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前目犯,劍中魅魔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白特慢啊字數:4927更新時間:24/06/28 17:58:06
    寇師兄尚在人間!

    感受到眉心孕育的神兵異動,淳于修腦袋裏跳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荒誕念頭。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內心翻起驚濤駭浪。

    “南明離火……上代劍主,正是寇師兄!”

    那位子午劍宗的上代道子,從十四歲就開始嶄露頭角,顯現崢嶸。

    相傳,他踏入山門的那天,原本供奉在祖師堂的三大神兵。

    千秋大恨,太虛無妄,南明離火。

    皆是劍光沖霄,氣衝斗牛!

    驚得掌教顏信出關,親自爲其勘驗根骨、資質,斷定命屬、稟賦。

    確認“無雙劍手”、“通明劍心”、“離垢劍目”三種頂尖根骨,直接被拔擢至真傳。

    讓其成爲子午劍宗開山門以來,最年輕的真傳。

    十七歲的寇求躍正式拜在掌教顏信門下,同時晉升上宗道子。

    還未登基的隨王殿下,還未被廢的永王太子,都送來恭賀的帖子與大禮。

    再之後,其人行走天下,闖下偌大聲勢。

    於一無名地,悍然衝擊神通祕境,隻身破去七重劫,劍道才情震動赤縣神州。

    還沒有自封金廬,閉關潛修的太上皇知曉後,寫了一道詔書,盡是讚譽之詞。

    其中有一句話評價極高——

    獨得大道七八分,已臨劍道高絕巔。

    等到寇求躍進入神京,鸞臺劍試羣雄。

    其人“劍道子”的尊稱得到公認,名副其實。

    可以說,此前七大上宗堪堪中游的子午劍宗。

    因着這位劍道子一人,名頭響亮水漲船高。

    直逼地位超然的五方帝宮!

    這也是爲何寇求躍身殞十年,而且揹負欺師滅祖的叛徒之名。

    卻仍然深受諸多真傳、內門弟子的敬仰。

    “神兵有靈,除非得遇真正兵主,否則再怎麼煉化,都只能發揮六七成的威力。

    哪怕莫師兄身具‘通玄靈吾心’,天生領悟掌兵手段。

    但能完全駕馭的神兵,也就那口‘太虛無妄’。

    千秋大恨和南明離火,不過代持。”

    淳于修努力平靜,兩指併攏,輕點額頭。

    他悄然運轉本宗祕傳的養劍訣,安撫雀躍歡欣的南明離火劍。

    “我溫養煉化這口神兵,已有三年之久,從未見過它這般樣子。”

    這位劍宗真傳暗暗泛起嘀咕,搞不明白具體緣由。

    思來想去,只剩下一個可靠解釋!

    南明離火發現原先的劍主。

    所以才想棄自己而去。

    “寇師兄……果真還活着麼?”

    淳于修斗笠下那張臉龐,頓時神色複雜。

    對於寇求躍此人,劍宗內部分成兩派。

    一派認爲寇逆做下滔天大孽,罪無可恕,理該被誅。

    另一派卻覺得,寇師兄投身濁潮,可能藏着莫大隱情。

    加上掌教斬殺道子的當日,祖師堂那盞屬於道子的長命燈,並未立刻熄滅。

    而是堅持七日,方纔逐漸黯淡,化爲青煙。

    這一流言傳得甚廣,許多細節都講得有鼻子有眼,讓部分劍宗弟子深信不疑。

    即便淳于修這樣的真傳,亦是懷疑與篤定參半,很難斷定寇道子的死活。

    “倘若真是寇師兄……我該如何?”

    淳于修眸光閃爍,故人相逢本爲喜事,可無論十年之前,山門那場大亂的原由爲何。

    寇道子殘殺同門,一人滅盡幾大首座、真傳,令劍宗元氣大傷是事實。

    要知道,龍庭十四府,每一地都有上宗亦或者道宗駐世。

    無不佔據名山大川,受賜洞天福地,開枝散葉傳承香火。

    傳言那位太上皇開國之初祭天授籙,下詔冊封各級道官,便存着壓制削弱大宗勢力的隱晦心思。

    避免這些動輒以千載計的宗門做大,尾大不掉,變作隱患。

    這數百年間,道官始終牢牢把持大權,他們以鷹犬爪牙自居,坐鎮府郡大城,與八柱國等勳貴勾搭,拉幫結派,形成朝廷最大的山頭。

    反而是最初被奉爲上三籍之首“仙師”的大宗真傳,地位有所下降,不復往日冷眼傲王侯的矜貴身份。

    放在三十年前,寇道子劍壓神州,稱雄天水的時候,莫說趙闢疆了,便是受封國公的爾朱隆,也要看子午劍宗的臉色,仰承鼻息做事。

    但現在,縱然子午劍宗早知隱閣幕後的大老闆,是天水府的女財神諸明玉,其人的靠山是趙闢疆。

    公然掛單懸賞劍宗真傳裘千川,也是那位大將軍的暗中授意。

    可子午劍宗只能裝作不知情,甚至還要陪着做戲,勃然大怒蒐羅刺客。

    “當真應了那句話,劍宗興也道子,敗也道子。”

    淳于修長嘆,他忖度片刻,放開蘊養在眉心的南明離火劍,讓它替自己尋出引得神兵震動的那人。

    咻!

    那團騰騰火紋陡然一閃,好像吐出一道匹練也似的耀眼光華,直如覆蓋百里的熊熊烈焰鋪展開,又迅速地收攏爲三尺來長的熾烈鋒芒。

    當空盤旋十息左右,隨後確定方位,直奔而去!

    ……

    ……

    “凝聚一枚神種,掌握兩門不清楚層次的劍法,這趟內景地,也算收穫不小。”

    白啓神魂胚胎歸於肉殼,睜開雙眼,略有遺憾道:

    “可惜,師爺未能再運玄功,讓我再領悟幾部劍經,提升下【劍君十二恨】神種的進度。”

    他再次閉目,內視墨籙,心念觸動表面烙印劍形的那枚神種。

    “【劍君十二恨】,提升的是,對於劍道的理解?觀其聲,聽其音,更好拆解、琢磨、修煉諸般不同的劍法,做個劍俠,毫無問題。

    改天,再穿身白衣,再佩一口好劍,畫風就對了。”

    白啓心下頗爲滿意,掄大錘哪有白衣飄飄的劍客卓逸不羣,引人注目!

    “用劍,無論在明在暗,都有說法。

    在明是堂皇大氣,君子之風;在暗是凌厲奇詭,神妙莫測。

    換成錘子,打正面,以力壓人是粗鄙莽夫;玩陰的,搞偷襲是卑鄙無恥。

    賣相差了,不利揚名!”

    白啓尋思着,也就裴原擎生得不錯,據說是個劍眉星目的小白臉。

    否則,哪有什麼“銀錘太保”。

    最多叫個“裴大錘”!

    “不曉得那處內景地啥子底細,劍氣如大雪,包羅萬象,囊括無遺。

    一部部劍經,由淺入深,風格迥異,簡直像直指長生祕境的完整傳承。”

    白啓咂摸着煉化不久的《三聖劍》、《皇離元吉劍》,越發覺得博大精深:

    “現在就缺一口趁手的好劍了。”

    白啓隨口唸叨一句,起身推門而出。

    郎朗天光,風和日麗。

    他正欣賞着傳習館的端秀風光,心頭忽地狠狠跳動,好像被重錘鐳擊。

    冥冥虛空如同剪裁開,陡然浮現一條清晰無比的割裂線條。

    嗤!

    一口三尺來長,熱力逼人的熾烈鋒芒,直愣愣插在白啓身前的地面。

    “我,難不成真有氣運加身,乃得天獨厚的驕子奇才?說話都是言出法隨!”

    大風大浪都闖過的白七爺表示,他哪見過這場面!

    這口瞅着像是劍的兵刃,已被溫養煉化到脫離形質的層次。

    應爲千鍛以上的寶兵!

    這樣的稀罕物,居然能從天上掉下來?

    好比在黑水河撿到了上宗絕學!

    聽上去比說書先生現編的故事還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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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不是太直接了?故意放開傳習館隔絕窺探的風水陣法,讓才從內景地出來,滿身劍氣劍意的白七郎,吸引南明離火的注意。

    你都不打算編一個像樣的故事?”

    靜室之內,密切關注白啓動向的陳隱帶着疑惑問道。

    這不符合陳行這廝做事縝密,不留痕跡的作風。

    想當年他與陳獨,一傷一死,幾乎走投無路。

    誰能料到,陳行這廝竟然藏了一手。

    平日裏赤陽教主的面貌不過僞裝,私底下十渡口落魄武師才是真身。

    輕易躲過龍庭鋪天蓋地的搜查追索。

    委實將陳隱驚得不輕。

    “你們這種自詡聰明人的傢伙,個個都想得很多。在我看來,愚笨和智慧,只是‘所知’上的差別,前者‘知’少,故而呆板,後者‘知’多,因此善斷。

    就像你,修持《未來無生星斗圖》的白陽教主,可算盡變化,料敵機先,對手往往走一步,就被你看到後面七步,處處受挫,甚至覺得自個兒在跟老天爺掰手腕。

    實際上,這是他們‘不知’,而你‘全知’。”

    陳行嘴角噙着笑意,他與陳隱、陳獨兩個打交道這麼久,真正做到知己知彼。

    “你覺得我做赤陽教主戴人皮面具,是心機深沉,卻不曉得,我從未把赤陽教主當成自己。

    老夫陳行,窮鄉渡口一武夫,至於教不教主,便如打漁、打鐵的營生一樣,沒甚麼好說。”

    陳隱神魂波動,似欲腹誹:

    “偷偷收徒弟、娶寡婦,伱是隻字不提啊!”

    看到陳隱無言以對,像被折服,陳行見好就收,輕咳兩聲迴歸正題:

    “跟顏信老賊下棋,佈局不能太多太深,凡人走過之處,必定留下痕跡,騙不過有心者的仔細勘察。

    所謂天縱之才,乃老天爺賜下的稟賦,自然不能用常理作定論。

    讓劍宗查個底朝天,阿七也是黑河縣的打漁人,通文館、寧海禪、陳行,這些都經得起摸底。

    什麼龍庭、道官、其他勢力,統統與阿七扯不上半點干係。”

    ……

    ……

    “無端端掉了一口劍?”

    白啓怔怔注視觸手可及的三尺鋒芒,油然生出警惕心。

    莫不是哪個不講武德的前輩想碰瓷?

    故意釣魚?

    他當即就要呼叫師爺,請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咦……那股……大得不能再大的劍意,跑哪裏去了?剛纔……明明……看到!”

    白啓耳畔倏然響起交錯嗡鳴,好似孩童的稚嫩嗓音,奶裏奶氣。

    “這位……劍兄,怎麼稱呼?”

    他暫且按下雜念,耐心問道。

    “嗯!你聽得到……我說話?”

    那口三尺餘長的熾烈鋒芒突然暴跳,像是火苗躥起,險些燎到白啓的眉毛。

    儼然被嚇了一跳的樣子。

    白啓點點頭。

    他攫取【劍君十二恨】,可以觀其形,聽其音。

    這口鋒芒炙熱,宛若熔漿的火劍,落在自個兒眼裏,彷彿一大片熊熊焰海,隱隱透出焚山煮海的霸烈氣息。

    說話則是不匹配形象的牙牙學語,像個半大幼兒。

    跟內景地裏,一口口老氣橫秋的“劍”迥異。

    “我……不能告訴你!你不是我的主人!”

    三尺鋒芒一吞一吐,搖搖晃晃,扭捏說道。

    竟然有些怯生生的,好似過意不去。

    “嘶!瞧着像一口清澈愚蠢未經世故的寶兵!”

    白啓按捺住興奮搓手的衝動,可能出於上輩子的職業習慣,看到這種貼着“好騙肥羊”標籤的人或物,他就忍不住想薅一把。

    “你家主人是誰?”

    白七爺並未利令智昏,還記得打聽來頭。

    “我家主人很厲害!我在等他回來!”

    “那他叫啥?”

    “我家主人要去幹一件大事,將我留在家裏……”

    “……”

    白啓眼角抽動,這口劍看上去確實不太聰明。

    壓根聽不懂人話,完全沒辦法正常交流。

    他放棄追問主人,轉而探詢來歷。

    “那你從哪兒來?”

    “山裏!”

    “什麼山?”

    “很高的山!”

    “……”

    考慮到對一口劍撒氣太莫名其妙,以及自己很可能打不過,白啓默默鬆開攥緊的拳頭。

    這種跟傻子聊天的感覺,委實讓人血壓飆漲。

    既然來軟的,不行。

    乾脆來硬的!

    他當即收起好聲好氣的和顏悅色,雙手抱胸道:

    “你家主人可曾教過,不能隨便闖進別人家裏?”

    三尺鋒芒頓時一矮,像耷拉着腦袋,連同聲音也變得可憐巴巴:

    “有的,主人說,凡事都要講理,故而每次斬敵,都會講上一通長篇大論,最後問一句‘朋友,能不能請你死一死’,再出劍。”

    嘶!真是個彬彬有禮的活閻王!

    白啓面上依舊冷淡:

    “朋友,若無其他事,就請離開吧。”

    三尺鋒芒慢慢地挪開,好似後退,但一步一頓,如同等待被挽留。

    但白啓一聲不吭,讓這口不清楚來歷底細的“寶兵”很失望。

    心意把洞開的眼識、耳識,清晰感應到“傷心”、“可憐”、“渴望”,諸如此類的情緒波動。

    “算了,你想待着也行,不過要聽話。”

    白啓哪能真讓煮熟的鴨子飛走,招了招手,像逗弄小狗:

    “大家相識一場,可否讓我摸一摸?”

    “你不是我主人……好吧,只能摸一下。”

    三尺鋒芒本欲拒絕,卻還是改口了。

    它收斂熾烈光華,恢復成一口古樸長劍。

    滴溜溜旋轉幾圈,乖巧飛到白啓的手上,容他盡情摩挲。

    ……

    ……

    “白七郎!他爲何能摸南明離火?那可是我的劍!豈有此理!”

    藏在一旁,暗中觀察的淳于修,陡然睜大雙眼。

    目睹這一幕的劍宗真傳,內心像是被百口神兵戳過,撥涼撥涼。

    他當初爲了博得溫養南明離火劍,可是潛修閉關足足三年之久!

    這口神兵相當古怪,眼界極高,連莫師兄都不能輕易觸碰!

    “給我撒開啊!”

    淳于修登時不能淡定,恨不得跳將出去,大喝怒斥,迫其放手。

    但想到還未弄明白情況,於是咬牙隱忍,繼續窺視。

    ……

    ……

    “感覺還成,並不是冰涼涼的,挺暖和,摸着也舒服。”

    白啓雙手捧着,從上到下摩挲了一遍。

    原本只讓碰一下的三尺鋒芒,似乎頗爲好受,不停發出長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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