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情緒光譜

    “衝動與憤怒、活力與創造、幸福與歡樂、自然與和諧、平靜與安寧、高貴與哀傷、智慧——”

    “一個人的內心，由無數情感交織構成。”

    “孩子，你說如果將這些情緒全部洗刷一遍，想必人們也能在這強烈的情感衝突之下，重獲新生吧？”

    高居雲端的紅塔之巔。

    瓦啦瓦啦孤獨的身影站在這裏。

    紅塔俯視蒼生，也作爲世界核心操控整個世界。

    而這裏，也是千帆之城的土地上，唯一沒有被情緒光幕所籠罩的地方。

    至於剛纔響起的聲音。

    空中塔上，無人開口。

    但一片昏暗中透露着彩光的情緒光譜，正以概念形式飄蕩在空間之中。

    情緒中的意思，無須聽覺、視覺、觸覺。

    只要人站在這裏，就能瞬間領悟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

    雙腳被束縛的瓦啦瓦啦，體力幾乎耗盡。

    她甚至無法擡頭。

    但少女的真實想法，卻也以同樣的方式被情緒光譜感知，浮現在這片空間。

    “哦？你覺得我會輸？”

    “現在的我，即便只是劇情創作中的一個片段，理論上也不是你們能夠反抗的。”

    “孩子，現實裏可沒有勇者戰勝惡龍的劇本。”

    “神庭與議會的永恆統治，終有結束之日；曾經帶着整個宇宙的希望，去挑戰滅絕王冠的行正者，也只能與其同歸於盡，甚至屍骨無存；萬象達成弒神的技藝，但他永恆的超凡生命也迎來終結。”

    “人世間，你們熟悉的那些奇蹟美夢，終究逃不過消逝和遺忘。”

    “放開心扉吧。”

    “藝術的本質，能與世長存，跨越旅途的終點。”

    “如今的千帆之城，所有人也都在期待着這一天，沒有人會來阻止我。”

    “小愛……”

    “閉嘴，我現在叫瓦啦瓦啦！”

    被束縛的瓦啦瓦啦突然擡頭。

    她以一種扭曲的身姿，勉強地看着天空，不屈的內心毫不動搖。

    “……”

    空氣中的感情光譜色彩閃爍。

    等了幾秒，從情緒實體中傳達出新的思維：

    “你能夠進階第六階段，從虛假的自我之中，尋找到了一絲真實，已經足夠……”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強烈的感情在瓦啦瓦啦身上爆發。

    情感領域幾乎在她身邊具現，但立刻被情緒光譜壓制下去，她只能反抗地呻吟道：

    “閉嘴吧！我從來都是真實的！”

    空中的情緒光譜彷彿察覺到什麼：

    “嗯，稍微有些意思。”

    “雖然也在我的劇本可容納的變數之內，但你的情緒，確實遠遠超過了我原本的設計。”

    “這是件好事。”

    “更加真實的情感，往往能創造出趨近完美的作品。”

    “我的孩子，飽含感情的創作才能得到真正的作品，你也在爲我感到喜悅吧？”

    “……”

    “憎恨？可以理解。”

    “但你現在連自我行動的能力都沒有，又何談反抗？”

    “而且想想吧——只要我進階成功，伱作爲一切概念的交換節點，也能得到難以想象的好處。旁人難以觸及的第七階段、乃至第八階段，都會成爲你輕而易舉就能突破的境界。”

    “……”

    “你還在期待下面那個年輕人？”

    “我現在的狀態，確實沒法窺探他的祕密。”

    “但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被洗掉一切情緒，重獲新生。”

    “這力量來自於你，甚至可以說是你重新孕育了他的生命，未嘗不是一件……”

    轟隆隆——

    突然，轟鳴聲從塔下傳來。

    直入雲端，萬載不朽的高塔開始傾斜。

    瓦啦瓦啦雙腿被空間概念固定，幾乎無法移動，但這時也能感覺到狀況的特殊，眼神悄然之間開始變化。

    向下跌落的塔尖上，情緒光譜的語氣也產生變化：

    “劇情上的轉折？”

    “可惜啊，我才是最終的機械降神。”

    情緒光譜中語氣饒有興致，甚至有些評鑑作品的意味夾雜其中。

    他抽出精力維護源質運轉，同時加大干預。

    讓籠罩城市的光芒再度變色。

    咔嚓——世界色調由綠轉青。

    下一秒，情緒光譜再度發力。

    剛剛才轉變過的世界色調，又一次開始轉變。

    這一次，它是在往七色中最後的顏色，藍色開始轉換！

    一旦這次轉變完成，下方塔身中的林賽，就會被徹底洗掉一切情緒！

    “紅塔由彩牡殼爲原材料，不可能被一個五階段的覺醒者摧毀。”

    “不過能做到這種事情，孩子，你的……”

    咔嚓——

    這時候，破裂聲響起。

    但這並非世界色調完成轉變，而是在傾斜的高塔上，瓦啦瓦啦折斷了自己的雙腿。

    鮮血揮灑的雨幕下。

    少女在高塔傾覆之際，朝下方縱身一躍。

    情緒光譜仍舊在處理周圍暴動的源質，只對離開的瓦啦瓦啦作出冷漠的評價：

    “毫無理智可言。”

    “你要明白，我仍舊能從你的源質技藝中提取概念，你只是在白白浪費自己的性命。”

    “被衝動的情緒所支配。嗯……你這個作品，果然還需要好好打磨。”

    瓦啦瓦啦微弱但堅定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你這種活得又臭又長，已經糜爛掉的傢伙，又會明白什麼？”

    “這叫做反抗。”

    “你別想用我的雙手，去對付我的愛人啊！”

    失去瓦啦瓦啦的支撐，即將完成轉變的世界色調戛然而止，少女也在情緒光譜的凝視下墜落。

    “……”

    幾分鐘前。

    林賽站在紅塔內部，氣喘吁吁。

    從進入紅塔直到這個高度，大大小小的敵人他也解決了不少。

    但現在更讓他感到壓迫的，還是狀態欄上的負面狀態。

    【衝動與憤怒——增加攻擊力，降低命中率，玩家受到的傷害會變得更加嚴重。（當前進度：75%）】

    【高貴與哀傷——增加感知能力，從高處跌落的傷害大幅度增加。（當前進度：75%）】

    【活力與創造——增加身體恢復速度，大幅度降低心情穩定度。（當前進度：75%）】

    【幸福與樂觀——增加物理攻擊抗性，降低對源質的感知能力。（當前進度：75%）】

    【自然與和諧——增加自身源質對他人的侵蝕性。降低自身對他人源質的抵抗能力。（當前進度：75%）】

    “……”

    “5種buff，75%。”

    林賽眉頭緊皺，他有戰勝敵人的決心。

    但根據千帆之城的常識。

    現在的情況就是，他恐怕尚未登上塔頂，就要先一步完全被情緒佔據控制。

    於是，林賽的目光，微妙地移動到周圍的牆壁上：

    “這座塔的材料確實堅固，難以摧毀。”

    “但是如果進行資源化，以及工程和材料化以後呢？”

    林賽想到就幹！

    他拋出大量源質，將周圍的塔身和承重結構全部進行改造，隨即就用隕石鎬試着暴力破壞。

    哐！哐！哐！

    這時候一鎬子下去，裂縫果然在牆壁上出現。

    林賽加快‘施工’速度，一圈裂痕展開以後，高聳入雲的高塔，也在這時結構斷裂，上半截開始向下傾斜墜落。

    林賽對這種結果相當滿意：

    “果然，慢慢爬塔什麼的實在浪費時間，還不如一開始就……”

    咔嚓——

    林賽話沒說完。

    周圍的空氣中的綠色光芒再度碎裂，青色帷幕籠罩世界。

    林賽的屬性面板上，也開始追加新的負面buff。

    【平靜與安寧——增強意志，增加源質的不穩定性。（當前進度：90%）】

    “這次這麼快？”

    “這是着急了，對我進行報復？”

    林賽挑了挑眉。

    可就在這時，周圍的光度再一次開始變化。

    世界色彩的轉換過程正在極速進行！

    “……”

    面對這種情況，林賽已經準備拿出底牌應對。

    但不知道爲什麼，光幕破碎的聲音沒有響起。

    原本即將改變的青色光芒停在空中，又迴歸到穩定的狀態。

    林賽茫然地看向天空。

    “突然停手了？”

    “到底……”

    林賽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爲就在傾斜的高塔上，他看到一個人影跳了出來，正在向下快速墜落。

    “瓦啦瓦啦？”

    林賽完全不在乎其他東西了。

    他瞄準瓦啦瓦啦墜落的軌跡，縱身躍出，一把將少女從空中撈住。

    瓦啦瓦啦躺在林賽懷裏，虛弱的嘴脣中吐出一句呢喃：

    “林賽，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

    “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林賽是真的慌了。

    “瓦啦瓦啦！！！？？？”

    他懷中的少女雙腿空空如也。

    整個人的氣息也微弱到極點，一副隨時都要消失於眼前的模樣。

    林賽顧不得節省源質，連忙切換了模塊。

    【殘疾的人類女性——強大的命運之力，正在引導其走向衰亡。】

    林賽沒有片刻猶豫。

    他瞬間從裝備欄上取下【萊茵河中的黃金指環】。

    【概念飾品：萊茵河中的黃金指環】

    【根據使用方法，此物品具備多種能力。

    ——黃金律

    世界的財富眷顧於此指環的裝備者，此律受世界承認。

    ——誘人的致命魔力

    此指環具備極強的誘惑魔力。持有者可以用此戒指與人籤訂契約，誘使對方付出巨大的代價。

    請注意隱蔽持有，極強的誘惑力也會招來他人的覬覦。

    誘人的魔力帶有致命的詛咒，如有人籤訂契約獲得此指環，強大的命運之力將會引導其走向死亡。

    ——贈與摯愛之人

    此指環可以進行主動贈予，使雙方在命運上產生強烈關聯，但贈予對象必須是原本持有者的摯愛之人。

    ——奉還世界

    持有者帶有奉還之心，將此指環投入河水之中。

    此舉動將引發一場巨大的洪水，同時洗去奉還者身上一切時間、因果、命運、及概念上的干涉和控制。

    【唯一物品。由神奇的概念黃金打造的指環。價格無法估量。】

    【“神啊，黃昏註定來臨。

    你將步入其中，不可避免。”】

    林賽小心翼翼地舉起瓦啦瓦啦的左手，將指環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在【贈與摯愛之人】的效果下。

    兩人的命運，在此刻強行關聯起來。

    林賽和瓦啦瓦啦一同揹負那來自命運的強烈壓迫。

    少女也終於能再次開口，念出愛人的名字：

    “林賽……”

    林賽握着瓦啦瓦啦的手掌，將指尖垂落向下方的海面：

    “瓦啦瓦啦，聽着。”

    “帶着奉還之心，將這枚戒指扔下去。”

    瓦啦瓦啦自然聽從林賽的指揮。

    撲通——

    小小的黃金戒指，從少女指尖滑落下去。

    象徵無盡財富的一抹金色，以反常的速度瞬間下墜，沉入水底，然後消散於無形。

    “神啊，黃昏註定來臨。

    你將步入其中，不可避免……”

    轟隆隆——

    洶涌澎湃的洪水，咆哮着從城市周圍涌來。

    僅是一瞬，無邊無際的水流將整座城市徹底淹沒，龐大的城市淹沒海底，僅有六座高塔仍舊聳立。

    但奇妙的是，這滔天巨浪如一聲怒吼推入城市，壓倒一切。

    卻沒有傷害任何一個活人，也沒有摧毀任何建築。

    反倒是墜落中的林賽和瓦啦瓦啦，被洪水抓握命運般拖入手中，隨即在海浪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

    等到幾分鐘後，洪水退去。

    太陽從烏雲的裂隙中透出微弱的光線，照在這片仍舊潮溼的大地上。而昔日高聳入雲的紅區尖塔，也已經徹底倒塌，變成一片廢墟。

    林賽抱着瓦啦瓦啦，坐在紅塔廢墟的邊緣。

    “……”

    他沉默不語。

    在【萊茵河中的黃金指環】的作用下，少女身上的命運束縛已經徹底消散。

    但來自身體上的衰弱，卻無法消除。

    爲了中斷對林賽的情緒感染。

    瓦啦瓦啦付出的代價，就是大量的失血，脆弱的精神，以及近乎乾涸的靈魂。

    這一切都在宣告的着一個共同的結局。

    “瓦啦瓦啦，你撐住。”

    “我手上有很多藥物，斷肢重生也……”

    “…………”

    “林賽？”

    就在這時，情緒光譜突然降臨在兩人身邊。

    他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俯視着面前的男女：

    “你能抹除我孩子身上的命運劇本，這確實令人感到吃驚。”

    “但很可惜，真正的命運並非在她身上，而是被我握在手中。”

    “這孩子已經要死了，而我將……”

    “你可以閉嘴了。”

    林賽冰冷打斷了情緒光譜的表述。

    他用一種如同寒冰般的視線，審視着面前的光幕，察覺和確認了這玩意的來歷信息。

    【命運意識複合體——潛伏在世界規則中的意志，此刻對方將概念根基，顯化至人類的源質技藝概念當中，嘗試向下一階段進行突破。】

    “在瓦啦瓦啦進入這個世界之前，你是獨立的個體。”

    “但現在，爲了得到晉升和復甦的機會，你將自己融入到她的技藝根源之中。”

    “某種概念上來講，你現在依存於瓦啦瓦啦的技藝上！”

    “……”

    面對林賽的判斷。

    情緒光譜頓了頓，他沒有否認，而是平靜地敘述現實：

    “所以呢？你要殺了她來阻止我嗎？”

    “很遺憾——她的生命狀態即將死亡。其概念技藝卻被我固定下來，繼續幫助我的進階，沒有任何人能打斷這個過程。”

    “林賽，你甚至救不了她的生命。”

    林賽反問了一句：

    “那如果連你寄存根基的源質技藝，都消失掉呢？”

    情緒光譜不假思索地斷定道：

    “你做不到。”

    “命運的琴絃，凡人難以撥動，你如今已經在創造奇蹟，但……”

    “你，聽過貝多芬的音樂嗎？”

    噔噔——噔噔——

    《命運交響曲》的激昂旋律，突然在林賽身後響起。

    他並未用源質去激活技能。

    但技能本身卻響應情景，從而奏起樂章。

    情緒光譜前一秒還在否定的命運，這一刻猛地被音樂的旋律扼住喉嚨。

    林賽則抱着瓦啦瓦啦站了起來。

    他凝視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緒光譜。

    將幾乎所有的源質，全部投入到【劇情演出】的命運引導之力當中。

    “來，看看我怎麼撥動命運的琴絃，繼續創造奇蹟！”

    情緒光譜中存在茫然，但他仍舊堅信自己的看法。

    或者說無數年的經歷與見聞，讓他不可能做出其他判斷。

    冷漠評判聲響起：

    “即便能夠干涉命運，但在錨定的現實法則面前，你也無從插手！”

    咔嚓——

    這時候，周圍的世界色調再次變化。

    情緒光譜積蓄力量，改變城市的顏色，要立刻林賽的內心在此終結。

    【智慧——剝奪人性與理智。（當前進度：1……

    象徵負面buff的文字與進度增長，一同在林賽的屬性面板上浮現。

    但就在這文字未形成的剎那，林賽取出了【未完成的畫作】。

    【消耗品：未完成的畫作】

    【一幅並未完成的畫作。付出源質，可以將不做抵抗的事物融入畫中，並產生正面性質的變化。】

    【寄宿着特殊規則的畫布，價值難以估量。】

    【“大海真是美麗。”

    “老師親手創造的世界，爲什麼沒有陸地？”

    “這裏色彩好單調，不想畫了！”】

    “……”

    “…………”

    “！！！”

    “這是？停手！”

    情緒光譜一瞬間黯然失色，混沌的色彩也失去規律。

    但他已經來不及阻攔。

    【未完成的畫作】中，來自九階段藝術家的力量，無聲無息，猶如世間鐵律般顯現。

    剎那間，天地一片寂靜。

    瓦啦瓦啦即將逝去的身影，消失在現實，卻映照在畫上，構成一幅午睡般的安靜圖案。

    咔嚓——

    影響城市的世界色調，在此刻又一次破碎。

    但不同於前幾次對林賽的影響。

    隨着瓦啦瓦啦進入【未完成的畫作】，情緒光譜的存在根基也受到抹除。

    前一秒還在支配世界法則的他。

    就如本不該存在的命運一樣，在這裏悄悄消失，甚至沒有帶起一絲吹拂而過的海風。

    隨着情緒光譜徹底消散。

    時間的法則迴歸正常。

    他固定在世界帷幕上的封鎖，也同時崩塌。

    幾個人影從虛空中走出。

    他們是這一天時間內，原本在世界之外進行觀望的觀衆們。

    這些人並沒有鼓掌和喝彩。

    只是站在那裏，安靜地獻上尊敬的注視。

    而後，其中一人走上前來，演員芬娜熟悉的聲音，便在林賽身後響起：

    “林賽，這是我近千年來看過最精彩的劇目！”

    “一位同僚的進階失敗，固然值得令人惋惜。但此等戲劇化的轉折才是真正的故事！”

    “好了，現在讓我們迎接英雄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