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一輪遊戲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笑諷嘲字數:2982更新時間:24/06/28 17:44:04
    “尊敬的白鴉女士:

    謹遵您的意願,我進入《玫瑰莊園》副本進行探索,並有了可觀的收穫。

    我找到了那位存在的痕跡和遺存,祂的尊名是:

    ‘放逐於世界規則外的衆神之主,

    司掌契約交易權柄的靈魂主宰,

    比歷史產生更久遠的偉大存在。’

    副本NPC安娜小姐曾與祂交易,我願意相信這份尊名的真實性。希望這次,我們的儀式能夠成功。

    過程中發生了一些曲折,我被人搶先一步破解規則,殺死在副本中。那個人很謹慎,我沒能看到他的臉。

    不出意外會有三名玩家倖存,分別自稱姓名爲常胥、齊斯、林辰,其中前兩人皆有可疑之處,我建議教會重點關注。

    我無法再回到香城見您了,唯願我的死能築就通往天啓的一級階梯。

    詭異終將橫行於世,神祕終將降臨世間。

    我既見到祂的造像,便已死而無憾。

    燕”

    遠離鬧市的別墅區,一間裝潢典雅的書房中,鄒豔坐在書桌前,在電子郵件中敲下一行行文字。

    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錯漏,她才點擊了“發送”。

    “已知悉”的自動回覆出現在收件箱裏,鄒豔按住書桌的邊沿,用手臂支撐着身子站起,踉踉蹌蹌地走向臥房。

    不知是因爲對死亡的恐懼,還是生命力流失的冰冷,她開始戰慄。

    全身難以提起氣力,她的牙關不住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

    好在,從書房到臥室的距離不遠,她總算在完全無法行動前躺到了牀上。

    已經沒有力氣蓋被子了,她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點看,好像要將什麼東西死死刻進眼球。

    口鼻滿溢出鮮血,她舔了一口,發現有點鹹。

    詭異遊戲會讓玩家在現實中以合理的方式死去,鄒豔漫無邊際地猜測自己這會兒發作的是哪種絕症。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恬靜的笑,淚水卻順着眼角滑落。

    世界上或許有人能坦然面對死亡,但絕對不會是她。

    她知道犧牲是必要的,也擁有殉道的覺悟,但在結局真正到來之際,總有萬千不甘涌上心頭。

    她還想目擊預言中的末日審判和隨後到來的天啓;她還想行走在光明中,說笑,聊天,聽一個個故事,觀察一個個人;她還想再去收養自己的教會看一看那些孩子……

    她不想死,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意識逐漸沉入黑暗,半明半昧的迷濛中,記憶深處本該被抹去的一截片段變得鮮明。

    那是《玫瑰莊園》的第一輪遊戲。

    ……

    最初進入《玫瑰莊園》副本的,一共有九名玩家。

    副本開始之際,第一輪次的九人和第二輪次剩下的六人一樣,圍坐在長桌邊進行了自我介紹。

    其中,有兩人自稱是第三次進副本;還有一個小姑娘,雖然是第二次進副本,卻擁有一個能指示線索的道具。

    相比之下,常胥、葉子等人就顯得不那麼耀眼了。

    鄒豔走的本就是韜光養晦的路線,在有如此多的可能引發變數的玩家的情況下,她更不打算太早拋頭露面。

    她利用專業素養,觀察每一個人,進行心理側寫。

    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和她一樣將自己隱藏在人羣中的齊斯。

    青年低垂眼簾,不聲不響,眼睫後的目光卻始終跟隨着每個說話的人,幽深看不到底的眼眸折射思量的光。

    他同樣在思考,在觀察。

    後面分房間時,三人一間,鄒豔果斷去邀請了齊斯。

    “九”這個人數太多了,錯綜複雜的局勢下,她需要一個理智冷靜的盟友。

    齊斯答應了,他們兩人又拉了一個新人,選擇了3號房間居住。

    第一夜,安娜小姐下樓敲過一間間房門。

    和他們同房間的新人被嚇得大喊大叫,如預料中一樣觸發了死亡點。

    藤蔓穿透門縫鋪天蓋地襲來,鄒豔在黑暗中看到齊斯微微睜開的雙眼,駭人得像野獸的瞳孔,明亮得像冰原上的火。

    神情冷漠的青年甚至都沒有起身,僅僅一秒便從右手的特質手環中抽出錐子,將那個惹禍的新人敲暈。

    房門方向的藤蔓依舊在生長蔓延,沒有分毫息事寧人的打算。

    青年緩緩坐起,不曾猶豫,拎起那個暈死過去的新人的衣領,將他丟向門口。

    藤蔓卷着新人拖出房門,青年注視着眼前一幕,沒有多餘的表情。

    那一刻,鄒豔意識到,這個叫“齊斯”的玩家,是和她一樣的人,是她未見許久的同類。

    她說:“我們合作吧。”

    齊斯歪着頭看她,半晌後粲然一笑,說:“好啊。”

    和之前的冷漠面孔判若兩人,明明感受不到高興的情緒,卻笑得那樣開心,這樣的矛盾感讓鄒豔感到有趣。

    她想,接下來的三天不會無聊了,齊斯會是個不錯的觀察對象。

    複雜的局勢容易橫生變數,強求破解世界觀只會平添麻煩,兩人毫無異議地敲定了殺死其他玩家、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的方案。

    事情的發展很順利,在又殺死一人後,他們和沈明、葉子組成同盟,形成人數優勢。

    常胥、林辰,還有那個叫作“許昕怡”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很快被他們控制住。

    林辰和許昕怡只知道哭哭啼啼,倒是常胥脾氣又臭又硬像塊石頭,找到機會奪了齊斯的特製手環,在他心口處劃了道不淺的口子。

    其他人及時將常胥制伏,打算將他在夜裏扔到古堡外,藉由副本的機制殺死。

    齊斯卻捂着心口的傷,笑着阻攔:“留着他吧,這傢伙挺有趣的。”

    一人的死活無傷大雅,常胥被敲斷了四肢,卻是活了下來。

    第三天,他們四人選中許昕怡殺死,拿到了那個能指示線索的道具。

    大量有關副本世界觀的線索浮出水面,鄒豔隱隱意識到不對勁,在一番調查後確認“時間循環”的存在。

    原來,殺死三人並不意味着通關,輪迴不會停止,活下去的人會失去相應的記憶,回到最初重演相同的情景,直到所有人都埋葬在玫瑰莊園裏。

    她將這一發現告訴齊斯,後者看着窗外的玫瑰花海滿不在乎地笑:“六人的局比九人明了許多,至少第二輪遊戲想要收集線索,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麻煩了。而且,算下來我們還有兩輪的機會,不是麼?”

    有一瞬間,鄒豔疑心青年早就知曉這一切,借第一輪遊戲消耗人數亦在計劃之中。甚至留下常胥,都是在爲第二輪遊戲綢繆。

    但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怎麼可能有人先於她,佈下那樣一個局呢?

    夜晚的鐘聲敲了九下,她看着青年在燭火後飄忽不定的身影,鬼使神差地發問:“如果之後利益衝突,你會殺了我嗎?”

    青年眉眼彎彎地笑了:“你不是知道麼?我們是一樣的人。”

    答案已明,他們的選擇早已在各自心中敲定,無需多言。

    鄒豔的理性告訴她,應該趁早剷除可能導致變數的不穩定因素。

    但她遲疑了。

    已經死去三人,剩下的六人剛好構成兩次三日輪迴,她不確定,現在多死一人是否會導致遊戲提前結束,留給她破解世界觀的時間變得不足。

    而且,第一輪遊戲裏的齊斯看上去除了冷靜和冷漠的品質外別無威脅,沒有太多道具儲備,只能依附於她,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鄒豔終究不敢以自己毫無來由的懷疑賭遊戲的機制。

    她想,等下一輪遊戲開始再殺死齊斯,也不算太難。

    更何況,好久沒有見到這樣有趣的人了,留着他再進行一局遊戲又何妨呢?

    於是,她看着齊斯離開房間,走出古堡,在花海中央站立,和她維持一個戒備而疏遠的距離。

    沒有阻攔。

    當古堡的鍾敲響十二下時,新一輪的循環就將開始,玩家們將忘記彼此間的恩怨,散去曾犯下的鮮血淋漓的罪惡,並像過客一樣無辜地在長桌旁聚集,又一次相識。

    鄒豔知道,她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用來咀嚼這三日的回憶了。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佇立在花海中的青年。

    暴雨停歇多時,月亮探出雲層,慘白的光將血跡斑斑的白襯衫照得悚然。

    青年站着,不動,不聲,不響。

    他孑然一身,背對着古堡,如神像一般冰冷,像野獸一樣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