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河縣,白水郎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白特慢啊字數:2637更新時間:24/06/28 17:58:06
    赤縣神州。

    天水府,義海郡。

    八百裏黑河浪滔滔,微風吹拂波光粼粼,帶起大片蘆葦搖晃作響。

    此時剛剛入秋,日頭高掛卻未有多少熱氣。

    又溼又冷的寒霧聚攏成團,不一會兒,就浸透白啓那身粗布單衣。

    他正站在一條小舢板上,提起昨天放下去的竹篾魚籠。

    張望兩眼,感到失落:

    “怎麼又空了?這兩天運氣真不行!”

    魚籠裏頭只有三四條的刀鰍,約莫半指來長。

    以及一隻大碗便能裝下的零碎河蝦。

    根本沒個正經的漁獲。

    這要放在前世。

    白啓都不好意思曬給其他的釣魚佬。

    否則,肯定得被冠上一個“魚苗殺手”的恥辱名號。

    “再撒一網!乞求老天爺保佑,給口飯吃!”

    似是受不住黏糊糊的水氣,白啓抹了把汗。

    脫去粗布短打,露出尚算結實有力的一雙臂膀。

    他雙腳立定,身子猛然一擰,甩出那張麻繩編織的旋網。

    “呼”的一聲,大網撒開像海碗倒扣,甫一入水就迅速沉下。

    白啓用勁十分老練,動作也很利落。

    若非十五六歲的少年眉眼中,仍然殘存幾分稚氣。

    儼然老漁民是也。

    餘下那一截牽繩,被他穩穩拿住。

    反手綁在舢板尾端,拖行出狹長水痕。

    撒網很耗氣力,更吃技巧。

    十幾來斤的大網,單單掄起拋動就不容易。

    更別說,要讓摞成一團的漁網張開成圓,下對地方。

    若無百來次的磨練,想必很難做到。

    忙活了一通,白啓累得氣喘吁吁。

    坐下摸出兩個乾巴巴的麥餅,就着瓦罐清水咀嚼起來。

    “古代說的‘乾糧’,原來是這個意思!確實又幹又硬,難以下嚥!”

    即便白啓來到這方世界,已有好幾年的光景。

    還是沒能完全適應,現今這種看不到頭的苦日子。

    “我上輩子吃的麥餅,裏面有餡,會放梅乾菜、蘿卜絲、肉丁……兩邊刷油,一口下去噴香軟嫩!”

    白啓使勁回想,腮幫子高高鼓起,用力啃咬。

    用麥粒煮熟壓出來的幹餅子,簡直與最糟糕的法棍無異。

    需要就着清水吞服,不然鐵定噎着。

    這年頭,大戶人家頓頓都吃不起精米精面。

    至於把麥子碾成粉,和麪發酵仔細烘烤。

    做成那種名爲“點心”的玩意兒。

    實在太過奢侈。

    以黑河縣漁家子白啓的淺薄見識。

    當是州城府郡裏頭的老爺們。

    才能享受得起。

    “怪不得,黑河縣人人都想進城。

    脫了賤戶身,更好謀生路,也更能吃飽飯。

    不然,就只能看老天爺的臉色。”

    白啓囫圇吃掉兩個麥餅,填飽轆轆飢腸,讓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緩了一緩。

    值得慶幸,這具身子骨還行,而且有一把子力氣。

    能夠風裏來,雨裏去,依靠打漁爲生。

    艱難求活這些年,白啓也算初步摸透置身的地方。

    此處喚作“黑河縣”。

    攏共佔着五百裏山道,八百裏流域。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之所以開得起百業營生,養得了十餘萬戶。

    全靠魚欄、柴市、火窯,這些縣上首屈一指的好去處。

    因爲提供得了做事的活計、謀生的生路。

    又被稱爲“米飯班子”。

    意思是仰仗三大東家賞飯吃。

    大家才可以混個溫飽。

    頗有種打工牛馬對公司老闆感恩戴德的荒唐感。

    原身之前就在魚欄廝混,勉強掙得兩口飯食。

    但只是堪堪餬口的艱難日子,終究不夠穩妥。

    好像白啓身下那條小舢板,稍微大點的風浪拍打過來。

    人和船都要翻沉。

    “賤戶之身,只能操持賤業,出不了黑河縣,更進不了城。

    不靠着魚欄、柴市、火窯,連溫飽都難。”

    白啓搖頭,很清楚當前處境。

    魚欄不是好心的善堂,如果長時間沒大貨上供,交不起抽成。

    被奪走攤位,淪爲無業遊民,失去謀生門路。

    也很常見。

    自打白啓來到這裏,成爲打漁人討生活。

    就耳聞過黑河縣立着兩條鐵石般的規矩。

    一是,不白養閒人。

    二是,不瞎講道理。

    他聽魚欄的老人講,離這裏十萬八千裏之遠的中樞龍庭,把億兆黎庶分爲三六九等。

    最上爲仙籍,官籍,貴籍。

    絕非白啓所能接觸得到。

    其次就是中下六戶。

    匠,商,農,賤,奴,役。

    三籍六戶,合稱九等。

    像白啓這樣的漁民。

    沒有田地,大多以舟爲家,沿河而居。

    被喚作“白水郎”、“遊艇子”。

    據說,有的地方。

    甚至不許他們上岸,更禁止通婚。

    可以講,打漁人是位於百業營生,各種行當的鄙視鏈最底端。

    就比賣身爲僕的“奴戶”、做無償苦工的“役戶”稍好一些。

    “逐水生活的漁家子,當然遠不如地裏刨食的農夫。”

    白啓撇了撇嘴。

    畢竟土地才是產業,種田農耕才養得活人口。

    打漁、趕海,漂泊無依,又豈能受待見。

    “掙溫飽,脫賤戶,買個宅子……今世的人生願景僅此。

    這麼一看,哪方天地的底層,所想的盼頭好像都差不多。

    無非吃喝不愁,混個體面,以及買房!

    當前最緊要的,還是弄些好漁獲,熬過殺人的秋冬!”

    對於漁家子而言,每年過冬是一道關乎性命的大難關。

    不說禦寒用的棉襖,只沒錢買木炭、柴火、米糧,就有讓人凍死的危險。

    更別提河流冰封之後,難以捕魚下水,坐吃山空。

    像白啓這種只靠一條舢板討生活的窮苦賤戶。

    想安心歇息幾個月不勞作,那是異想天開。

    等到日頭偏移,天色微暗。

    白啓收起撒下去的大網,入手不算沉,扯上來一瞧,果然沒啥收穫。

    仍舊是一堆賣不上價的河蝦蜆子,以及幾條還算肥大的鰱鱅。

    “可恨老天爺不賞飯!我要以後有了本事,捕不到魚就直接抽水!

    非得把這八百裏黑河,掏個乾淨!”

    白啓嘴裏一邊嘟囔着,手上一邊收起那張破破爛爛的大網。

    它是麻繩所制,堅韌極差,泡水久了還容易腐爛。

    即便真來了大魚,也不一定能夠撈得起來。

    那種用絲編成,能撈大貨的細密漁網。

    就縣上的魚欄才有!

    壓根輪不到白啓來使!

    “連着空了兩天,這‘打漁’的技藝何時才能小成!”

    白啓心下無奈,彎腰舀了兩瓢河水洗臉,勉強振奮精神:

    “只能再堅持幾日,也許就有所得了。

    下次必中大貨!”

    他如此安慰自個兒,眸光閃爍兩下。

    好像小石子投入平湖,濺起一圈圈漣漪。

    陡然間,虛幻而清晰的幾行文字。

    如墨水般暈染開,呈現在眼前。

    【技藝:打漁(入門)】

    【進度:(791/800)】

    【效用:下網捕撈,垂釣放籠,勤能補拙,三五日可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