓面之上。

    “咚!咚咚咚!”

    戰鼓擂響,魏王增嘶聲怒吼:

    “大魏!萬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