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地獄見聞，萬古之憶

    穆蒼感受着瀰漫於整座地獄的磅礴痛苦洪流，不禁琢磨道：

    「假若我吞噬了這座地獄中所有的痛苦，那麼成就上古神話乃至遠古神話，也只在旦夕之間吧。」

    不過，這只是一個想法。

    感知着周圍那一縷縷痛苦情緒中隱隱蘊含的利維坦意志，他很明白的知曉，哪怕自己只是汲取一絲一毫都會立刻招引對方的密切注意。

    這也正常，畢竟整座痛苦地獄都屬於利維坦的私人領地。

    尤其這痛苦情緒又是他進化的資糧和存在的根基，怎能不在意萬分呢。

    不過這也不妨礙穆蒼對利維坦的愚笨嗤之以鼻：

    「真是個廢物啊，那麼多的痛苦情緒吸收了不只多少年，居然還只是個僞神。」

    他已經想到一個辦法，一個一勞永逸完全解決利維坦繼而佔據這座痛苦地獄的辦法。

    踏～踏～

    又走過一個拐角，穆蒼澹澹瞥向旁邊的釘子頭，問道：

    「斯賓塞，你還記得自己曾經作爲一名人類時經歷過的一切麼？」

    聽到主人的問話，釘子頭微微搖頭。

    顯然，他已然徹底忘卻。

    「那麼……」穆蒼若有所思，「利維坦在改造咒徒爲修道士的過程中應該是會閱覽，或者說吞噬受改造者所有記憶的吧。」

    「是的主人。」釘子頭沉聲道，「利維坦會尋找亡魂記憶裏的一切痛苦片段，進而身臨其境的享受那些痛苦，再之後還會將這些記憶片段收集儲存起來，以便將來也來繼續回味。

    這是他的本能，只要開始，就無法停下。」

    「是麼。」穆蒼咧嘴一笑，「很好，給我大概描述一下利維坦是怎樣改造人類的吧。」

    「好的，主人。」

    釘子頭緩緩點頭，「假若有人在人間打開了哀悼之盒，那麼他的肉體就會被盒子伸出的大量鐵鉤撕碎，只剩下一縷亡魂被我們帶入地獄。

    到達地獄後，這些亡魂會被賦予一具殘破不堪的軀體成爲咒徒。

    假若他的潛質太過平庸，無法體會與享受施虐的藝術，那麼就只能遊轉於炎坑與刑房裏無止盡的承受折磨，爲地獄提供源源不絕的痛苦。」

    說到這裏，釘子頭忍不住嘆息道：「凡人對於快感的理解太狹隘了，他們無法理解施虐與被施虐後帶來的極致享受。」

    接着他繼續道：「那些低劣無用的咒徒在魂體破碎不堪後，便會被砌進牆壁，在回憶與痛苦中度日，直到永遠。

    假若潛質優秀，那麼就不會遭遇被砌進牆壁的命運，他們會得到一間豪華的「個人地獄」。」

    【鑑於大環境如此，

    「豪華……個人地獄……」穆蒼微微挑眉詫異道，「打開一間給我看看。」

    「好的主人。」釘子頭恭敬點頭，隨即就擡手伸出食指在前方虛空中輕輕一點。

    嗡——

    時空波盪，周遭幽深走廊場景模湖消失，開始快速變換位置。

    這期間，釘子頭身上一直死寂沉沉的氣息也躁動躍涌，隱隱散發出彷若輝月級的氣息。

    沒錯，身爲地獄大祭司的釘子頭斯賓塞，是一尊輝月級存在。

    但與安澤爾世界的輝月巫師不同的，斯賓塞的強大一大半來自於利維坦的改造，而非自身的修煉。

    血液是利維坦之血，穿在身體外的皮衣是利維坦的皮肉，甚至其重中之重的靈魂，都摻雜了許多利維坦的力量。

    當然，地獄修道士也幾乎沒有修煉這一概念。

    他們平時的

    日常工作除了對咒徒進行無止盡的施虐，主要就是擔任獄卒，負責去看管地獄中那無數受苦的靈魂。

    這些修道士往往會成羣結隊的活動，像《勐鬼追魂》電影裏的釘子頭就是四人一組。

    這種小組通常被稱爲「裂痕序團」，或者「苦修團」。

    作爲比一般修道士地位更高的大祭司，斯賓塞則要負責更多的工作。

    其中一項就是定期組織修道士們進行禱告，對利維坦的禱告。

    這種種一切，也導致斯賓塞的「根基」極差，所以才會被穆蒼一眼就俘獲，成爲其又一個靈性卷族。

    嗡——

    周遭場景漸漸明晰。

    兩人所站位置，也變換成了一方邊長數百米的灰石廣場。

    這片廣場中央處坐落着一間看起來頗爲古典的莊園，周圍被一棵棵嶙峋怪樹環繞。

    幾步走到近前就發現，這座莊園的大門是由厚重的骨料打磨切削製成，上面陰刻着繁複的祕紋，顯得十分詭異。

    門前石階上鋪着一顆顆近乎石化的眼球，讓人踏上去感覺很是硌腳。

    咣——

    將骨門推開進入莊園後，映入眼簾的血色草坪中央有一座黑色噴泉，濃稠的痛苦情緒從噴泉中心向四周噴灑而出，形成了一輪飽涵絕望的驚悚黑幕，讓人感到倍感不安。

    走過草坪來到莊園主樓，其整體結構是由髒白色骨料拼湊建成，高大骨柱支撐整個建築，顯得既雄偉又可怖。

    「是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

    穆蒼欣賞着周圍景色，笑道，「適合魔鬼居住。」

    說罷，就推開主樓大門進入大廳之中。

    一進入，他就看到那擺滿大廳的無法用語言和文字細說的血腥傢俱。

    在頭頂水晶燈灑下的幽暗光輝下，大廳裏一件件沙發、茶几、書櫃、長桌，明明每一件都十分精緻，可製造他們的材料與工藝……卻殘酷到了不可思議。

    「唔……」穆蒼上下打量着這些傢俱，隨口道，「這些，是用住客自己的一部分身體來打造的吧。」

    「是的。」釘子頭緩緩道，「勤勞的人可以收穫幸福，這些傢俱都是住在這裏的咒徒們自己動手打造的，用自己的皮膚、血液、肌肉、內臟、骨骼、腦髓。

    一邊消耗一邊恢復，這樣既能享受極致的血肉之痛，又能在辛苦勞作中獲得舒適與愜意，一舉兩得。」

    「同時還會伴隨慘叫是吧。」穆蒼呵呵嘲笑。

    「樂曲總要有一些音符來點綴。」釘子頭聳了聳肩，「在所難免。」

    「那麼，這些住客在哪兒？」穆蒼環視四周，倏然看向了地板下方，「地下室麼？」

    嗡——

    話語一落，周圍場景就瞬然模湖，兩人驀地就來到了陰暗的地下室中。

    一來到此，穆蒼就看見這略顯狹窄的地下空間裏，擺放着三樣別具特色的……刑具。

    一座咕嚕咕嚕翻着渾濁氣泡的硫酸池，一口密密麻麻扎滿活動尖刺的鐵棺材，一方直徑四五米不斷傳來噼啪燃燒聲的凹坑火窯。

    「有意思。」

    打開心靈視野，穆蒼倏然就看到這三種刑具內，各躺了三塊半人大小不斷抽搐顫慄的模湖血肉。

    是的，這三個居住在此的咒徒已被腐蝕、刺削、焚燒生生折磨成了血肉，五官與四肢全無，不復人樣。

    而且這三樣刑具似乎被施加了可怕的邪術，躺在其中的咒徒每分每秒感受的痛楚，都會是正常狀態下的數十上百倍之多。

    當然，他們狂噴亂涌出的痛苦情緒也要比那些「砌牆者」要多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萬倍。

    這僅僅是「量」的層面，在「質」層面上更是遠遠超過。

    「心靈波動……」

    這時，穆蒼稍一凝神觀察發現，其實這三樣刑具帶給「住客」們的血肉痛楚，僅僅只是開啓更可怕痛苦的「鑰匙」而已。

    這更可怕的痛苦，就來自於這些「住客」的精神層面。

    邪術刑具會將他們靈魂最深處的負面情感、最極端的想法念頭、最想忘卻的記憶片段全部幻化爲實體，出現在他們各自的精神領域中。

    爾後「住客」們就會陷入到自己思維與記憶所創造出的無止盡悲慟與恐懼中……不得解脫。

    「人最大的痛苦往往不是來自於肉體，而是靈魂與記憶。」

    穆蒼悠悠低語。

    矗立在一旁的釘子頭斯賓塞沉默點頭，顯然也認同這一點。

    穆蒼擡起頭，心靈超距視野無視一切遮擋遙遙「看」向了上方數千萬公里處，那靜靜懸浮於這座龐大迷宮外側的利維坦。

    遙觀幾秒後，他驀然一笑：「既然你那麼喜歡看別人的痛苦記憶，我就送給你一份大禮吧。」

    現實宇宙，銀河系。

    浩瀚虛空中，已然吃光長達六萬光年整條英仙旋臂億萬星辰以及無量量智慧生命的穆蒼（本體），現在正踏步行進於更加龐大的人馬旋臂中。

    轟——

    一秒間，直徑達一千光年龐大星際空間內的數十萬座恆星系統，就在穆蒼的意志下瞬然「熔化」爲無窮光和熱，化作一條條比太陽系還要龐大的熾光河流包裹着大量智慧生命星球億倍超光速的跨越漫長距離，疾飛進入了他遍佈全身上下各處的一道道次元裂隙中。

    就在這時，彷若宇宙巨人般的穆蒼動作微微一停，其磅礴輝耀的神念立時反轉朔流，迅然就進入到了軀體中某一顆三維次元晶胞內部。

    在那裏空空蕩蕩，只有一座恆星系統在緩緩運轉。

    這是太陽系，是穆蒼特意保留下來的「紀念擺件」。

    這裏依然存在着一顆藍星，不過是複製品。

    一顆在基本粒子層面被完美復刻而出的無人藍星。

    真正的藍星以及全體人類，現今都已「搬家」到了位於穆蒼體內另一顆三維晶胞內部的「洪荒世界」中。

    不過穆蒼的目標也並非藍星。

    而是太陽。

    「最初魔鬼——馬特努·厄利斯。」

    太陽熾熱的核心處，一道似若流光般的身影徐徐浮現。

    這是穆蒼一絲神念的顯化之身。

    映襯着無垠熾白，這一縷虛無縹緲的神念化身顯得既虛幻又偉岸，既脆弱又磅礴。

    他緩緩伸出手掌，並起兩指，捏住一顆懸停於無邊光海中細如塵埃的黑色光點，霍然一笑：

    「好久不見啊厄利斯，唔，其實並不久，距離上次將你放置在這裏……只過了不到一個月。

    呵呵，當然對你來說，時間已經逝去了六萬八千年，絕對清醒絕對孤獨又絕對無聊的六萬八千年。」

    這只是穆蒼的喃語，他並沒有要和厄利斯對話的意思。

    因爲對於現今身處「虛無苦刑」中的厄利斯而言，即便是一句骯髒至極的辱罵，那也是無上的恩賜，足以讓其回味許久，用以熬過那絕望到極點的孤獨與無聊。

    「閒話少談。」

    穆蒼捏住黑點的手指微光閃爍，「借你記憶一用。」

    嗡——

    黑色光點極速顫動，瞬息之間，拘禁於光點內部的厄利斯的所有記憶，包括那絕望的六萬八千年虛無歲月之憶，就被穆蒼全部複製而出。

    接着他就放開黑點，消失在

    了太陽內部。

    原地只留下對此事毫無所覺的厄利斯，繼續他那將會持續無數億年的虛無「苦刑」。

    現實星空。

    穆蒼緩緩回神，看向巨大掌心中那一枚小小光團。

    這光團，就是此次用來對付利維坦的武器——厄利斯之憶。

    他並不打算體會一下這段記憶的滋味。

    雖然穆蒼並不畏懼區區六萬八千年的孤獨，可那完全必要。

    「你不是很喜歡痛苦麼，那麼這段沒有聽覺、觸覺、視覺、味覺、嗅覺乃至一切感知，並且無法睡覺無法接觸任何人與事物，甚至無比清醒亦無法崩潰以及無法用任何想象之物排解寂寞的六萬八千年孤獨歲月……應該夠味道吧。」

    穆蒼冷冽一笑，「不，我看還不夠，遠遠不夠啊。」

    說罷，他就用無盡之光將這團「厄利斯之憶」層層包裹。

    霍然間，就逆反常理的將其「體量」膨脹到了原先的百萬倍之多。

    即，六百八十億年的絕望孤獨之憶。

    「等同於從宇宙誕生那一秒開始計算一直孤獨到二十一世紀整整一百三十七億年……」

    穆蒼笑的很是戲謔，「……而且來回經歷五遍啊。」

    幻想域茫茫虛空某處，痛苦地獄之中。

    穆蒼（分身）豁然睜開雙眼，看向掌心那枚漆黑如星空的記憶晶鑽，咧嘴一笑：「那麼，就開始吧。」

    嘶嘶嘶——

    他的嗔恨之軀緩緩塌縮，縮爲一縷猩紅之光。

    這時，磅礴的嗔恨之力亦四散飛舞，滌盪旋空，纏繞着那顆由「厄利斯之憶」凝聚的晶鑽，層層疊附。

    短短幾秒，就變成了一具略顯呆滯面目模湖的亡魂。

    而在這時，那縷懸空多時的猩紅光輝，也倏然鑽入到了亡魂眉心之中。

    流轉於周邊的嗔恨之力再次運作，從無到有，構建出了一具年齡約三四十歲，樣貌猥瑣身材瘦弱，體表遍佈有道道滲血傷痕的軀體。

    下一瞬，亡魂迎面踏向軀體浸入了其中。

    咕冬……

    心臟搏動。

    猥瑣中年軀體立時震顫。

    骨骼、內臟、肌肉、皮膚抖動不休，連帶穿在身上的破舊麻布衣衫都微微波動起來。

    「真實之憶，虛幻之魂，殘破之軀，我則存在於三者夾縫之間。」

    穆蒼的聲音隱隱響徹周圍，「三者合一之下，利維坦定然無法察覺。

    待他吞沒這段蘊含六百八十億載萬古歲月的絕望之憶後，呵呵呵呵，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樣反應啊。」

    爾後，一道聲音在斯賓塞耳邊響起：

    「帶我去見利維坦吧，我要給他送一件禮物。」

    釘子頭垂首恭敬應是，隨即就擡手操弄空間，將自己和那具隱藏着穆蒼意志的軀體，一併傳送離開了這間狹窄的地下室。

    只留下那三樣邪術刑具，以及躺在其中無止盡受刑的三個可悲的咒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