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望海(十五)Opponent-敵手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笑諷嘲字數:3715更新時間:24/07/02 08:14:20
“有人想殺我……不,他已經殺了我。”陸黎被長髮青年攙扶着坐到椅子上,一路淌下點點血漬。
他的臉色因失血過多白得像紙,說話的條理卻很清晰:“那人從我背後過來,用重物砸我的頭——我想他應該把我的後腦砸碎了。我用道具轉移了頭部的致命傷,才撿回一條命來。”
他說着,將一個只有半個手掌大的神像放在桌上。
齊斯注視兩秒,系統界面上適時刷新出提示文字。
【名稱:阿克索之賜(已損耗)】
【類型:道具】
【效果:隨機轉移致命傷的位置,有10%的概率將致命傷轉變爲非致命傷】
【備註:健康女神救死扶傷,卻也無意與死神爲敵,索性將一切交給命運來決定】
齊斯垂眼看向陸黎的右腿,那條腿顯然已經廢了,無力地拖拽在地,雖然已經在褲腿打了結,草草地進行了包紮,但還是孜孜不倦地滲出血來。
那應該就是由致命傷轉化成的“非致命傷”了,不過看上去依舊不容樂觀,不及時處理的話,腿部的感染隨時會擴散至全身,致人死亡。
齊斯把從小到大的悲傷經歷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堪堪壓抑住心底的幸災樂禍,捏出一副擔憂的表情:“陸教授,你是想說……對你下手的是玩家?”
陸黎頷首,苦笑着說:“儘管我不願相信,但恐怕確實是這樣。我很清楚,殺死我的兇器不屬於這個副本。”
玩家間的信任本就脆弱,主張和平的陸黎遭遇黑手,合作已成無稽之談。
接下來的水只會更混,互相戕害的事必然會發生……
齊斯沉吟着問:“你有留意兇手的外貌特徵嗎?”
陸黎不疑有他,搖了搖頭:“沒有,他是從背後靠近我的,無聲無息,我甚至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還沒能完全想清楚發生了什麼。”
“當時我完全嚇壞了,疼痛一瞬間成了我的全部認知。我摔倒在地上,沙土漫進我的口鼻,血覆蓋了我的臉,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陸黎的情緒隨着對死亡經歷的回憶逐漸激動,垂在身側的蒼白右手不住地顫抖:“抱歉,我現在還是無法完全冷靜下來。”
“我只能判斷,那人殺我是因爲我想去祭壇,他很可能知道什麼有關祭壇的線索……我建議各位,在那人暴露前,不要再往祭壇的方向走了。”
劉雨涵先前一直低着頭,這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陡然擡眼:“存在疑點。陸黎的身份爲‘商人’,能對他下手的玩家身份不可能是‘學者’。由此可知,必然存在一個兇手無法殺死的陣營,兇手無法做到阻止所有人前往祭壇。”
“伱說的不錯。”陸黎扶了下眼鏡,鏡片折射自然光,遮去目光的神采,“我有一些推測,本來不想說出來危言聳聽,現在看來不得不告訴各位了。”
“我懷疑,兇手存在一個同夥,且兩人剛好屬於不同陣營。”
最後一句話語出口的剎那,莊嚴的鐘聲從遠處傳來,像是禱告的詩篇。盪開的回聲模糊話音,彌散開去,不緊不慢地和九下鐘鳴共振迴響。
換算成二十四小時制,此時正是傍晚六點。這個點還沒回來,剩下兩個玩家恐怕凶多吉少。
“同夥……對啊,因爲有同夥,才能同時對兩個以上的人下手。”
“能在陣營遊戲中結盟,他們一定是指定副本,組隊進入的。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該死,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大家明明可以合作的啊……”
玩家們議論紛紛,很快又都熄了火,神情凝重地觀察周圍的同伴,目光中帶着滿滿的不信任。
兇手和同夥,必然藏身於在場的玩家之中!
死寂的沉默中,尤娜又一次抱着寫住宿價目的木板出現在了玩家們面前,和前天這個時間點的行爲舉止如出一轍。
她的臉上掛着完美無瑕的微笑,目光越過人羣,落在蜷縮在陰影裏的劉雨涵身上,如有實質地舔舐過後者的全身。
女孩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肩膀微微打顫。
其餘人視若無睹,紛紛從口袋裏摸出紙鈔,向尤娜的方向聚集。
長髮青年沒有過去,反而走向陸黎,斟酌着提議:“陸教授,您受了傷,我和您一間房間吧,遇到突發情況也好有個照應。”
他的聲音不輕,有幾個玩家聽到後,臉上流露出訝異的神色。但很快,就有不止一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
一天前的陸黎,雖然看上去溫和無害,但光憑資深玩家的身份就足以令人忌憚,敬而遠之;而現在的他,一面富有經驗,一面又身處弱勢,會是不錯的分攤房錢的對象。
小個子男人反應最快,湊過去笑嘻嘻道:“陸教授,加我一個,三個人的話房費也好分。”
長髮青年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陸黎卻恍若未覺,笑着點了點頭:“多謝你們了。”
尤娜在大廳內走了一圈,挨個收取房錢。
她走到齊斯面前時,齊斯隨手抽了一張紙鈔,揹着光放到她手中。
尤娜收下紙鈔,什麼也沒說,繼續去找下一個玩家。
齊斯看着女人的背影,眉毛微挑。
商人的身份效果之一是【花費更少的金錢獲得相同的服務】,原來打的折扣這麼大的麼?
他現在身上還剩九百元,加上常胥身上的錢,還能在島上住十幾天。
這些錢到底意味着什麼,僅僅是用來購買住宿的天數的嗎?
‘請相信,你們拿到的金錢符合你們自身的價值。’
尤娜的話在耳邊迴盪,金錢和生命價值之間似乎建立了等式。
無端的推測無法落到實處,齊斯在大廳正中央的桌旁坐下,託着下巴走神。
尤娜收完了錢,退到櫃檯後,不多時便推着餐車出來,先是分發餐具,再將充斥着魚腥味的菜餚布到桌上。
布完菜後,她衝玩家們比劃:“就在昨晚,我弄丟了海神大人的神像。今天我找了一整天都沒找到,你們可以幫我留意一下嗎?”
“沒問題。”陸黎蒼白地笑笑,“我們會幫你留意的。”
齊斯心知尤娜丟失的神像大概率就是常胥從夢境裏帶出來的那尊。
至於爲什麼會丟……
齊斯勾着脣角,面色坦然:常胥拿的神像,關他什麼事?
尤娜又站了一會兒,目光掃視過每一個人,終究沒發現疑點。
她只能苦惱地用手語說:“如果你們找到了神像交給我,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
玩家們互相以目示意,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勢在必得。
常胥則向齊斯投去問詢的目光,無奈齊斯已經拿起了筷子,衝着桌上的海草比劃起來。
尤娜走後,有了第一天的經驗,這次沒人客氣,十一雙筷子一同伸向盛海草的盤子,最終一人只搶到了一口。
齊斯知足地咀嚼自己搶到的那份量最足的海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這次的海草口味比昨晚和早上的要好一些,雖然仍有驅之不去的魚腥氣,但在那鹹腥的味道中似乎還夾雜着淡淡的鮮味。
他摸着下巴,看向餘下菜餚的目光多了一絲探究。
是尤娜的手藝變好了嗎?其他菜會不會更好吃呢?
草草解決了晚飯,齊斯自顧自離席,常胥無聲地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二樓狹長的廊道間,地上的水漬已經乾涸了,只剩下屬於海洋的鹹味似有似無地騷動鼻腔。
腐朽乾枯的木質地板似乎被鹽分腐蝕得鬆軟,踏上去會有腳底深陷的觸感,並由通感捕捉到“沙沙”的聲響。
紛飛的灰塵折射從木板縫隙中漏入的光束,乳黃色的光路如同洗濯多次的紗布,更像是一個糾纏不清的迷夢。
恐怖的靜謐中,常胥冷不丁地開口:“那尊神像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得問你,不是麼?願意幫你收着神像,躲開尤娜的搜查,我已經仁至義盡了。”齊斯目光真摯,語氣誠懇,“再給你一個忠告吧,先別急着將神像交還給尤娜,小心釣魚執法。”
常胥狐疑地盯着齊斯看,終究沒看出破綻,只得悶悶地道了句:“多謝。”
齊斯垂下眼,繼續說:“你應該也發現了,很多玩家都陣腳大亂了。一方面是尤娜的威脅,一方面是潛藏在暗中的兇手,在這樣的壓力下,估計有不少人會想到保底死亡人數機制……儘管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情況發生,但我還是建議你警醒些,爲接下來的零和博弈做準備。”
“不會走到這一步的,雖然越來越多的玩家被遊戲激發出惡念,但合作與和平依舊是主流。”常胥搖了搖頭,“我的一個朋友根據論壇裏的互動,做過正式玩家的羣體畫像,屠殺流玩家的佔比不過百分之二十。”
自知身爲“屠殺流玩家”的齊斯:“……”
他停住腳步,適時提出疑問:“據我所知,第三個副本會篩選掉百分之八十的玩家,非屠殺流玩家很難在生存競爭中活下去。”
常胥平靜地說:“但事實就是,詭異遊戲似乎一直在有意控制屠殺流玩家的比例,無論多麼難以理解,那個比例始終在百分之二十這條線上浮動。”
齊斯對此並不信服。
在他的印象裏,除了自己,那些第三個副本的老玩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死得挺慘的,無論好人與壞人。
也不知道常胥的那個“朋友”是怎麼得出如此不符合常識的結論的。
當然,齊斯深知爲了說服別人而主動暴露更多信息並不明智,也沒有反駁常胥的打算。
他不着痕跡地換了話題:“陸黎說兇手存在一個不同陣營的同夥,你怎麼看?”
常胥想了想,說:“我懷疑兇手和他的同夥是昔拉的人。”
“不見得。”齊斯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早在邪神告知他“小心傀儡師”之際,他就自動從腦海中調出了論壇中有關傀儡師的消息。
已知傀儡師能夠藉由傀儡絲操縱其他玩家,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頃刻間被轉化爲傀儡,受傀儡師驅遣。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可以是他的同夥——哪怕那人不屬於昔拉。
猜疑的種子已經埋下,誰都不可以信任,包括自己……
思及此,齊斯開了個無厘頭的玩笑:“常哥,你說我們兩個像不像兇手和同夥?”
常胥歪着頭思索兩秒,說:“像。”
被這麼一本正經地一攪和,齊斯一瞬間不覺得好笑了。
他將臉砸在手上,拉長了音:“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很缺乏幽默感?”
常胥:“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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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