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記憶混亂

    黃土和耐旱植物映入眼簾，塗着編號的巨大管子如同浮出土地的經脈。

    工業廠區和高樓大廈變得遙遠。

    它們潛伏在灰蒙的天空裏，跟淡退的投影廣告一起成爲背景板。

    同樣是三輛黑色運輸車。

    約翰以前工作的單位喜歡叫它扁頭吐司。

    這玩意附帶戰術級合金護甲，尋常火力根本鑿不穿它，加寬防爆胎和一堆昂貴的系統，隨時能跳出來一整隊全副武裝的士兵。

    三輛車呈品字將目標轎車夾在中間。

    約翰正在猜測怎麼能攔截下來，就聽見身後傳來巨大的呼嘯聲。

    “法克，你們都帶着反坦克導彈幹活？”

    他握着方向盤，啓動視野輔助系統，玻璃沒有受到導彈尾焰和煙霧的影響。

    埃登面色平靜，開始指揮戰鬥，彷彿這種裝備只是公司標配罷了。

    避風港完全不忌憚蓋亞細胞。

    照着臉就是導彈截停，連着打出去兩發，隨後又是穿越機帶着EMP炸彈直接引爆。

    約翰看見對方的車隊瞬間亂了。

    三輛扁頭吐司全部失控，撞到了黃土和岩石堆裏才勉強停下來，被它們保護的目標車輛直接翻過護欄栽到了坡道下方。

    避風港公司壓到足夠近的距離才停車。

    埃登帶的隊伍訓練有素，也是軍事化作風：

    頭頂永遠有偵察機在盤旋掃描，搭載着高規格的掃描儀能夠輔助黑客駭入，如果遇到狙擊手或者高威脅目標，還能帶着炸彈竄下去貼身引爆。

    約翰抱着槍架在一塊巨石後面。

    他側身只能看見泥土和枯草，除了幾輛車以外什麼目標都看不見。

    【掃描結果傳輸/接受。】

    黑客傳回了數據。

    約翰眼前的景物發生變化。

    他好像蓋上了掃描濾鏡，景物色差變得明顯，移動的倒三角形懸浮在敵人頭上，紅色數據流將對面的身體輪廓全都標了出來。

    信息是減少傷亡和高效火力的基礎。

    埃登團隊裏還有專業狙擊手。

    他帶着技術步槍，配備高穿電磁彈，只要視野裏有探頭的目標，隔着幾百米的距離隨便就是腦花四濺。

    約翰倒是感覺還好，相比較而言，艾隆娜的無後座大狙更震撼一些。

    此時錫紙在語音裏說道。

    “目標要跑，正在同步影像。”

    約翰眼前跳出信號，確認接收，視野左上角便跳出一個播放窗口。

    畫面顯示着斜坡底部，已經有人從燃燒的轎車裏面掙扎着爬出來。

    鏡頭反覆聚焦，拉近距離，啓動了掃描。

    “確認目標，金屬箱子在他手裏，這傢伙就是柏拉圖懸賞要幹掉的人。”

    “蓋亞細胞的狗腿橫在中間，能不能繞？”

    “突破需要時間，對面縮起來打了，有呼叫增援的跡象，必須加快戰鬥進度，否則就得撤！”

    “司機，去把東西帶回來。”

    ……

    【任務目標更新】

    【帶回被盜走的金屬箱。（未達成）】

    【帶回傑夫裏。（可選）】

    約翰突然就收到了任務。

    他把正面對峙交給其他隊員，自己轉身回到車裏轟起油門就朝着墜落點趕去。

    子彈傾瀉在車身四周。

    語音裏傳來埃登的指揮，開始火力壓制，減輕約翰這邊的壓力。

    欻——

    裝甲車在斜坡邊急停。

    約翰打開車門，直接跳下深深的溝壑，枯草和各種雜物在身旁摩擦，子彈從頭頂飛速掠過。

    “我到了。”

    “車後面有人。”

    耳機裏傳來提醒。

    約翰擡起步槍的瞬間——側翻的引擎蓋後站起來一個全副武裝的壯漢，全身戰術護甲，腦袋上套着黑色面罩和集成目鏡。

    砰砰砰！

    黑紅色的血液崩出來，腦漿被網兜罩住大半，屍體抽搐着向後倒去。

    “法克！”

    約翰慶幸自己提前預瞄了。

    這傢伙是專業的戰鬥士兵，反應速度極快，裝備也好，如果自己沒有打中腦袋，肯定是要受傷的。

    【△17/80】

    約翰蜷縮在掩體裏，丟掉了剩餘小半的彈夾，從腰後取出完整的裝上才有安全感。

    他彎着腰繼續往前。

    “候嘞謝特，都去抓目標了，全部前壓！”

    “約翰，抓緊幹活，這羣鯊幣都要去找你了，我們這邊也在衝鋒。”

    “實在不行就埋頭躲在掩體後面。”

    ……

    約翰耳機裏傳來各種嘈雜的聲音。

    子彈已經射進深溝裏。

    他沒得選，只能跑到轎車後面，便看見一個穿着西裝的傢伙抱着個金屬箱發抖。

    【姓名：傑夫裏】

    【勢力：鐵邦物流（已離職）】

    【描述：居民數據庫已刪除，社保記錄已刪除，未知項目實驗志願者（柏拉圖子公司檔案）。】

    “WTF？小杰？”

    約翰瞪大了眼睛。

    這傢伙竟然是自己的前同事，而且是同在一個運輸梯隊裏面工作過。

    他腦子裏瞬間閃過許多畫面。

    包括在酒吧裏對賭，在檢修車輛的時候偷偷盜取備份零件，跟着出任務在司機頻道裏開黃腔……

    記憶裏的畫面跟眼前的男人重疊。

    傑夫裏卻瞳孔微縮，脣齒微微顫抖，看着約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你認識我，對嗎？”

    “法克，在逗我麼？”

    “我……我不記得你了，這是對的，該死，你確實記得我對嗎，法克，他們是騙子，全都是虛假的，東西必須要保留……我看見了！”

    “怎麼回事，你發生了什麼？”

    約翰試圖讓他冷靜。

    傑夫裏的精神已經到崩潰邊緣，臉色比街頭裸奔的癮君子還要憔悴，基本是回答不了問題了。

    約翰決定帶着他回去。

    但是剛冒頭，周圍就傳來了密集的槍聲，滴滴滴的倒數聲和金屬物體滾落的動靜由遠而近。

    約翰拽起傑夫裏往前飛撲。

    側翻的車輛發生了爆炸，火焰巨浪擦着石頭過，巨大的震動讓他肚子裏翻江倒海。

    約翰眼前模糊一片。

    蓋亞細胞的士兵出現在邊緣。

    他想要舉槍還擊，還沒扣動扳機，那家夥就被射穿腦袋栽倒在旁邊。

    傑夫裏抱着金屬箱子爬過來，拍打他的臉。

    “你認識我對嗎？該死，我……我不記得你，但這反而是對的，聽着，他們在篡改……”

    他沒有說完話，腦袋就炸開了。

    子彈穿過傑夫裏，把他打成了篩子，還在不斷地進行着鞭屍。

    約翰在那一瞬間想通了一件事。

    蓋亞細胞並不是來接他的……

    而是來滅口的。

    金屬箱子滾落到地上。

    柏拉圖標誌被鮮血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