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半路截胡大小姐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閻ZK字數:4987更新時間:24/06/28 17:41:14
    十五篇了?

    李觀一想到了之前薛道勇所說的中原天下十大絕學當中,煉神法之中最爲祕傳的慕容家手段,《江南煙雨十二重樓篇》,他看着慕容秋水,後者噙着微笑,看着李觀一:“只是微不足道的手段。”

    “知道這個小技巧的人,天下人太多了。”

    李觀一道:“知道這個小技巧的人多,那麼會這個小技巧的呢?”

    慕容秋水伸出手把李觀一的臉頰捏大,然後雙手一合,把少年的臉頰拍扁,嘴巴都凸出來,嗔道:“這個不重要哦狸奴兒。”

    “最後的那一部分,是嬸孃自己琢磨的。”

    “所以,除去我之外,就只會有你會的。”

    李觀一不繼續問。

    他和嬸孃十年相依爲命,雖然心裏面還有許許多多的困惑,可是嬸孃不說,他就不問了,反正嬸孃不會害他,功法能用,那就修行就好,只是這似乎很繁複的技巧,李觀一看得頭都大,可修行的時候卻直接上手了。

    身體本能地運轉。

    這不是學習,更像是記憶起來。

    那些內氣和神的轉折變化,就是琴音的起伏。

    神的維繫,就像是手指輕輕按在琴絃上,讓琴絃繃緊,發出悠長的泛音。

    他就像是已經全神貫注,拋棄所有修持心,只以平常心。

    修行這一門功法十年。

    十年間,不將其視作神功祕傳,只純粹鑽研撫琴的技巧,化繁爲簡,最後到了極處,再重新將諸多運用的技巧拾起來,於是可以隨心所欲,自然而然,如同樹根紮實,開出的花朵自然繁茂。

    這一波弦,一調琴。

    卻無不是這功法內在的流轉。

    李觀一撫琴,卻聽到了嬸孃壓抑着的輕聲咳嗽,他停下撫琴,看着那邊捂着嘴脣的慕容秋水,道:“嬸孃,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少年人扔下了琴,快步過去。

    慕容秋水在數年前突然犯了老毛病。

    咳嗽不止,臉色蒼白,那一日之前是她在照顧李觀一。

    那一日之後,就是年少的孩子照顧着她了。

    乃至於十三歲的李觀一就在回春堂做工,只是之後將嬸孃帶回了薛家,每天的飲食起居都很好的照顧,嬸孃很長時間沒有在咳嗽,李觀一漸漸的安下心來,可是今日這一次卻再度發作。

    李觀一攙扶住慕容秋水,自身內氣流轉,從掌心傳過去。

    慕容秋水的身體明顯沒有鑄身,她不是慣常殺戮的武者,而李觀一的內氣只能傳輸一寸距離,就自然散開崩潰了,慕容秋水反手按住李觀一,輕聲道:“老毛病了。”

    “不用擔心嬸孃,狸奴兒。”

    李觀一看着慕容秋水,後者噙着一絲微笑,眸子安靜。

    李觀一收回手掌,道:“那嬸孃你就不要操勞了,我自己撫琴就可以了,之後我讓廚房給嬸孃你做些養身子的羹湯。”

    慕容秋水一下把少年攬在懷裏,笑吟吟道:“啊呀,不錯啊。”

    “嬸孃故意咳嗽一聲,我家狸奴兒就給嬸孃加菜,可真是孝順。”

    李觀一嘴角扯了扯:“你!”

    “你又故意嚇我?”

    慕容秋水笑出聲,得意洋洋道:“嬸孃不是說了嗎?”

    “小心漂亮姑娘,他們最會騙人。”

    “難道嬸孃不漂亮?”

    李觀一咧了咧嘴,不客氣道:“半老徐……”

    然後額頭被來了一下狠的。

    慕容秋水嗔怒瞪着他,眉宇五官比起還年少未曾徹底長開的大小姐更好看,也比瑤光靈動太多,李觀一捂着額頭,跑去去撫琴了,撫琴的時候,目光安靜下來,沒有剛剛的玩鬧。

    心中的念頭繁雜,嬸孃的老毛病,到底是什麼情況……

    如果說,嬸孃傳授給他的法門,真的是薛老口中,中原十大絕學裏面最爲隱祕的《江南煙雨十二重樓》。

    嬸孃應該有很高的修爲。

    不是武者那種步步殺機,至少在神上有造詣。

    能讓她處理不了的。

    李觀一下意識想到自己心口的劇毒。

    當年逃出來。

    自己劇毒。

    嬸孃當真能夠全身而退的嗎?

    嬸孃說他的父親戴着面具,是那位太平公,還是說其餘人也戴面甲?畢竟,在薛神將的記憶裏面,那位陳國的先祖陳國公,也同樣戴着那一張暗金的面甲。

    越是追溯當年的事情,就越發能發現一個一個的謎團。

    李觀一壓下心念駁雜。

    知道自己的心念太多太雜,如果呈現在琴音裏面,逃不過慕容秋水的耳朵,安靜撫琴。

    自己的內氣傳輸到嬸孃經脈中會自然散開。

    是因爲自己入境之後,內氣可以出體,卻只是完成了鑄身,還沒有凝氣,氣息不夠凝練,離開身體一段時間後,就會自然而然地潰散開來,這樣看來,得要去和薛道勇老爺子說明一下了。

    說自己完成鑄身。

    要修行下一個階段的功法。

    因爲防止門下弟子貪功冒進,大多的門派和世家會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將功法傳下去,以保證自己的子弟不會因爲渴望迅速提高境界,而導致根基不穩的問題。

    李觀一這幾日沒有說鑄身已成。

    常人需要三年的鑄身,自己短短十來天就完成,實在是離譜,是打算尋找一個好的時機,再和老人詳細說。

    但是既要前去江州城。

    那麼本就該提升境界。

    想要弄清楚嬸孃的身體問題,也需要至少凝氣。

    還有司命老爺子,李觀一的《虎嘯鍛骨決》已經到了最後一關的門口,根據功法的記錄,修行的時候若是可以藉助天地間的各類氣運淬鍊,能夠將這一門《虎嘯鍛骨決》推動到極致。

    李觀一之前想着的,是星光。

    那麼現在,就以吐谷渾亡國的咆哮之音,作爲最後一步的助力,看能夠將《虎嘯鍛骨決》修行到什麼級別。

    【武者根骨提升一個層次,洗練暗傷,祛除暗毒】麼……

    少年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若是以一國滅國的氣運推動。

    可以提升多少?

    書裏面沒有寫。

    因爲歷代的白虎大宗,修煉這門功法的時候,都還不曾有過滅國的功業,不,是有一個的,在他之前,唯一一個在年少淬鍊這一門功法的時候,身負有滅國級別的氣運。

    李觀一想起來了。

    那正是,八百年前當朝開國君主赤帝的對手。

    亂世的霸主,猛虎嘯天戰戟的鑄造者。

    自古以來,最強的白虎大宗。

    到目前爲止。

    唯一完成這個層次虎嘯鍛骨決的修行者。

    ………………

    慕容秋水口中所說的【小技巧】,李觀一很快就掌握。

    但是他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學會了技巧,和能夠完美運用這個技巧,中間還是差了很長的距離,之後數日,李觀一每日更加用心撫琴,技巧越發熟練,卻反而不能夠時時刻刻維繫【神】的僞裝。

    這一日他練琴之後,提了戰戟在薛家演武場練功。

    薛家戰戟之法,他已極爲嫺熟。

    只是卷濤仍舊難以用出。

    兵器足夠,鑄身也完成,但是沒有凝氣,氣機揮灑的時候,總會在這一招完成的時候散開來,李觀一併不氣餒,一招一式地演練,倒是薛長青看得眼饞,等到李觀一練完之後,他也跑去拿起戰戟比劃着。

    李觀一環顧周圍,沒找到熟悉的身影,道:

    “大小姐怎麼沒有來?”

    薛長青端着戰戟往前刺,雙手握着尾端,手有點發顫:

    “啊?伱問姐姐?”

    “你怎麼不問問我!”

    李觀一擡手在少年頭頂一下。

    薛長青只好咕噥着回答道:

    “皇宮裏來了口諭,要姐姐入宮的。”

    李觀一微頓了下:“入宮?”

    薛長青道:“說是姑姑在宮裏寂寞,剩下一個月裏,皇上要齋戒沐浴,靜坐以準備大祭,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陪伴她,就寫信來,要姐姐入宮去陪姑姑,等到下個月的大祭結束,然後再和爺爺一起回來。”

    “姐姐不是很開心。”

    李觀一道:“不開心嗎?”

    薛長青道:“皇宮裏面的規矩實在是太多了啊,阿姐她只是看起來像是個世家大小姐,其實不是很喜歡宮裏那麼多的規矩,連吃飯,喝水,走路都要講求個儀度,能夠把人憋瘋掉。”

    “可是,姑姑好像懷孕六個月了。”

    薛長青嘆了口氣:“心情會常常起伏不定,所以皇帝陛下都親自寫信來,現在能陪伴她的薛家女子不少的,但是這樣的機會,肯定是要嫡系女子去,那不就只剩下阿姐了嗎?”

    “爺爺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答應下來。”

    “已經開始準備車馬。”

    “那些世家女子都恭喜姐姐,羨慕她,好像有什麼踏青歌會。”

    “估計今天沒有心思練武了。”

    李觀一道:“這樣啊。”

    他想了想,讓薛長青自己練武,自己去看看大小姐,結果正好撞上了大小姐出來,趙大丙驅車,薛霜濤看到李觀一在這裏,好奇道:“你沒有去練武嗎?”

    李觀一笑了笑,讓趙大丙給他讓開了個位置。

    然後一屁股坐上去,道:“沒什麼,天天練武練武,都膩味了,出去轉一轉,趙老哥,不唐突吧?”

    趙大丙早就很熟練地把鹽焗花生和花茶準備好。

    毫無疑問的不唐突。

    薛霜濤道:“長青那家夥和你說的?”

    李觀一反手出賣了小家夥,誠摯道:

    “孩子嘴大,你不要怪他。”

    薛霜濤嘆了口氣,看着窗外熟悉的風景,好一會兒,道:“真的不想要去皇宮啊,憋悶又沒有什麼意思,每個人的話裏都有話,心裏面藏着好多心思,在那裏過活真累人。”

    李觀一道:“不能不去?”

    薛霜濤道:“不去的話,姑姑的苦心不就白費了嗎?我是世家的女兒,自小就得了家族的哺育,衣食住行都不曾缺過,有得有失,若需要我的時候,我自然也不可逃避。”

    “有所得,有所失,總是這樣的。”

    “大抵許多世家的女兒只想得,不肯失,才會憤憤痛苦。”

    她掀開了車簾,看着外面的風景,現在已經是春日,江南道風光正好,她雙手搭在車簾,下巴擱在上面,道:“只是這樣風景,要很長時間見不着啦,不過以前也只有去私塾才能見到,此刻就想着多看看。”

    李觀一疑惑道:“想看就去看啊,今天不是踏青嗎?”

    薛霜濤笑道:“哪裏能?我們就算是踏青,也是和仕女一起去城外,在小溪旁邊吟詩作對,她們說是要送送我,其實不過只是要藉助這個機會湊在一起,比比這個,比比那個,彼此爭鬥。”

    “覺得她們除去家世,不比我差。”

    “還不明着說,會暗戳戳地說,我便只好也笑着迴應,很累人。”

    李觀一道:

    “這叫做什麼踏青?這不分明明爭暗鬥嗎?”

    “還沒有什麼意義。”

    薛霜濤笑起來,很嫺熟的樣子:“世家嘛,就是這樣的。”

    李觀一看着大小姐,看到她神色安靜,和往日不同,看了看自己腰間的刀,想想看背後的弓和戰戟,李觀一覺得自己不能夠坐視不理,揉了揉眉心,問道:“那你想要踏青嗎?”

    薛霜濤道:“嗯?”

    “你什麼意思?”

    李觀一咧了咧嘴:“就是問你,想不想看。”

    大小姐點了點頭,道:“當然想看,只是……”

    李觀一道:“想看的話,就出來看,說這樣多,這個地方看可比起裏面一個小方格子清楚很多。”他伸出手,薛霜濤遲疑了下,抓住袖口出來了,可是誰曾想到,少年反手一抓,抓住她手腕。

    然後往外面一拉。

    外面江南道的風景和天空一下子撞入薛霜濤的眼簾。

    江南的風,湛藍的天空,白雲,兩側的柳樹,少年袖袍飄搖的風,恣意的笑。

    不是那個小小的格子內的範圍。

    李觀一抓住他,一把拉出來。

    右手抓住了匕首,轉身一劃。

    匕首的寒光閃過。

    馬車的兩匹馬繮繩被扯斷了,哐的一聲,趙大丙的馬車一下頓在了這路邊,趙大丙嚇了一跳,然後看到那少年拉着薛霜濤一下躍起,李觀一坐在了一匹馬上,薛霜濤被他拉起來,然後落在另一匹馬上。

    少年回過頭來,大聲道:“趙老哥,借你的馬匹一用了!”

    “回去的話,我和老爺子說!”

    “我帶着大小姐踏個青。”

    兩匹馬兒本來打算縱馬狂奔的,可是李觀一看了他們一眼,身旁猛虎安靜,這兩匹馬溫順起來,然後放開四蹄奔走,薛霜濤穿着裙裝騎馬,瞪大眼睛,道:“你你你,要去哪裏?!”

    “我已收了拜帖的,不能不去,你放我回去。”

    李觀一道:“那些什麼世家女子們彼此和和氣氣,勾心鬥角的詩會,我聽到都覺得繁瑣。”

    “你不喜歡,就不要去了,苦着一張臉,一點都不像是大小姐你。”

    他開玩笑道:

    “你心情不好的話,不就不會把我的兵器放在你的賬下了麼?”

    薛霜濤瞪大眼睛。

    有種違反一直以來規矩的緊張感覺,心臟飛快跳動。

    本能回答道:“可是,這不合禮數。”

    “我不能不去,我若是不去的話,她們會怎麼樣說我?”

    李觀一輕聲道:

    “大小姐,你也不必活在其他人的目光裏。”

    “哪怕入宮也是這樣,不要讓自己太累。”

    他說出自己的關心:“這些事情,不會影響薛家的,在合理的範圍內,讓自己開心些,不是錯誤,你都要入宮呆着了,最後就恣意一把,沒關係的。”

    兩匹馬飛快地奔跑在街道上,遠離了趙大丙和薛家的馬車,老趙在哪裏大喊:“喂喂喂,老弟你小心啊,不要撞到人啊!”

    那邊的丫鬟青兒大喊:“李客卿,少爺,不是,李觀一!”

    “你幹什麼?!”

    “我要怎麼樣去和那邊的小姐們解釋啊。”

    少年揚了揚眉道:“你就這樣說,青兒姐姐……”

    他回過身來,不知道怎麼的,明明沒有去撫琴。

    此刻的神卻有變化,似乎契合於那第二篇的風格,身上自然而然多出了一絲絲恣意輕快的神韻,這個變化他並沒有刻意,甚至沒有意識到,功法卻開始自然而然運轉,開始逐步登樓,他只是笑道:

    “有個不講規矩的傢伙,把你家小姐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