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跨長街,無敵手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白特慢啊字數:7588更新時間:24/06/28 17:58:06
    踏、踏、踏!

    白啓衣角揚起,緩步行寬闊長街,既沒有走得很快,也沒有刻意停留。

    從一座座武館走出的練家子,或強或弱,或壯或瘦,或高或矮,像層巒擠壓的沉沉黑雲,意圖遮天蔽日吞沒那襲挺拔身姿。

    但白啓眸光凝定,心境未有一絲變化,任憑無比濃烈的仇視、恨意、殺機,諸般激烈心緒似萬箭攢射,勢如暴雨,劈頭蓋臉潑灑過來。

    “人我是須彌,邪心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

    白啓咀嚼《蛟伏黃泉經》的玄奧精義,墨籙孕育的金色道種瑩瑩生輝,流淌出陣陣感悟,浩瀚心海轟然大震,憑空升起一座佛字巨山,其表面大放光明,照徹周身內外。

    面對百擂坊一衆武行的氣勢壓迫,他精神卻更加凝練,再進一步,顆顆晶亮的堅固念頭,好像琉璃破碎發出“喀嚓”聲音,又似燒融的炙熱鐵水,重新聚攏成形。

    “這一部《蛟伏黃泉經》,糅合佛道之見解,倒是不凡。”

    白啓眉宇騰騰躍動,氣血格外活潑,直往腦門衝擊,一顫一顫,好似“胎動”。

    “雖然沒有道術、法器的相關記載,但養神、定念、觀想的效果,確實首屈一指。

    這才過去多久,我這抱胎功夫就要大成了。

    原來當衆練功,臨陣突破,是如此爽快!

    怪不得師父喜歡人前顯聖!”

    他心意把時刻運轉着,早已洞開的眼識、耳識,清晰捕捉一縷縷激盪心念,詫異、駭然、驚怪、錯愕……將那些複雜的目光、凌亂的情緒,統統轉變成能夠理解的簡單含義。

    ……

    ……

    “這位小爺,真是八風不動!”

    桂管家緊跟在後面,抹去額頭冷汗。

    他呼吸粗重,臉色微微發白,好像在湍急的江河當中艱難跋涉。

    一道道練家子的凌厲目光幾如實質,雖然並非衝着自己,可那種洶涌激流肆意沖刷,仍舊令人膽寒,兩腿發軟。

    唯有走在前邊的挺拔身姿,才能讓桂管家安心,宛若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擋下所有壓迫。

    於是,他不停地向其靠攏,一步一趨,生怕落後。

    “同樣都二練骨關,爲何差距會這麼大?”

    ……

    ……

    “匯聚百人氣血,尚且逼退不了此子半步?反倒叫他磨練心境!”

    “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寧海禪的徒弟,果然不是庸才!”

    “諸位,此子已行過百擂坊一半有餘!試問眼下,誰去攔他?誰能攔他?誰敢攔他?!”

    “我願爲武行爭這口氣!絕不辜負翁老前輩的託付!”

    “杜兄,殺雞何須宰牛刀!這個年紀就步入二練骨關,固然了不起,可擂臺上的功夫,只講進退成敗……”

    百擂坊長二十九裏,所有武館皆坐落於四方街,白啓從中而過,步履從容,渾然沒把衆多涌出的門人放在眼裏,短短半柱香不到,已經越過七八十家。

    “師父!我去了!”

    片刻後,身着勁裝的青年跪在門外,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他的目光盡頭,是一年過半百的老者。

    其人身子精瘦乾枯,臉皮白得瘮人,像泥雕木塑似的,坐在黃花梨木大椅上,兩條衣袖空空蕩蕩:

    “青兒!你縱拼了命,也得讓他領教我‘五龍門’的厲害!扯斷他一條手,毀了這株好根苗!爲師死也瞑目!”

    老者雙眼陡張,好似又浮現出那個青衣凶神,生生撕掉自己雙臂的痛苦回憶。

    “今夜這座百擂坊,壓着十年恨山仇海!

    寧海禪,要麼你徒弟退,要麼你徒弟——死!”

    ……

    ……

    “五龍門,閻青!設擂於此!”

    四方街上,那個勁裝青年騰地殺出,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隨後腳尖輕點,掠過溼潤泥土,劃下一條線:

    “閣下若要過去,請先搭一把手!”

    一座行當,免不了流傳行話,而這行話又是因着規矩才有。

    話本裏頭常常出現的“劃下道來”、“搭一把手”。

    便是武行切磋、比鬥所用的經典行話。

    腳下劃出一條線,是表明攔路之意。

    如果想過去,闖過這道關。

    當然,也可以選擇退走,改日再戰。

    但對於視名聲大過性命的武行中人,這等同認輸,甘拜下風。

    所以,只要對方主動劃出道來,另一個必定就要試試成色。

    一來一去,樑子結下,恩怨糾纏,難有窮盡。

    “五龍門?”

    白啓眸光一閃,似是怔了半息,旋即道:

    “功夫還行。”

    閻青皺眉,眼中涌現一絲疑惑。

    功夫還行?

    你何時見過我五龍門的功夫?

    但還未等他思索清楚,那個年歲未曾及冠,身姿異常挺拔的白姓少年,就已頷首應下:

    “我接了!”

    伴隨落地話音,悶雷炸落也似,昨日下過一場春雨的溼泥霎時崩碎,宛若黑漆漆的浪潮翻涌。

    “好猛的氣力!”

    閻青亦是二練骨關,業已邁入“煉銀髓”層次。

    他受師父精心栽培,自從記事以來,二十餘年如一日,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從來不曾懈怠過半分。

    根基牢固,拳腳精熟,堪稱武行的可造之材!

    當白啓跺腳,勁力散發開來,如同巨石墜入平湖震起驚瀾,換作黑河縣的宋其英之流,必定就手忙腳亂了。

    但閻青反應極快,他下盤站得極穩,渾身筋肉蠕動收緊,好像寶衣掛在玉樹間,縱然狂風大作,卻只能吹動,無法颳走。

    “單憑天生的神力,就想勝我……癡心妄想!”

    緊接着,閻青麪皮漲紅,口鼻噴出滾滾白氣,心臟猛地跳動,泵出嘩嘩作響的濃稠血液。

    剎那間,換過五次的渾厚氣血充塞百骸,讓他整個身子憑空漲大兩圈,右臂勁力節節貫通,大手一張仿似蒲扇,帶起一條條尖嘯狂流!

    與此同時,變得雄壯的身形如龍行大地,一眨眼就跨過四五十步的距離,撞開揚起的泥土!

    “這是‘宮龍步’與‘商龍勁’。”

    白啓眸光依舊沉靜,《蛟伏黃泉經》修持越精深,心境越平和。

    這一瞬間,他幾乎將全部雜念摒棄。

    所謂五龍,乃是道喪傳聞的“五仙”。

    角龍,木仙也;徵龍,火仙也;商龍,金仙也;羽龍,水仙也;宮龍,土仙也。

    五龍門根據古老傳說,推演出五種上乘功夫,分別爲“角龍樁”、“徵龍氣”、“商龍勁”、“羽龍掌”、“宮龍步”。

    暗合五行變化,相輔相成,環環相扣,極爲精妙。

    “可惜,你的功夫沒練到家。”

    白啓念頭像電光閃爍,見到傾盡全力的閻青祭出殺招,他竟然還有閒心揣摩,如果換成自己出招,應該以角龍樁卸力,運徵龍氣,再走商龍勁,雙手齊出羽龍掌,足下踏着宮龍步。

    五行相生,五龍昇天,所向披靡!

    但閻青的功力不夠,撐不起這一招的繁雜變化!

    只能以土生金,平添幾分勢大力沉!

    “不圓滿,就有破綻。”

    白啓心意把一開,威猛無比的閻青頃刻像喝醉的莽漢,密不透風的掌力亦是錯漏百出。

    他擰身踏圈,毫無機巧的微微一側,居然就避開那只蒲扇大手。

    “躲哪裏去!”

    閻青自忖氣血雄渾,得勢不饒人,改換成暴雨傾盆的羽龍掌。

    短短三個呼吸,瞬間拍擊十九下!

    彷彿十九記鐵錘砸空,轟得氣浪狂涌,周遭空地一片狼藉!

    看得衆人都是心驚肉跳,哪怕鐵打的人像,也要被錘得稀巴爛!

    “不對!”

    可大逞威風的閻青卻眉頭緊鎖,任憑他施展渾身解數,就是挨不着白啓半片衣角。

    那道挺拔身姿脊柱抖動,給人一種時隱時現,時大時小的古怪錯覺,無論如何都擒拿不住。

    心思一沉,閻青好似發現什麼,瞬間被驚出冷汗。

    因爲白啓所用的身法,赫然正是五龍門祕傳!

    “隱介藏形!這是宮龍步!”

    “我說過,你功夫還行,但不夠深。”

    又是趟泥般的步子一踏,白啓閃開悍然壓下的剛猛掌力,五根手指如羚羊掛角,輕輕扣住閻青肩膀。

    “要遭!”

    這個動作再輕柔不過,卻駭得閻青亡魂大冒,臉色慘白。

    他咬緊牙關,猛然踏地借力,硬生生踩進泥土寸許深!

    轟!

    好像平地炸起驚雷,搖得兩旁武館簌簌落灰,脫下大塊牆皮!

    其人身子好像鐵打銅鑄,塊塊筋肉繃緊成團,即便是刀劍砍上去也難留下傷痕!

    “晚了。”

    白啓面無表情,通文館五部大擒拿,最擅長的就是分筋錯骨,樸實無華的一撕一扯,配合他換血十次的可怖巨力,哪怕一頭七八百年氣候的大妖也得被撕碎扯爛!

    “不、夠、深。”

    當這三個字傳進閻青耳中,他就感覺到一股強烈劇痛!

    滾熱血液如泉涌,染紅半邊身子!

    血肉糜爛,大筋崩斷!

    兩邊肩膀以下,裸露出白森森的骨頭茬子。

    “嗬嗬……伱怎麼學會的?”

    閻青呼吸大亂,一身雄渾氣力像戳破的水囊悉數流散乾淨,甚至無法站穩。

    他兩腿驀地彎曲跪倒下去,眼睛卻死死盯住輕描淡寫扯斷自己一雙胳膊的白啓。

    輸給寧海禪的徒弟,可能尚在意料之中,但敗於五龍門的自家祕傳功夫,委實是沒有想到。

    “告訴你一個今夜過後,義海郡人人皆知的祕密。”

    白啓語氣平靜,兩根手指併攏,朝着閻青腦門戳去:

    “寧海禪的親傳徒弟,乃天縱之才!”

    嗤!

    勁力迸發,如箭穿顱。

    “天縱?”

    閻青眼神一滯,身軀好像軟了,生息斷絕就此撲倒。

    “這就是清賬麼?”

    白啓學着師父背起雙手,衣角翻飛間,跨過這具屍體,繼續往前。

    路過那間空蕩蕩的五龍門武館,他轉頭看向端坐大椅的老者,咧嘴笑道:

    “老東西,恭喜你又死一個徒弟,門派香火從此徹底絕了。

    對了,記住我的名,好帶到地底下。

    黑河縣,白啓,白七郎。”

    一身武功廢盡的斷臂老者緊緊咬牙,咯嘣作響,滲出血跡,卻愣是擠不出半個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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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老弟就撐了一招!”

    “好張狂的小子!”

    “請杜兄爲武行揚威!”

    “黑河縣,白啓……”

    五龍門這塊招牌,曾經也是百擂坊前十行列,閻青一死,那股百人匯聚的大勢好像被打散,儼然搖搖欲墜。

    武行衆人再望向那道挺拔身姿,眼中不再是只有仇恨、怨憎,還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駭懼、悚然。

    一如他們的師門長輩,提到“寧海禪”這個名字時的激烈反應!

    ……

    ……

    半里路的腳程,再次冒出一個劃道攔路的對手。

    這時候天色黑了,暗得厲害,武館門外插起一支支火把,火光打在那人的臉上,好似塗了一層紅漆,如同廟裏的天王走下神臺。

    “鐵佛門,杜平宗!”

    他報完名姓,抖落披在肩膀上的寬鬆外袍,展露出烏沉沉的強硬筋肉。

    其人最顯眼的,是從肩膀到腰間的生動紋身。

    漆黑的大龍猙獰兇惡,盤住前後,好像一頭藏在肉殼的妖異活物。

    “三練皮關,鑄成金身,略遜關興邈。”

    白啓額外多瞧這人兩眼,存於墨籙的【龍韜虎略】神種閃爍放光,而後問道:

    “你想怎麼打?”

    杜平宗緊抿嘴脣,每一次說話都像在吞吸吐氣,好像沉重鼓聲,震得旁人耳膜嗡嗡:

    “我師父當年在擂臺上,與寧前輩鬥力不敵,血氣耗竭而死。

    今日,我想用鐵佛門的‘三壇海會混天勁’,試一試通文館的祕傳。

    這條長街上,以我這一關最難過,你踩過去,就沒人再敢攔你了。”

    白啓似乎並不意外,這人跟刀伯有些相似,肉殼尤爲堅固。

    擺明吞服過奇姝異果,把體魄推至極限,遠勝於同境界。

    加上鐵佛門祕傳的《三壇海會混元勁》也很有說法。

    所謂“三壇”,是道門說法,指“天、地、水三界”。

    海會卻爲佛門用語,代表聖衆會合之座,德深猶如大海,亦有無量浩大之意。

    這座開在百擂坊,名爲鐵佛門的武館,走的也是雜糅路子。

    不曉得從哪裏得過奧妙真諦,參悟出一種非凡的煉體功夫。

    以神爲天,以身爲地,以氣血爲水,開三壇。

    功力每增進一分,神、身、氣血都添一成。

    大圓滿後,幾如金剛護法,再世真佛,舉手投足剛猛無儔。

    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倘若盡善盡美,《三壇海會混元勁》就該是真功,鐵佛門也早就搬到天水府,一躍成爲大門派了。

    這門功夫的弊端便在於,只能循序漸進,無法勇猛突破,欲開三壇之祕藏,練成海會之氣力,所消耗的歲月極長。

    “我聽說鐵佛門的祕傳,入門容易,一兩年即可,精深很難,十年八載也難,大成更不容易,用盡甲子都未必做得到,更別說圓滿了。”

    白啓挑眉問道:

    “你練至什麼樣的火候了,欲以力勝我?”

    杜平宗正色道:

    “我天生筋骨強壯,又有奇遇機緣,僥倖突破第八層了。”

    白啓臉上浮現一抹笑容,好像很是滿意,他身後的桂管家卻急了,趕忙道:

    “白爺!杜平宗在義海郡出了名的神力!曾經於怒雲江跟一頭豬婆龍相搏,絲毫不落下風!

    他既是三練皮關,又學那勞什子《三壇海會混元勁》,絕不是好相與的!切莫上當啊!”

    見識白啓一招扯斷五龍門閻青的兩條胳膊,桂管家終於明白,這位小爺乃傳說中違背常理的天縱之才,跟他同等層次的二練好手,壓根不夠看。

    但鐵佛門的杜平宗與閻青不同,他早早接過武館,每天都會駕船,於怒雲江心打水浪,身具萬鈞之力,天水府的銀錘太保裴原擎都曾聽聞過這人的名頭,數次想要招徠到麾下。

    “拿好禮物,退遠一些。”

    白啓沒空照顧桂管家的“擔心”,朝着杜平宗走去,他不再收斂骨髓內蘊藏的可怖氣力,以及這具筋骨的沉重分量。

    轟!

    只是踏出一步,整個寬闊的長街都在抖動,滾滾煙塵翻涌升騰,那股洶涌澎湃的勁兒,好像要把偌大的百擂坊掀翻!

    “不愧是通文館的親傳!”

    杜平宗亦是眼睛大亮,腳掌一撐,靴子就被撕裂,化爲片片飛絮,他踩在溼潤的泥地上,還未發勁運力,便陷進去數寸,印出清晰的痕跡。

    待得身形一動,熊熊如火的氣血凝聚,幾如實質迸發噴薄,宛若一條翻江倒海的混天紅綾!

    “氣血雄渾到顯現體外,化爲有形之景……差半步就開始養練臟腑,參悟其神了。”

    白啓感慨,似杜平宗這等人物,倘若在黑河縣,估摸着能做個第三把交椅,僅次於自家師父和刀伯。

    內城武館的三練高手,統統都不夠看!

    這種深厚的底蘊,有機會摘取“水火仙衣”圓滿成就,衝擊四練氣關。

    “既然如此,我也不裝了。”

    白啓換血十次,平日氣血勁力收斂入骨,瞧不出什麼異常,但這具降伏住九牛二虎之力的肉殼,早已脫了凡胎之列。

    他體內筋骨摩擦,好像根根千鍛萬煉的精鋼寶鐵碰撞作響,發出鏗鏘有力的轟隆聲音。

    巨力勃發,踏步而行!

    百擂坊好似要被跺得翻轉,粘稠氣浪一波又一波拍打在厚實的院牆上,讓桂管家一退再退,面容驚駭:

    “這他娘的,哪裏像個二練了?!”

    泥土與煙塵俱是揚起,杜平宗雙手伸出,十指大張,撞向白啓。

    後者不退不避,同樣以掌相迎,緊緊扣住,好像十口利劍與十口寶刀猛地砍擊,刺耳的音波登時炸裂,幾乎刺破耳膜!

    兩人下盤一沉,方圓三十丈的地面皸裂塌陷,縱然不遠處鋪着青石板,也逃不開震碎的下場,便是某一座武館門口放着的石獅子,也瞬間“喀嚓”裂成兩半。

    原本踏出武館的一衆練家子紛紛退回,這種極致鬥力,倘若被捲進餘波,血肉之軀當場就要化爲爛泥!

    “這個姓白的,他也得過奇遇不成?”

    “體魄非人,氣血非人,武功也……黑河縣竟能冒出如此妖孽?”

    “杜兄居然能夠碰到勁敵!”

    武行衆人面面相覷,此子可是還未及冠的年紀,再過十年,豈非又一個寧海禪?

    ……

    ……

    “武行恩怨,很莫名其妙對吧,你我分明素不相識,卻要生死相鬥。”

    杜平宗兩臂發勁,做出童子拜佛的姿勢,雙手壓在白啓掌上,烏沉沉的筋肉蠕動擠壓,榨取更多氣血。

    渾身青筋盡皆浮於肌體,宛若龍蛇絞纏,又似猛獸餓鬼,配合那條漆黑大龍的兇獰紋身,簡直像八部浮屠裏面的護法尊神!

    “你曾有機會去天水府,跟着銀錘太保投身行伍,必定大放光彩,爲何不選?”

    白啓氣血上涌,好似小酌過後,臉皮有些泛紅,雙腿杵進泥地,快要踩出深坑。

    這位鐵佛門的杜老哥,確實是他見過年紀相差不多的“同輩”之中,最剛猛的一號人!

    “我無父無母,得蒙師父收養,他不在了,我必須守着鐵佛門。”

    杜平宗說話仍然是吞吸吐氣,沉如悶雷:

    “我師父臨死前交待,讓我離了武行,百擂坊乃是非地,牽扯其中,被什麼‘道義’、‘規矩’鎖住,就抽不了身。”

    譁啦啦!

    熾烈的氣血在沸騰,好似要蒸發水氣,讓周遭都顯得燥熱乾枯。

    那條混天紅綾騰空而舞,從杜平宗肉殼涌現的勁力一重蓋過一重,肆意沖刷着那道挺拔身姿。

    “三練皮關,果然非同凡響!”

    白啓臂膀如同壓着巨嶽,不斷地下沉,軀體亦是。

    他眼中倒映的那條混天紅綾,大有鬧海之勢,攪動漫天煙塵。

    “我師父講,規矩這種東西,就是自己劃出的方圓,你想出去,其實就能出去。

    你生在義海郡,長在百擂坊,吃的是武行飯,學的是打殺法……杜兄,你並非抽不了身,你是不願離開!”

    杜平宗眼神恍然:

    “這樣麼?其實……也挺不錯,生於此,死於此。

    白小弟,你既還有餘力,何不快快使出,我留不住手了!”

    他脣齒張開一線,輕輕一吐,蓬勃的生機命元逸散而出,牽動浩蕩氣流倒卷,全部灌入那條血光凝聚的混天紅綾,火勢洶洶,化爲千團烈光,彷彿要緊緊縛住白啓這條怒龍!

    “好。”

    望着眉毛滾落殷紅血珠,氣力催發到極致的杜平宗,白啓心頭猛然跳動,江河奔涌似的澎湃氣血好像凝成一團,化爲一顆熠熠生輝的明亮寶珠。

    凝練的念頭與活潑的血氣相合,【九牛二虎】神種加諸於肉殼,他被下壓的手掌倏地一頓,止住勢頭,隨後一寸寸向上擡起。

    死了整整四百多次才學會的!

    十龍十象鎮獄功!

    “這是……”

    杜平宗眸中閃過詫異驚色,他引以爲傲的無量海會之力,面對此刻的白啓,宛若一粒塵埃之於山巒。

    那條當空而舞的混天紅綾,如被天龍揚爪輕易撕裂,又被神象跺足重重踏滅!

    這一瞬間,白啓好像化身一尊龐然巨大的諸佛龍象,一力鎮壓十八層地獄,宏大的力量洞穿萬般!

    三壇海會混元勁的奧妙真諦,頃刻就被碾壓破碎!

    “通文館真功!”

    白啓頭一回以【九牛二虎】道種,催動這門真功,縱然是他的強橫肉殼,也難吃得消,發出細微哀鳴,幾乎快要拿捏不住氣血,讓周身十萬八千毛孔散出紅霧。

    “原來,這就是真功!

    龍象鎮獄,無邊廣大!好氣力!”

    杜平宗兩隻萬鈞重的手掌被寸寸擡升,直至完全震開,那尊宛若鐵佛的肉殼,亦是後退數步。

    他聽見白啓的回答,忍不住贊了一聲,旋即,心滿意足閉上雙眼。

    “三壇海會,混天紅綾!好氣魄!”

    白啓亦是欽服,想不到武行這種守舊的地方,卻生出這般豪傑。

    他略一拱手,好似別過,錯身越過杜平宗,毫不遲疑往前走。

    武行衆人目光落向這座百擂坊第一青年高手,約莫三四個呼吸,十指關節、前胸後背,盡數爆出一注注血箭!

    “力竭而死!”

    “三練都壓不住麼?”

    “這可是鐵佛門的杜平宗啊!”

    “勢不可擋了……”

    見到杜平宗都攔不住白七郎,那些練家子無不如喪考妣,一開始森寒無比的赤裸殺機,這時候終於如潮水消退,再無蹤跡。

    坐在門中,或殘廢,或老邁的武行坐館像被斷掉最後一點念想,神色呆怔,好像癡傻。

    “寧海禪這種人,到底積了什麼德,找到一個如此妖孽的徒弟?”

    隨後,於一道道無能爲力的目光下,那個身姿挺拔的少年郎橫跨長街。

    再無阻礙!

    ……

    ……

    “我的徒孫,這麼有鋒芒嗎?”

    陳行站起身,單手掐着被抽掉脊樑骨似的翁秀生,眼中浮現讚許:

    “傳的是十龍十象……哈哈,七代祖師,後繼有人!”

    他放聲大笑之間,五指驀地合攏,用力一捏,輕鬆擰斷一尊四練宗師的脖頸。

    ……

    ……

    “徒孫白啓,拜過師爺。”

    少頃,白啓踏進傳習館,望向坐在正廳,腳下伏屍的白髮老者,雙手作揖。

    後者開懷,招手道:

    “海禪真是給通文館選了一個好根苗,好衣鉢!

    喝完這杯茶,師爺再帶你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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