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要看血流成河!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黑茶芝士字數:2930更新時間:24/06/28 18:12:06
    時間撥回一刻鍾之前。

    偏院內,十幾處篝火熊熊燃燒,每一處篝火之上都有一隻六十多斤重的白條羊正在被高溫舔舐。

    二百餘張案几上擺滿了各色烤肉,兩百四十名來自不同將領府上的家兵沉默的吃着肉。

    不同於正堂的熱鬧,偏遠內的氣氛格外沉悶。

    一名樂師的身影在院門外閃了閃,卦夫見狀直接抱起酒罈走向樊護,笑着邀飲:

    “樊兄!來,共飲一爵!”

    樊護聲音平淡的拒絕:“卦兄無須再勸,既然家主有令禁止飲酒,那就沒有任何一名家兵會飲酒。”

    “你看這幾日有哪名家兵飲過一口酒?”

    卦夫無奈的坐在樊護身邊:“都是一軍之中的袍澤,難不成我等還會害諸位不成?”

    “我家將軍都允許諸位喝酒了,怎麼就不能喝上一口?”

    “這好端端的宴會若是連一口酒都不喝,那還有什麼氛圍!”

    樊護卻只是搖了搖頭:“某乃家兵,而非士卒,無須聽從將軍調遣。”

    “至於猜忌之心卻是卦兄想多了,若是某果真猜忌,就不會吃這烤肉。”

    事實上,第一天酒宴時所有家兵都沒吃一口宴會上的飯、沒喝一口這府上的水,只是用自己隨身帶來的肉乾和水囊充飢解渴。

    直到第二天時嬴成蟜提供了活羊活鹿,又提供了未經研磨的鹽巴等調味料,樊護等家兵確認嬴成蟜不存在投毒的機會,這才親自動手烹飪了食物,總算是在嬴成蟜的府上吃了口熱乎飯。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允許所有食材離開自己的視線,這也是爲何好端端的院子裏卻擺上了十幾處篝火的原因。

    說是沒有猜忌,但樊護等家兵對嬴成蟜的防備簡直都要寫在臉上了!

    卦夫無奈搖頭:“我算是明白我家家主爲何總是申斥我等了。”

    “與樊兄一比,我這家兵當的確實不稱職。”

    “但我家家主可是交代了,務必要讓我等陪好諸位,可你看……”

    環視了這沉悶的現場一圈,卦夫無奈搖頭:“既然諸位不飲酒,那我給大家唱首歌吧!”

    樊護也能理解卦夫的無奈,更沒理由拒絕卦夫,便笑着點頭:“卦兄請!”

    卦夫清了清嗓子,用酒爵拍打案几以做節拍,慨然高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其他嬴成蟜的親兵也跟着唱了起來: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這句一出,全場家兵就知道卦夫在唱什麼了。

    老秦人的歌曲不少,但論傳唱度,卻無一首能出《無衣》之右。

    而在大秦軍中,這更是比戰鼓更能振奮軍心的戰歌!

    不由得,其他家兵也跟着唱了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一名、兩名,隨着樂聲越發激昂,兩百餘名家兵都引吭高歌: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聽着歌聲,樊護有些感慨。

    這歌聲慷慨激昂,他們要做的卻是苟且之事。

    這歌詞同袍同澤,他們要做的卻是弒殺戰友的事。

    何其諷刺!

    何其悲哀!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好膽!爾果真心懷不軌!”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一曲歌罷,卦夫暢快大笑:“彩!”

    “諸位果真真袍澤也!”

    樊護卻突然坐直了身子,猶疑的發問:“剛剛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樊於期的那一聲呵斥在經過牆壁、大門的阻隔後本就已經衰微。

    在兩百多名家兵同聲高歌的聲浪中更是只掀起了丁點水花。

    饒是樊護耳聰目明卻也只是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和諧的聲音。

    若是換做第一天,僅僅這點不和諧就足以讓樊護暴起發難。

    但正是因爲第一天時樊護僅憑一聲‘殺’就掀了桌子,殺奔正堂,讓樊於期十分難做,所以今日的樊護反倒是不敢再因爲這丁點猜忌便直接暴起。

    卦夫慷慨而呼:“是我大秦敢於向六國揮刀的聲音!”

    一衆家兵熱烈的撫掌而贊:“彩!”

    卦夫再次打起節拍,朗聲而呼:“諸位袍澤,同唱!”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兩百名家兵再次齊齊高唱,只有樊護佯做溜達的走到了院子邊緣,側耳傾聽。

    半晌過後,終於又有一道聲音穿透大合唱傳入樊護耳中。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休傷我主!”

    隱約聽到這句呵斥,樊護直接拔出長劍,怒聲而喝:“正堂有異!”

    “諸袍澤,護衛家主!”

    一聲令下,不只是樊於期的家兵,其他所有將領的家兵全都在一瞬間停下歌聲,抽出腰間長劍。

    卦夫沒有拔劍,只是張開雙臂擋在院門處大聲呵斥:“樊兄,你這又是何意?”

    “將軍們與舞女們玩點新奇的,喊兩嗓子你就聽風便是雨?”

    “前番就因爲你過於敏感,我的三名屬下負傷,我更是被家主訓斥了半晌。”

    “今日你又來這般作態?若是我何處沒有招待好,伱大可直言,莫要藉此挑撥將軍們的關係!”

    經過第一天的烏龍,樊護也不能確定他剛剛聽到的喊殺聲究竟是出於誤會還是出於爭鬥。

    樊護不敢拖沓,卻也擔心這是嬴成蟜的計謀,就是想詐他們這些家兵,借他們之手提前擴大矛盾,壞了樊於期的佈局。

    所以樊護不敢直接殺人,只能沉聲喝令。

    “樊府家兵,撞開道路!”

    五十名家兵低垂長劍,悶着頭往卦夫身上撞,這哪是卦夫能擋得住的?

    即便卦夫帶着參宴的二十名家兵一同堵門,卻也終究還是被撞開了道路,只能焦急大喊:“樊兄你這是做甚!”

    “若是嫌我歌聲難聽,你直說便是啊!”

    樊護悶聲開口:“若是某判斷錯了,某自當賠罪,甘願受罰。”

    “樊府家兵,隨某走!”

    有樊護帶頭,所有家兵全都向着正堂方向跑去,卦夫也不敢耽擱,趕緊跟了上去。

    偏院就在前院側邊,而正堂就在前院之中,二者之間的距離不足五十丈。

    只是十餘息的時間,樊護就衝到正堂門口。

    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禮儀尊卑了,飛起一腳,樊護直接踹開大門。

    映入樊護眼簾的,便是數具屍首和滿地鮮血,更有一柄秦劍正對着劉安刺去!

    劉安的家兵眼睛都紅了,怒聲嘶吼:“家主,小心身後!”

    “保護家主!”

    得家兵提醒,劉安趕忙轉身,橫劍蕩開了這一刺,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後之人。

    “楊都尉,你欲殺本將?”

    都尉楊虎不言不語,只是持劍再刺。

    劉安的家兵哪能坐視自家家主被殺?毫不猶豫的就衝了上來。

    與此同時,楊虎的家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既然自家家主都開殺了,他們怎能落後?持劍便刺向劉安的家兵!

    雙方共二十名家兵拼殺在一起,口中怒吼,其他將領也紛紛喝令:

    “本將麾下,速殺劉都尉!”

    “張唐,速來保護本將!”

    “擋住他們!家主如今佔優,我等攔住這些家兵便可!”

    “俺攔住他們,爾等立刻去保護家主!”

    自家家主還活着的家兵倒還好,有個指揮。

    自家家主已經死了的家兵們卻完全陷入茫然。

    誰是敵?

    誰是友?

    我該保護誰?又該去殺誰?

    樊護更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樊於期怔怔出神。

    “家主!家主!!!”

    樊於期死了,樊護感覺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他不知道樊於期爲什麼會死在這裏,死之前又經歷了什麼,他的心中只有滿滿的自責和懊悔。

    爲何他沒有早一點趕來!

    跪在地上,給樊於期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樊護怒聲嘶吼:

    “樊府家兵,死戰!死戰!”

    “殺嬴成蟜,爲家主報仇!”

    楊虎心中一凜,甚至放棄了殺劉安,而是趕緊奔向嬴成蟜,口中怒喝:

    “膽敢靠近將軍者,殺無赦!”

    狹窄的門口變成了絞肉機。

    剛剛還勾肩搭背、載歌載舞的家兵們此刻卻刀劍相向,你死我活!

    高臺之上,嬴成蟜輕輕抿了口爵中酒,靜靜俯視着臺下的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