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特殊覆寫

    芯片需要插在數據槽裏加載。

    所以賽博時代的居民，通常會準備額外的數據槽，用來來長期佩戴一到兩個芯片。

    比如近戰模組、黑客程序之類的。

    約翰卻不需要。

    任何芯片插進他的身體，都會被黑光暴力轉譯，將數據通過下載的方式灌入腦子。

    黑光處理過的芯片就像是用過的特別抑制劑一樣徹底燒壞，只能拔出來丟掉，隨後身體會感到疲憊，頭暈目眩，再次提醒自己需要使用特別抑制劑。

    理論上來說：

    約翰能加載更多芯片，在身體發出警告之前用特別抑制劑清除，達到無限循環，但實際情況是他剛冒出這種念頭，就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賽博精神病都是死於對身體的褻瀆。

    他無法理解黑光的運作原理，也不知道自己腦容量的負載是否有極限，更不清楚‘特別抑制劑’到底有沒有副作用。

    約翰始終抱着最壞的打算：

    自己所謂的特殊性，不過是賽博精神病崩潰前的臆想。

    他現在腦子漲得直犯噁心，礙於醫生在場，沒辦法掏出抑制劑來緩解。

    黑光讀取了芯片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動起來。

    醫生給了他一管藥物。

    噗嗤——

    吸入式藥物沒發揮什麼作用。

    約翰的體溫還在升高。

    他緩了緩，直到重新掌控身體，墊着步子對空氣揮了兩拳，像個熱身的競技明星。

    蘇雷什公司在歐洲有國家背景。

    他們是覆蓋全球的技術武器供應商，還生產各種衍生軍工產品，比如這款CQC系列的格鬥芯片。

    它融合了各種組合技巧，在5.0版本以後納入了街頭常規器械的搏殺技法。

    約翰現在就像是科班出身的運動員，能按照模板做出應對動作，但還需要練習才能融會貫通。

    但作爲起步來說：

    這種高等級的最新款格鬥芯片，已經在街頭上遙遙領先了。

    另一枚芯片是“浪人”。

    它是筏岐工業用來搭配近戰刀具的定製款，按照地區限量發售，只作爲高端會員的禮物，在黑市裏搶手得緊，不知道埃登是從哪裏勒索來的。

    避風港公司肯定是識貨的。

    浪人芯片要限制刀具種類，埃登他們不願意爲了一把武士刀浪費插槽，所以這東西約翰要也就給了，他們更願意裝載泛用性更高的芯片。

    【數據加載中，下載完畢。】

    約翰握着賭徒做了個漂亮的拔刀動作，再精準地收回刀鞘，神經毒素附着在鋼刃表面，視覺殘餘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尾曳。

    裏安放下酒瓶指着他說：

    “企業都是黑心鬼，芯片負荷越來越高，逼着顧客去更換更好的義體，身體扛不住就會不兼容……輕則把手指頭切下來，嚴重點直接把神經突觸烤熟。”

    “你不用一遍遍強調義體安全。”

    “誰讓咱倆是一條船上的，總不能看着你死。”

    約翰點頭謝過，轉完醫藥費又問道：“醫生，你知道哪裏能買到情報嗎？”

    “你想查什麼？”

    “找前同事們敘敘舊。”

    約翰向裏安解釋。

    公司同事跟幫派兄弟不一樣，大家只有鬼混和工作的時候會在一起，平時都用公司內部的通訊頻道，合同裏明確規定不允許私下添加聯繫方式，除非有曖昧關系，否則也不會去問對方的居住地址。

    最關鍵的是，跟同事成爲知心朋友是最蠢的——即便是司機，也可能爲了一次晉升貶低背叛你。

    約翰想要調查事故真相。

    “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誰跟我一樣從那場事故中活下來，我得找倖存者談談，看看他們都有誰，又知道些什麼。”

    裏安·蘭德爾聽完嘆了口氣。

    “街頭規矩，約翰，情報是中間人的業務範疇，你有想到誰嗎？”

    “法克，領帶夾那個畜生。”

    約翰直搖頭，決定先回家休息。

    他啓動亞特蘭大虛網，查詢載具狀態，便看到設備中心有兩架伊桑伯格豪車，嚴格來說，跟自己的收入水準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這就是伊甸城啊……

    風險和機遇並存的夢境。

    銀騎正在保養，前天開去救吉諾擦了點彈痕，能調動的就只有合金RCH。

    約翰走出診所，來到地下商業街。

    工業廢氣從管道井蓋上涌，各種奇形怪狀的店鋪鑲嵌在建築縫隙中，凌亂的雜物堆放出來，裝載着義體的年輕人滿嘴髒話。

    搖滾樂和喧鬧交織。

    黑金幫的塗鴉遍佈水泥牆。

    約翰豎起兜帽走過陰暗的通道，臺階溼漉漉的，冷風灌進脖子裏。

    他被跟蹤了。

    約翰跨上合金RCH就被人用槍挾持。

    “閉嘴，立刻他娘地解鎖祕鑰，然後滾下車去！敢嗶嗶我就射爆你的腰子，把你掏空賣給……”

    “哈——”

    約翰苦笑着嘆了口氣。

    身後的劫匪略微頓住，突然感覺腕部生疼，緊接着自己的槍就被奪走了。

    劫匪沒反應過來，眼前突然發黑。

    約翰反手奪槍的動作來源於CQC芯片，側身肘擊直接幹爆了蟊賊的鼻樑，在轉身的時候看見陰影裏躥出來好幾個人，全都手持衝鋒槍。

    嗡嗡~

    他直接擰動把手。

    合金RCH昂起前輪，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在燈紅酒綠的東區街道上飛馳起來。

    約翰身後的蟊賊連忙抓住他，像個受驚的雛兒一樣破口大罵。

    然而下一秒，車速飆升。

    街景眨眼間變得模糊。

    狂風灌進蟊賊的嘴巴裏，他感覺心臟脫離了掌控被狠狠地往後扯。

    約翰降下前車輪，在疾馳到街道盡頭後壓彎，金屬車身將蟊賊的腿骨按在馬路上摩擦，金屬改造物直接就崩飛了。

    他幾乎暈厥過去。

    約翰卻拽住了對方，原地漂移，回到了事發地。

    幾個幫派小子看着同伴被拎回來，瞪着眼睛，連握槍的手都微微顫抖。

    約翰起身下車，拔出了賭徒。

    他感覺四肢下意識移動，鋼刃出竅的時候帶着某種暢快的熟悉感。

    早上的陽光沒有了，天空陰鬱，黑巷子口被高樓大廈的陰影覆蓋，血液濺落，跟稀稀拉拉的小雨混雜着流進下水道，慘叫聲聲斷斷續續，霓虹燈光在灰黑色的街道上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

    約翰喘息着平復心跳。

    陰暗的地下通道入口已經被屍體填滿。

    他轉過身，看見斷腿的蟊賊正在爬行。

    砰——

    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