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寧作乞丐,不爲人奴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白特慢啊字數:3257更新時間:24/06/28 17:58:06
    白啓上輩子做的是撈偏門買賣,混跡於三教九流之間。

    回憶前世,他只不過進了個沒甚麼香火的破廟,求了一道轉運的“墨籙”。

    怎麼就穿過來了?

    猶記得離開前,瞅着慈眉善目的老道士,還特意交待。

    讓自己一定要沐浴焚香,虔心供奉,必然迎來好事。

    “轉運?好事?就是指我好不容易快要財務自由,然後眼睛一睜一閉,來到異世繼續吃苦?

    老天爺你存的什麼心!?

    況且,我記得,按照道家說法。

    ‘籙’是記錄十方神仙之名屬,施行符咒法術之牒文。

    但我啥時候受的‘籙’?

    明明只有接過傳度的道士,才能舉行受籙儀式,那可複雜得很。”

    白啓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還好這道墨籙派得上用場。

    但凡他所掌握的“技藝”,只要不斷磨練,就可不斷精進。

    等同天道酬勤,付出必有回報。

    正是靠着不知來歷的墨籙,自己才能迅速掌握打漁要訣。

    不然,沒有一技之長。

    實在難以在黑河縣立足站穩,求個溫飽。

    “上輩子若有這個本事,我又何必去幹撈偏門的勾當。”

    白啓感慨一聲,操着船槳,緩緩往岸上行去。

    天色漸晚,該歸家了。

    那道存於心間,隨自己一同來到異界的墨籙。

    能夠映照萬法,顯示進度,極爲直觀。

    經過潛心摸索,他發現各種技藝。

    大致分爲“入門”、“小成”、“精通”、“大成”、“圓滿”。

    至於後頭是否存在更高的層次,暫時還不清楚。

    比如打漁,白啓每次下網捕撈。

    都能漲些進度,給予更深的感悟。

    那些涓涓細流似的經驗,就像練習許多次一樣,無聲無息滋潤着心田。

    直至他把那些技巧細節融會貫通。

    當然,刷取進度最快的方式。

    還得是上大魚!

    每一次爆護。

    都能讓進度猛漲!

    “可惜,剛入門的‘打漁’技藝,三五日才能中一回大魚,堪堪餬口。

    如果突破到小成,收穫應該會有所提升,說不得每日都可以爆護。”

    白啓手持長杆,撐着舢板,離開蘆葦蕩。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岸邊那間茅草遮蓋的土胚房。

    紮起一圈籬笆的木門敞開着,遠遠望去,有個瘦小身影蹲在那裏,好似等候歸家之人。

    白啓不慌不忙繫好舢板,走進土胚房前,用水洗了洗滿是泥巴的雙腳,隨口嘮叨幾句:

    “說了多少次,叫你去屋裏待着,天氣轉涼,萬一吹風受寒怎麼辦。”

    蹲在門後面的瘦小身影,眉眼生得秀氣,有種柔弱的氣質。

    約莫十二三歲的孩童擡起頭,聲音怯怯,卻夾雜着歡喜:

    “阿兄,我看天色晚了,擔心你。

    魚欄那邊發過佈告,酉時就不要打漁了,可能遇到禍事!”

    這是阿弟白明,白啓魂穿此身之前,漁家兩兄弟就相依爲命。

    若沒這個弟弟照顧,他降臨此方天地的當天晚上,恐怕便被風寒帶走了。

    正是白明挨家挨戶,跪地磕頭,求來半升米,又熬了一些熱薑湯。

    才從鬼門關前拉回白啓。

    “好像有成精的妖魚作祟,前幾天把魚欄東市的陳跛子都叼走了,兇得很。

    黑河水深,風浪大,啥子都養得出。

    這些自有魚欄出面,跟咱們扯不上關係。”

    白啓伸手揉了揉阿弟的腦袋,笑道:

    “把漁獲收拾弄好,等下給你做魚飯吃。”

    他把滿當的魚簍丟給瘦小身影,走進屋內拿起水瓢,咕咚咕咚狠灌兩口。

    這時節天黑得快,郊野夜色茫茫。

    兄弟倆棲身的土胚房裏,就一張方桌幾條矮凳。

    角落裏擺着米缸泥甕陶盆等物。

    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爲過。

    四面黃泥夯實,填充稻草秸稈的土牆,由於年份太久,又沒怎麼修繕過。

    冷風“嗚嗚”一刮,寒意漏進來,吹得銅燈裏的麻秸燈芯搖晃幾下,閃出昏暗之色。

    似是喝飽了涼水,白啓長舒一口氣。

    抱起一捆柴禾,走到正屋右側的土竈旁。

    開始生火,做飯。

    這便是,他今世的“家”了。

    ……

    ……

    “阿兄,魚蝦都弄乾淨了。”

    白明忙活完洗好手,就乖乖等着開飯。

    “今天去學堂沒?”

    白啓站起身,從快要見底的米缸抓了幾把。

    片刻後,土胚房的那方土竈,升起燒柴禾的嗆人濃煙。

    瓦罐裏緩緩傳出蒸好的飯香,勾動着飢腸轆轆的兩兄弟。

    窮苦人家沒條件,一天只吃兩頓,可不得眼巴巴盼着。

    尤其是白啓打漁早出晚歸,晌午就填了幾個麥餅進肚子。

    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蹲在外面聽了一會兒,教習講的東西,我都明白。

    但不知道爲啥,他總是翻來覆去說個好幾遍。”

    身子瘦弱的白明把淘米水用陶盆裝好,小心放到一邊。

    阿兄說這個可以洗臉洗頭。

    “你腦瓜好使,學堂的其他人,未必有你那麼聰明。”

    白啓一邊添着撿來的柴禾,一邊看飯啥時候熟。

    他這個阿弟腦袋靈光,如果不是家底太薄,學堂的束脩太貴。

    應當是塊當小縣做題家的好材料。

    “阿兄比我聰明多了。學堂教習的字,寫的都沒你好看。

    聽他說,識文斷字能夠過目不忘,一遍就通。

    道喪之前,叫做‘讀書種子’,很厲害。”

    白明仰起頭,望着被土竈火光照亮半邊臉的阿兄,滿是崇拜的語氣。

    八百裏黑水河,那麼多打漁人。

    只他阿兄白七郎有提筆寫字,看書念文的好本事。

    “那你可還記得阿兄怎麼交待的?”

    白啓把瓦罐的米飯盛出來,搗碎蒸熟的魚肉蝦肉,用筷子拌好。

    再鋪一層甕裏的豆醬,滋味便出來了。

    雖然米是陳米,醬也是用豆腐渣、麥麩子炒出來。

    但拌着鮮美的魚蝦碎肉,倒也不差。

    像白啓這種漁家子,真個撈到好貨,肯定要拿到魚欄換錢。

    只有抵不上價的小魚小蝦,才捨得自己吃。

    所謂,賣鹽的喝淡湯,編草蓆的睡光牀。

    便是這個道理了。

    白明用力點頭,小雞啄米也似:

    “阿兄識文斷字是爹過世之前教的,絕不是風寒之後,腦袋開竅了。”

    白啓一家本是中三等的“農戶”,有着七八畝的好田。

    養活個五六口人不成問題。

    可惜孃親因爲早產出血死了,便宜老爹又患了一場大病。

    耗光家財,賤賣田產後。

    只能跟着商隊做些跑單幫的活計。

    麻繩偏挑細處斷。

    好巧不巧,幾年前撞上那場席捲義海郡的“天傾之禍”,從此再也沒了音訊。

    就這樣,爹孃撒手而去,也沒幫襯親族的白啓。

    爲了討生活,不得已投身進魚欄,成了下三等的“賤戶”。

    “家裏可以典當賣錢的東西,一樣也沒剩下。

    唯獨只有一摞雜書。”

    白啓頗爲慶幸,若沒這些“家產”,興許只能當文盲了。

    無論在哪個時代,識文斷字都是重要的本領。

    也是上進攀爬的階梯。

    “還有,阿兄,今天柴市的林管事過來,問我願不願入‘奴戶’。

    炭坊的少東家,正缺個伴讀。

    他還說,像我這種認得字,還能寫的書童,最少值五千錢!”

    白明忽地擡頭說道。

    “柴市?姓林的?下巴有個大黑痔,像死蒼蠅的那個?”

    白啓眉頭皺緊,這人是西面炭坊的管事。

    據說,專門負責採買奴僕的活計。

    所謂“奴戶”,就是簽過賣身契,從此生死不由己的下等人。

    黑河縣上那幾家大戶,每年都會派管事出來挑選採買。

    廚娘,婢女之類,沒什麼太多要求。

    能幹活就行,賣得較爲便宜。

    像書童,馬伕。

    因爲有一技之長,相對來說價錢會高一點。

    能被開出五千大錢,算是不低。

    “你怎麼回絕的?”

    白啓直接問道。

    “就按照阿兄交待的,講自己有羊癲風,不知道啥時候犯病,做不得伴讀的差事。”

    白明低頭扒飯,輕聲道:

    “不過姓林的知道後,沒像其他人一樣扭頭就走。

    他說當不了少東家的書童,可以當他家的僕從,他不嫌棄。

    但只給兩千五百錢。”

    白啓眯起眼睛,他每每撈到大貨去魚市,總能聽到縣上的小道消息。

    其中之一,便是炭坊的林老六。

    最喜歡藉着採買便利,尋些長得乾淨的男童帶回家。

    “別搭理他,老爹死前說過,寧作乞丐,不爲人奴!”

    白啓眯起眼睛,如果他有足夠的實力。

    這關頭,就應該說一句“取死有道”了。

    可惜……

    目前而言。

    自己只是個打漁的賤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