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0章 審判之前

    林辰自從打出了狠人的名號之後，一直都處於玄天世界的頂流，別家子弟雖也有傳奇，風頭正勁的幾位，也被視作天地未來的主宰。

    但狠人一出，便是誰也無法爭鋒，就不去論狠人的戰力了，單就狠人做的事，那就不是旁人做得到的。

    別人的傳奇，大部分還只是驚人戰績，但林辰做的事，那才是話題度拉滿。

    嶄露頭角時的小打小鬧暫且不提，從以男子身份接任羣芳館館主開始，那是一路火花閃電，目不暇接。

    之後登神門宗，敗若海棠，被蘇一逆推的過往化了不知多少少女的心。

    再後金烏巢穴外，力敵妖魔二族新王，成王中之王！

    東域，賣月嬋仙子，滅山河宮闕，女劍仙震懾天下！

    奉天，助玲瓏仙子得解脫，終結陳天啓，爲邪魔之亂畫上句號。

    聖城莫伊，滅古老邪神，最終消失兩年。

    兩年後，初歸，斬左親王，人間半步帝皇第一死，便在其手。

    如今，入邊軍，斬黑龍，戰績震驚天下。

    而現在，軍中怒殺人，弒殺上官，再度引來天下目光，而接下來的評議會，更將被所有人關注着。

    傳奇一生！

    或許隨着璀璨大世的不斷推進，未來有人能夠複製林辰的戰績，但林辰這一步步的傳奇，恐怕沒有人能夠做到了。

    什麼是頂流，這就是。

    而關於林辰接受評議會審判一事，天下早已議論紛紛，有人憤而疾呼必須處死林辰，否則軍法何在，規矩何在，有人認爲林辰此爲必有緣由，理應查清，有人呵斥種族存亡之際亂邊軍，當斬，有人駁斥正因妖族勢大，林辰戰力無雙還能殺敵，不該殺。

    無數觀點，在碰撞，還有無數的流言，不知分出了多少個版本，無法統一。

    於是，所有人都在看向評議會，等待最後的結果。

    平日裏，陽光之下的暗潮涌動，那些是是非非，被掩蓋着，說不清，便是有不公，便是有冤屈，最終也落於塵埃下，埋葬了。

    可如今，評議會的莊嚴，天下的注視，整個人族的意識都在集中，那便不是強權能夠決定的，甚至不是法理能夠審判的。

    世人所求，將是最爲樸素的，是人族自誕生以來形成的一種向心力，那就是公道！

    若一切放在臺下。

    一小撮人，或許沒有公道。

    一大片人，也可能沒有公道。

    但事情放在臺面上，面對着整個人族，是人族意志的集合，那便需要公道，否則，人族的精氣神，無數先賢所凝聚的人族向心力，便會瓦解。

    若連公道都沒了，那麼所謂人族大義，也就不復存在。

    “左薦秋，他倒是雞賊啊，這下怎麼審？”

    “按照軍法執行便是了。”

    “軍法從事，是林辰一個人的事嗎，常先奉、鐵戰或者還有其他的人，背後那一連串，祭皇李氏能是唯一？到時候，如何處置，皆軍法從事？”

    “這件事牽涉太廣了，上了評議會，走向就無法控制，各方都有各自的利益，要林辰死，哪有那麼容易！”

    “犯下這樣的重罪都不死，還有天理嗎？”

    “天理？評議會求的什麼時候成天理了，天下都在看着，真以爲所有人只盯着林辰不放？”

    “看吧，左薦秋越過了軍法處執法，直接動用評議會程序，肯定沒憋什麼好屁！”

    “那就看看唄，老實說，現在軍隊烏糟糟的，派系叢生，趁着有人敢打破陳規，也該整頓整頓了！”

    各家，都在交流着意見，想要林辰死的當然不少，但說到底，跟林辰有仇的畢竟只有那幾個，其它的，態度就模棱兩可了。

    所以誰都無法確定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林辰被判死罪在常理之中，但林辰只要死，那麼相對應的，一些人也得死，否則就沒有公道。

    到底如何，還得看屆時如何博弈。

    大元帥府。

    無間囚籠中，大陣運轉，如同一塊塊磚石堆砌，此地乃是長城大陣的核心之一，乃人族歷代心血所在，固若金湯。

    林辰此刻就在這無間囚籠之中。

    “林辰閣下，我們又見面了”，宇文牧行禮，他看上去就是個儒雅文士，如今沒有相隔傳影大陣，真正直面，頗有幾分弱不禁風的感覺。

    他本就不擅長戰鬥，但全軍無人可以輕視他，而他的命令，即便是半步帝皇，也要遵從。

    林辰也跟着還禮，沉默的看着對方。

    宇文牧當下笑了笑，伸手示意林辰坐下，便開口道：“我本擔心閣下不會收手，將繼續殺，如今倒是鬆了口氣。”

    “長城底蘊深厚，強者衆多，我大概率沒法繼續往下殺了”，林辰道，也是實話。

    長城若是能被他一人殺穿，那還談什麼南拒妖國，直接投降給妖族當奴隸就是了。

    繼續殺下去，大概率就是死。

    “那閣下還這般瘋狂，頂着死罪加身也要殺！”宇文牧道。

    “死去的人不會說話，我幫他們說一說”，林辰道，他豈不知這樣做的後果，但，總要有人做。

    “嗯，難爲你了”，宇文牧嘆了口氣，隨即問道，“你其實可以逃，我相信史景城攜長城之威或許能殺你，但攔不住你，而只要你活着，就沒人敢有什麼動作，你這次，是真的嚇到一些人了。”

    “打算走的，但那畢竟是下策，而大元帥既然繞開了軍法動用評議會程序，我決定留下看看”，林辰道。

    不管爲什麼大開殺戒，依軍法，必然處死，這一點林辰自己也很清楚。

    軍法面前，不存在正當理由。

    但大元帥卻繞開了軍法處，以更高權限的評議會審判，那就不一樣了，大元帥顯然不想依照軍法解決這件事。

    那麼，結果應該就會有不同。

    這就是林辰甘願留下束手就擒的理由。

    有的人分對錯，有的人講利益，這個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非黑即白，那只存在於童話世界中，真實的世界，更多的是白與黑之間的灰。

    林辰相信以大元帥的位置，不會站在錯的一方，但也不信以大元帥的位置，會不看重人族的利益得失。

    對錯很重要，但利益也很重要！

    林辰大開殺戒，威震天下，雙側破限十三，更是宇內無人可比，這樣的他，大元帥怎可能想殺，有太大的利用價值了！

    殺了林辰，那才是真正的浪費，對人族沒有利益可言。

    宇文牧笑了笑，“閣下是看得明白的，絕不是一腔熱血上頭的莽夫。”

    “前輩謬讚了”，林辰沒什麼表情。

    宇文牧倒也不在意，他給林辰倒了一杯茶，微微笑着道：“視角下沉到個人，對錯便是一切，但視角上升到整個人族，個人的得失對錯，便微不足道了，被看重的，是整個人族的利益！”

    林辰皺了皺眉，但沒有反駁。

    每個人都有自己身處的位置，位置不一樣，視角自然也不一樣，態度自然也就不一樣，但天下人族何其多，有的人格局小，視角只在個人對錯，有的人格局大，視角乃是整個人族！

    如何統一？

    “所以這次的評議會，論的就是你個人對錯，以及，人族得失，兩者合一，便是公道，大元帥，想用公道換你一條命！”宇文牧笑道。

    林辰眸光微微閃動，他多少有些猜測，但對方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意外。

    “那麼，代價呢？”林辰問道。

    什麼事，都需要代價，如此重罪還能活着，就更要付出巨大代價了。

    “需要你去做一件看上去，必死的任務”，宇文牧也是直接。

    林辰笑了笑，這很公道。

    “好了，現在我們來聊聊個人對錯吧，時間不多，把你想殺的人列出來吧，我去處理”，宇文牧道。

    “你麾下的高級智囊周望”，林辰道。

    宇文牧聞言，很平靜，完全沒有意外的神情，他皺了皺眉，道：“就只剩下這個了嗎，罷了，其他的我去湊吧。”

    林辰眼睛眯了眯，聲音有些冷，“前輩本就知道這些事嗎？”

    宇文牧對林辰的態度不在意，他只是笑笑，“軍隊的組成，本就是九域的各個勢力湊起來的，每個人背後都有各自的勢力，若沒有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才奇怪。”

    “但只要軍令順利傳達遵守，軍隊始終保持戰鬥力與對人族的忠誠，一些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你這次的事情，老實說，我不知情，知情的話會阻止，我們並不希望你被妖族殺死，當然，我事先不知，並不代表我現在就掌握不了證據，想去查，就能查得出來！”

    林辰感覺有些苦澀，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總有你們控制不住的時候吧？”

    “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維持如此龐大的軍隊需要我們這樣的人，但，不也有你這樣的人嗎，隔三岔五出來一些，殺一殺，我們再跟着殺一殺，也就還好”，宇文牧道。

    林辰張了張嘴，感覺有些氣悶。

    他在想，若他身處大元帥的位置，又該如何處理。

    宇文牧見此，哈哈一笑，道：“閣下不用想那麼多，我們是不同的，位置也不同，你不用代入誰的視角去看待問題，你做你覺得正確的事，我們做我們覺得正確的事，這就行了。”

    “受教”，林辰抱拳。

    “行，那我就先走了，不過你也先做好準備，事情不一定會朝着我們所想的方向發展”，宇文牧站起身來，行了一禮，便往外走去。

    林辰坐在那裏，靜靜調息，習慣着新獲得的力量。

    雙側破限十三之後，林辰又有所感悟，對於之後玄力一側破限十三，已經有了絕對的信心。

    而且，雙側破限時候所引發的共鳴，便是林辰自己都覺得驚人，似乎隱藏着某種可怕的力量，但就是白書也難以解答。

    也是，白書也無法瞭解破限十三的世界。

    不過也只是一種感覺而已，並未有持續，林辰判斷，或許需要三側全數破限十三，才會讓這股共鳴的力量化作真實。

    林辰眸光微微閃動着，手指摩挲着指間一枚戒指。

    那是紀顏身上得來的戒指，屬於天神。

    林辰對這枚戒指無可奈何，無法探查，也難以動用，唯有紀顏受到危險的時候，才會有所反應。

    不過，如果不是錯覺的話，當林辰雙側破限十三引發共鳴之際，這戒指，是有所反應的。

    “天神，哼！”林辰哼了一聲。

    因爲是緊急狀況，評議會程序啓動的第三天便召開，參與會議的代表來自中土九域，大部分的巨無霸勢力都派遣了使者過來，不過重視程度並不同，有的只是列席，有的，則將參與評議。

    也就西域的兩大恐怖道統，佛門與聖堂，對此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人派人參與。

    但兩大道統卻也發話，支持評議會的最終決議。

    會場，列席人員正在入場，他們來自不同勢力，代表不同的羣體利益，三三兩兩認識的在邊走邊談。

    “佛門和聖堂什麼意思，列席都不願，卻說什麼支持決議，真是怪事。”

    “你不知道？”

    “哦？有內情？”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很快，會場內便座無虛席，四周更是架設了傳影大陣，此地的畫面將實時傳遞出去，讓天下都能看到評議的結果。

    衆人坐定，很快便響起了一陣吵雜聲，是大人物到了。

    正道聯盟副盟主，北域鎮天聖院院長段無聲走了進來。

    正道聯盟，乃是天下正道勢力的聯合，而鎮天聖院，在北域乃是擎天巨柱，歷代聖女，便是在鎮天聖院接受培養教育。

    甚至那光源，名義上都是存放在鎮天聖院的。

    如此身份，做正道聯盟副盟主，自然不在話下。

    此刻，段無聲走進來，身後跟着幾位北域的強者，神色冷峻，並沒有多交流，很快就落座了。

    而很快，又是一片吵雜聲，中域人皇宮的人到了，爲首的，乃是當世人王胞弟，姬鴻軒，這身份地位也是驚人的。

    兩大人族勢力，都各自派出了分量極重的人物，可見對評議會的重視。

    而兩位大人物分作次席，主位還空着。

    這次的評議會臨時議長，也不知道是誰！

    時間一點點過去，議長依舊沒有到，衆人面面相覷，但段無聲和姬鴻軒都是靜靜的坐着，也就沒有人敢問什麼。

    但也沒有讓大家久等，不多時，門外走進來一個老者，鬚髮皆白，背都有些駝了，拄着一根柺杖，正在緩緩走進來。

    這老頭，身上沒什麼氣息波動，就是個凡人！

    不過跟在老頭身側候着的，卻是宇文牧，整個南方軍的二號人物，這不得不讓人震駭。

    這老頭是什麼身份？

    而見到此人出現，原本還在閉目養神的段無聲和姬鴻軒，都是連忙站起身來，對着老人行禮。

    其餘巨無霸勢力的代表、使者，那些老家夥，也都是站起來，恭敬行禮！

    在場的小輩們，哪還敢坐着，全部站起來，無比恭敬的行禮。

    “不必多禮，我就是太悶了出來走走，都坐吧”，老人擺擺手，呵呵笑道。

    不過大人物們卻是沒有人敢坐下，都是候着，直至老人走到了主位上，坐下，這才敢落座。

    “前輩，許久不見，您氣色又好了些”，姬鴻軒笑着道。

    “你小子就會說好聽的”，老人呵呵一笑。

    “前輩若是無事，可以去北域逛逛，聖女殿下很想見您”，段無聲堆着笑容道。

    “那小妮子見我這種老頭做什麼”，老人擺擺手。

    底下，精神傳音不斷，都在議論這老人，而得知其身份之後，皆是大驚！

    宋薪！

    宋薪，這是一位活着的傳奇，他並非顯赫出身，來自一個不大的州，但爲人正直，在故鄉便是除暴安良爲己任。

    後經武廟選拔，武道逐漸圓滿，但始終都在斬妖除魔的一線，天下皆傳美名，爲世人正道推崇。

    早年，他前往南疆長城抵禦妖族，戰功赫赫，一路升任一方元帥，其後調至北疆長城，曾打出傷亡一比百的恐怖戰績，威震一時。

    後調回中域，定神朝之亂，扶如今的人王順利繼位。

    再後，入西域，調停兩大信仰道統之爭，再後，到東域，抗海族入侵於海岸線之外。

    那個年代，的確沒有如今璀璨大世來得精彩，頂層的戰力也要弱上許多，古老的存在不曾復甦，神明也不願顯化。

    但那是時代的侷限，不是人的。

    宋薪的傳奇，他的正直，讓天下都敬重他，而他的資歷，他的威望，即便如今沒有半點職位，閒雲野鶴而已，卻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敢輕視。

    也只有他來當這個臨時議長，其他人才能夠說不出半個不字，最終的審判，才有力度！

    難怪了，西域那兩個道統根本無意介入此事，但卻破天荒的表達了立場，將支持評議會最後的決議。

    見到宋薪，這疑惑也就解開了。

    這是，老的傳奇，審判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