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三重地獄，千萬人間

    隨着穆蒼的悠然行走，一排又一排高達一千多米如同「山壁」般的書架從他左右兩邊不斷掠過。

    在行走間他有看到，這些書架每一座都很整齊的堆滿了無數萬本書籍。

    大多數的書都非常的厚重，看着就像一方方矩形的巨巖。

    而且每一座書架頂部那生滿鏽跡的標牌上，都刻寫有不同的書籍主題和種類。

    有的是惡魔與地獄的歷史，有的是邪術與詛咒的奧祕，有的是關於死亡和痛苦的文稿，也有的是關於黑暗和混沌的符卷。

    這些書籍看起來都非常的陳舊和古老，側面書嵴上全都落滿了塵土，以及脫落的皮層。

    一路走來，穆蒼所看到的所有書架全都裝得滿滿當當，看上去就像蘊含了無窮無盡的知識。

    這讓置身此地的他，感覺就像墜入了知識大海中，讓人感到不由的心神暢快。

    繼續沿着大廳走，穆蒼注意到一些書架上擺放的甚至不能稱之爲書，全都是大量破碎散迭的古舊手稿，以及奇異的皺皮卷軸。

    這些「書」全都蘊含着或古老或危險或詭異的陰暗靈光。

    常人貿然接觸，很可能會……遭遇不幸。

    「咦？！」

    待走到大如廣場的閱讀室後，穆蒼才驚奇發現，這裏居然有成千上萬名咒徒正襟危坐於長長的書桌前，正無比專注的閱讀着一本本厚重書籍。

    「你們就這麼愛學習麼？」

    可當他真正走近了才發現，這些看似在認真讀書學習的咒徒，其實每一個都時時刻刻在噴發着劇烈的痛苦情緒。

    這些「身穿」破舊肉體的亡魂，全然沒有眼皮的通紅眼睛中全都透露着極致的疲勞與睏倦，以及近乎於實質的厭惡。

    即便如此，他們也無法離開書桌，就像中了詛咒般只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不斷看書學習。

    每看完一本書，就會有另一本書從書架中自動飛出，重重的砸在咒徒面前，於是他們又要繼續翻來

    即便看書看到大腦壞死，學習學到臟腑潰爛，他們也無法停下。

    至此，穆蒼便明白了原來這些咒徒，遭受的也是一種酷刑。

    閱讀與學習的酷刑。

    其針對的應是那些天生不喜歡看書也不喜歡學習的人類。

    在他們墮入地獄後，就會被送入到圖書館中。

    從此告別一切飲食、休眠、娛樂，連眼皮都被殘忍割去，只能不斷的看書不斷的學習，直到形神俱滅的那一天。

    這些人中年齡最老的一個咒徒，穆蒼從其散發的氣息推算，估計都已經坐在凳子上看書看了足有五千年，幾乎等於這個華夏文明史的時間。

    不過這個老咒徒「出產」的痛苦情緒亦是斷斷續續，量不多，質也差，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呵呵，真有意思。」

    穆蒼愉悅一笑，頭顱驀然間就炸散成了數百上千顆連着長長血管、肌腱、神經束的眼珠子，朝向各個書架疾飛而去。

    嗖嗖嗖——

    帶着一縷縷濃郁的血腥氣，一顆顆眼珠迅然就電射到了一排排書架前。

    爾後，這成百上千顆眼珠就同時刻劇烈膨脹無數萬倍，變成了一團團表面搏動着根根粗大血管的巨型眼球。

    【鑑於大環境如此，

    這些看起來令人心寒生畏的眼球瞄了一圈書架上的書，立刻就在童孔中央刺啦裂開了一張滿是層疊尖齒的血紅大嘴。

    「哈——」

    伴隨着長長的哈氣聲，每一張血紅大嘴中都徐徐伸出了數十只狹長畸形的慘

    白手臂。

    這些手臂一經成型出現，就如子彈出膛般疾射向了前方書架，以極其貪婪野蠻的姿態快速抓住了一方方大如巨巖的古籍，繼而拽入到了後面大張的血紅大嘴之中。

    喀察喀察喀察——

    這些書籍一進入到大嘴口腔內部，就會被層層疊疊逡巡旋轉的尖銳牙齒輪盤迅然絞碎，化作一股股「濃稠」的虛幻信息流淌入到大嘴咽喉深處，再經由巨眼後方連接着的一根根血腥「管道」咕嚕咕嚕被穆蒼全部吞沒。

    一時間，大量隱藏於地獄深處無數萬年，迥異於物質界乃至安澤爾世界和根達亞之國的知識與祕辛就被穆蒼悍然攫佔。

    鬼物知識、刑獄技法、折磨藝術、血腥科技、詭譎邪術、人類魔法、血肉改造、靈魂改造、異獸圖譜、造夢控夢、太空科學、生化科學、古今哲學、預言占卜、喚魔引妖、降靈附體、蠻荒古術、刀劍武技、弓弩技巧、宗教神學、殺生異術、幽暗禱言、虛空地理、惡詛邪言、結界祕鎖、攝魂祕術、古代鍊金、邪詭暗言、魔言咒術、格鬥戰技、戲劇文學、凋塑繪畫、工程技術、數理科學、地獄歷史……

    無數知識在穆蒼心海間閃爍出現，如同億萬璀璨星辰。

    喀察喀察喀察！

    一排排書架上的成千上萬本書籍轉瞬就被吞噬一空。

    爾後這些眼球就會馬上轉移目標，「吃」向其他書架。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

    穆蒼對於痛苦地獄乃至地獄之外的瞭解也愈加深入，不似先前那般陌生。

    由此他發現，與常人對於「地獄充滿邪惡與混亂」這種認知不同。

    實際上，在利維坦及地獄羣魔思維理念和自我認知中，他們並不認爲自己邪惡，也不認爲自己屬於混亂羣體。

    相反，這羣魔鬼認爲人類世界才是最無序最混亂的地方，非常需要秩序的洗禮。

    他們認爲將地獄的秩序帶到人間，可以用「秩序」消解「混沌」，讓一切都重歸「美好」。

    因爲在這羣魔鬼的理念中，所謂的道德及個體的情感都是次要的，唯有痛苦與秩序高於一切。

    所有的事物都應該依照定好的命運有序運作，所有的人都有權且必須「享受」痛苦所帶來的真實。

    譬如大祭司斯賓塞頭上的釘子陣列就體現了這種秩序，並且這些魔法釘子有着更強的感知痛苦的能力，這亦會給大祭司帶來更強的地獄法力。

    當然，這些種種都只是地獄羣魔的理念。

    專注於折磨藝術的利維坦和修道士們，並沒有足夠的動力和心思去真正的侵略人間。

    甚至可以說，他們樂於看到人類社會一直保持在他們眼中的「混亂」狀態。

    因爲人類那混亂的本性和永無絕滅的慾望，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這也是痛苦地獄最需要的「東西」。

    不過，若是從人類視角去看，那麼痛苦地獄就是萬惡至極的黑暗絕淵。

    可或許是人類的複雜性，面對如此可怕的地獄，還是有爲數不少的人被黑暗所吸引，成爲修道士們的崇拜者，甘願爲地獄賣命。

    譬如那名製造了數百個哀悼之盒的工匠，就是這類人。

    當然除了他這種高端人才，隱藏於人間的地獄崇拜者更多是充當着「中介」的角色，極力讓更多的人類接觸哀悼之盒，從而墮入地獄。

    像是電影中釘子頭手下那個戴墨鏡的胖子，作爲人類時就是遭遇了地獄中介，因爲被對方哄騙說「可以滿足一切慾望」，就打開了哀悼之盒墮入地獄，繼而從一個只會暴飲暴食的頹廢宅男，被殘忍改造成爲了一名「精明能幹」的地獄修道士。

    當然，比他更倒

    黴的還有釘子頭另外一名屬下——繞舌者，即電影中出現的那個沒有眼睛的血腥齙牙修道士。

    他在作爲凡人時僅僅是一名生活在德國的幼齡男孩，只因爲擺弄玩具時意外發現了哀悼之盒，並且無意中打開了它，於是也墮入地獄被改造成爲了修道士。

    而電影中那經常和繞舌者同行的那名喉嚨被完全撕開的光頭女修道士，就是他的戀人。

    沒錯，地獄修道士之間也會產生愛情。

    因爲長久以來，人們總是靠分離後的痛感才能辨別出愛意的深淺。

    所以愛情，本就和痛苦一體兩面。

    既然人間有地獄的崇拜者，自然也有反抗者。

    這類人羣大多是由逃脫了修道士魔爪的知情者組成。

    這些知情者有士兵，有學者，有科學家，還有一些少數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存在。

    他們組建了一個名爲【剷除者】的組織，立志要擊敗地獄乃至毀滅地獄。

    當然，這個目標因爲太過於艱難，以致於無數萬年來都無人做到。

    除了與理念相關的這些那些，穆蒼還發現地獄的歷史……也遠比利維坦要久遠。

    並且利維坦也不止這一代，而是有多代。

    這一代利維坦的年齡，大概爲五十五萬歲。

    上一代，以及上上代卻已無法追尋。

    同時一些書籍上有記載，似乎每一代利維坦終會被自己的地獄修道士造反取代，這名修道士亦會成爲新的利維坦。

    就好像……一種既定的宿命一樣。

    而先前釘子頭斯賓塞所言的一千萬人間也被穆蒼確信爲真。

    痛苦地獄，確實鏈接了整整一千萬座平行時空的地球。

    沒錯，是擁有着太陽系、銀河系，以及億萬星河的平行時空。

    而非他先前預想的，在幻想域中人爲擬造的一千萬座類似地球的祕境小世界。

    這一千萬座平行時空的地球，基本上橫跨了各個時代。

    遠古時代、部落時代、鐵器時代、古典時代、工業時代、賽博時代、星際時代……幾乎人類文明發展歷程中的每個時代，在這一千萬座人間中都可以找到。

    像是先前提到的【剷除者】組織，就無規律的分佈於那千萬人間之中。

    不過這個小組織只是疥癬之疾，用不着太過在意。

    或者說，在利維坦眼中是不用在意的小角色。

    他真正在意的，是同樣鏈接了千萬平行時空的另外兩座地獄。

    是的，地獄不止一座，而是有整整三座地獄。

    他們同樣存在着無盡虛空的某處，擁有着不下於痛苦地獄的規模與實力。

    其中一座名爲【米甸罪土】，那裏生活着一種名爲月之部落的黑暗族羣，其族羣個體又被稱爲【夜行者】。

    與痛苦地獄中由人類改造而來的修道士不同，這些來自於罪土的夜行者是一支與人類毫不相干的異類。

    他們的外貌與人類大相徑庭，有的肚子上長滿噁心的觸手，有的兩側臉頰長了好幾對眼睛，有的頭上長着密密麻麻的尖角，有的腦袋畸形扭曲的像月亮，有的甚至像活刺蝟。

    不僅相貌不同，月之部落還掌握了名爲夢魔之力的黑暗邪能，傳言是人類噩夢的起源。

    這些黑暗生物大多數壽命悠長，少數甚至能長生不老。

    和痛苦地獄相同，米甸罪土也有類似大祭司這樣超出常規的戰力羣體，名爲【受縛者】。

    受縛者們數量稀少，全身皆由不規則的扭曲肌肉塊組成，沒有大腦也沒有內臟，牙齒尖利如刀劍，力大無窮若神靈，相貌要比已經很畸形的

    夜行族人更加醜陋，凡人僅僅看一眼都可能會認知崩潰進而大腦死亡。

    另外與喜歡通過哀悼之盒捕獲凡人的痛苦地獄不同，米甸罪土是通過夜間的墓園與人間鏈接。

    只要入夜，荒寂無人的墳地墓土就是他們的樂園。

    假若有人此時出現在墓園，那麼他就會不幸的成爲夜行者們的獵物，在經受慘無人道的追獵與戲耍後，被殘忍的生吞活剝。

    痛苦地獄有最高主神利維坦，米甸罪土自然也有神明存在，即：

    安息之羊——惡魔巴弗滅。

    這頭比人間還要龐大的惡魔有着羚羊的頭顱，彷若赤果女性人類的豐滿軀幹，鹿一樣的下半身，山羊蹄般的雙腳，以及蠍子般的尾巴，在蠍尾毒鉤頂端還燃燒着一團甚至能將太陽都焚滅成灰的夢魔之焰。

    他是月之部落的創造者，所以又名夜行者之神。

    不過，雖然同爲地獄主神。

    但這頭名爲巴弗滅的羊頭惡魔與利維坦並無多大交集，也未發生過矛盾，只是互相存在有些許忌憚。

    所以對方統轄的米甸罪土，也從未和痛苦地獄的修道士羣體有過什麼太過激烈的摩擦和衝突。

    不過第三座地獄——無底深坑，就和痛苦地獄很是不睦了。

    深坑地獄，又名亞巴頓密牢或暴怒地獄，棲息着永遠沉湎於熊熊怒火的暴怒惡魔一族。

    這座地獄與不知存在於何處的米甸罪土不同，那裏沒有堅實的陸地，幾乎所有東西都處於永遠墜落的狀態。

    其「地理」位置，存在於痛苦地獄迷宮本體的「下方」。

    無盡墜落的密牢只有一個出口，那就是「上方」的迷宮。

    書籍中記錄的不甚清楚，但穆蒼在細細思索過便明白過來。

    若用比較容易理解的話來說，痛苦地獄和暴怒地獄就是一對各處天涯一方，但又被天然時空隧道互相鏈接的「孿生兄弟」。

    同時，被稱爲「毀滅天使」的深坑地獄統治者亞巴頓對於人間一直又非常感興趣，意圖侵佔。

    所以他就與一直保有中立理念，並隱隱不想攪亂人間想要保持現狀的利維坦總是處於緊張的敵對狀態。

    若亞巴頓想要組織大軍侵略人間，就要以痛苦地獄爲中轉站才能成功。

    利維坦又必然不會同意，除非徹底擊敗他。

    這自然是無法做到的事情，畢竟兩方勢力的規模差距不大。

    因此亞巴頓也就只能偶爾派遣零星幾個惡魔偷摸避過修道士們的目光偷渡到人間，或者利用地獄契約發展一些惡魔使者和惡魔崇拜者組織。

    換而言之，帶給千萬人間無數血腥與哀嚎的痛苦地獄，反而變相的保護了人類，維持了人類社會的安定與存續。

    而那存在於千萬人間的諸多反抗地獄乃至妄圖毀滅地獄的組織，自然就對此全然不知。

    當然，利維坦也不會向他眼中如螻蟻般的人類解釋那麼多。

    甚至，維持人類社會的總體穩定也並非出於利維坦的好心，僅僅是因爲他需要人類的存在。

    需要作爲修道士根本來源的人類一直存在，需要作爲痛苦根本來源的人類社會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