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最後的守護者

    誰曾想到，那本應成爲末日起始點的‘塔達爾舊城區'，竟會成爲末日中最後的一處殘留的庇護所。

    誰又曾想到，那本該毀滅世界的末日神，卻成爲了世界的守護者。

    十分的諷刺。

    李普的心情此時是十分復雜的。

    ‘我來晚了嗎...我又來晚了嗎。'

    自己僅僅是離開了幾個小時。等再回到這裏，已經海枯石爛了。

    就是這麼一覺的功夫，那些活生生的人，轉眼間就都煙消雲散了。

    唯一能慶幸的是，自己與這個世界的糾葛還不深。所以，他還能放得下。

    不知道自己認識的人中，還有幾個活着的。在最後的時間裏，他打算見一見。

    ‘破碎塔達爾'已經所剩無幾的，總體來說就那麼一條街外加幾條小巷了，走完了一圈也沒花費多少功夫。

    這裏的建築還算完好，只是街道與牆壁上長了許多的菌斑。而且，越是靠近中心，便越是潮溼，菌斑便越多。

    走完了一圈，李普沒有見到一個人。

    “外圍區域已經沒有人居住了。”卡潔蓮娜說道。

    “外圍區域？”李普有些詫異。

    這個稱呼很奇怪，因爲整個世界只剩下這麼一小點了，還分什麼外圍區與內圍區？

    卡潔蓮娜帶着李普穿過了一條巷子，朝着城市中央的一座魔塔（巫師高塔）走去了。

    塔達爾是魔法帝國，而女王更是國內最強的巫師之一。因此，城市中原本是有許多魔塔存在的。

    在末日之前，這些魔塔的主要職能，是研究課題、維持結界，以及爲城市提供庇護。

    而關於魔塔，還有一個傳言：那些曾被塔達爾人擊敗的邪魔，在被處刑之後，屍體也會偷偷被送入這些魔塔裏進行研究——魔塔能抽取邪神的能量，也能研究邪神。

    如今，隨着城市的破碎，城內的魔塔只剩下了這一座。

    但它依然在末日中履行着它本該具有的職能。

    這座魔塔，便是卡潔蓮娜口中的庇護所了。

    “原本，大家都是更願意在庇護所的外面生活的。庇護所平時只負責研究的工作。”

    前方高大的魔塔（庇護所）越來越近，卡潔蓮娜解釋道：“但隨着世界的時間已所剩無幾，大家便索性放下了最後的顧慮，去庇護所住下了——它的地下很深。”

    明明塔達爾被裝入瓶後就成爲了世界上最後的一個庇護所，可城內卻還有一個庇護所。

    這很奇怪。

    另外，既然城內有庇護所，爲什麼大家不願意進去住，反而更願意呆在危險的外圍區域（街道）？

    這也很奇怪。

    卡潔蓮娜的話沒頭沒尾的，讓人根本就聽不懂。

    當然，這並不能怪她，她並不是在賣關子。

    而是因爲在她的視角中，她已經與李普朝夕相處的十年了——她已經習慣對李普說話了。或者說，她潛意識中，認爲李普是知道她曾對他說過的話了。

    十年裏，卡潔蓮娜每天都會照顧李普。

    她每天都在聽着李普對自己說‘別放棄我啊！其實我還不想死，誰能救救我啊！'，而她也每天都在鼓勵李普，並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講給李普聽，以幫助他醒來。

    所以，在她的潛意識中，自己與李普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認爲李普聽到了自己對他說過的事情。

    可是，在李普的視角中，時間只是過了幾個小時。

    在這幾個小時裏，他只是在反反覆覆呼喊着‘放棄我吧，讓我死，我沒希望沒救了！'。

    他不知道有人在偷偷照顧自己。

    不知道自己其實想說的是“我想活着！”。

    更不知道有人因爲他的話，在他的牀前守了十年，說了十年的話。

    他對自己沉睡中所發生的事情是一無所知的。

    因此，卡潔蓮娜的許多行爲，在他看起來都很莫名其妙。

    “在塔達爾被裝入瓶子後，你們又在城內建立了一個庇護所？”李普問出了第一個疑惑。

    “是的，因爲在裝瓶後的第二年，瓶子就漸漸龜裂了。”卡潔蓮娜說道。

    李普瞳孔猛然一縮。

    “你是說...末日在9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就來了？”李普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整個世界只堅持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便只剩下一個瓶中的塔達爾了？！”

    “確切的說，是一天。”卡潔蓮娜說道：“天國、地獄、深淵、幽冥、海之國、人間...六界在‘聖女'睜開雙眼的那一天，便不復存在了。”

    李普：“聖女？ta是誰？”

    “天堂聖女——我的姐姐，也是我的母親。”卡潔蓮娜說道：“ta喚醒了我們所有的姐妹。”

    【慈悲的愚癡聖女...愚癡的天堂聖女...腫脹的萬目聖女...萬惡之源，衆神之母】

    【ta有着許許多多的名字。】

    【在某種意義上，世界一旦進入倒計時，那麼世間的一切都將在那一瞬間，成爲ta的孩子。】

    【7位神明都是ta復活的——ta給予了所有癲神第二次生命。因此，卡潔蓮娜稱ta母親。是沒錯的。】

    旁白中的真相不光沒頭沒尾，還有着很大的矛盾。

    因此李普暫時無法理解。他在上面標記了個標籤。以方便自己未來見到ta時去翻閱去理解這個神。

    “幸運的是，在世界末日的那一天，還有一些倖存者活了下來。”卡潔蓮娜說道：“一些人似乎早已預知到了這一天，他們建立了這些庇護所。”

    “我們在‘書頁'中尋找拯救世界的答案時，遇見了這些人。於是便建立起了聯繫。”

    【殘酷的真相之——書頁：塔達爾人對不同位面、副本、時間線的一種形象的比喻。】

    【殘酷的真相之——崩壞：末日中，人們曾在不同的時間線、位面不斷的探索，尋求可以繼續生存的地方。但最終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因爲所有的維度、所有的時間線都崩壞了。】

    “祂們的庇護所並沒有堅持多久，於是，幾個月後，大家就都過來了。”卡潔蓮娜瞭望着四周，悵然的說道：“那時的聖城還很大，裝得下這幾百萬神、魔、人。”

    “但如今已經許多年了...我已經開始凋零了。無法再維持‘最後的世界'了。”

    李普從這些話中，聽懂了一些事。

    “在瓶子碎裂後，塔達爾也本該毀滅，但你的力量，維持了這裏的存在？”

    說着，李普指向了眼前高塔的大門：“由於外界的混沌開始入侵塔達爾，住在城內很危險，所以你們在這裏建造了一處相對更安全的庇護所？”

    “對，它相對安全。”卡潔蓮娜說道：“庇護所中有許多‘門'，探索者們可以進入不同的書頁（維度），研究者們可以在這裏安心的實驗。”

    【門：舊神可以打開一道通往不同‘書頁'(維度與時間)的門。】

    “卡潔蓮娜，那既然庇護所如此的安全，爲何人們在這個時候才入住到庇護所？他們在懼怕什麼風險？”

    李普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人們比恐懼外面的末日更恐懼這個庇護所。

    卡潔蓮娜沒有回答。她推開了大門。

    轟隆一聲，一股令人作嘔的濃烈發黴味撲面而來。李普直接被薰得乾嘔了出來。

    那一叢叢色彩斑斕的黴菌絨毛，如地毯般，在高塔中那溼潤潮溼地板、牆壁上到處橫生着。

    某些無聊的研究者們，甚至將牆壁上脫落下來的彩色絨毛，編織成了彩色的油畫、窗簾與裝飾品。

    滋生在這裏的污穢，噁心的令人髮指。至少她的氣味，讓李普吐得昏天暗地。

    可這裏卻又一點都不污穢。因爲在她和倖存者們的刻意打理下，一切都充滿了秩序。

    一些不負責研究的婦女和孩子們，正蹲在地上梳理着地毯——那些絨毛，只要稍稍亂一點，就會顯得很噁心。讓人聯想起它們本來的面貌。

    想得多了，會瘋掉的。

    【原來，這裏是某位癲神的‘臥室'。】

    猛然間，李普回想起了公寓中的那些菌斑。

    還有街道上、建築上的那些菌斑。

    “尼普。我的確守護着這個世界。”卡潔蓮娜目光複雜的說道：“但我終究是一體兩面的！”

    李普腦中恍如雷擊。他猛然看向了手中的故事書，看向了書中之前出現過的一行旁白。

    【——7位神明都是ta復活的，ta給予了所有癲神第二次生命。因此，卡潔蓮娜稱ta母親。是沒錯的。】

    卡潔蓮娜早就知道自己是誰了！

    李普永遠也無法理解，這個已徹底清醒的癲神，爲何會站在六神的對立面。

    就如同他永遠不會相信阿耶莎在書中第二十八頁（章）說的那些瘋話一樣...那都是阿耶莎根據李普瞎編的故事YY出來的背景，不是嗎？

    他編出來的故事本就夠離譜了。又加上了阿耶莎的藝術加工...顯然會變得更加離譜。

    可如今一個事實卻擺在了他的眼前。

    ——阿耶莎的話被驗證了，卡潔蓮娜在守護世界。

    祂的力量早就解放了出來，並與‘最後的破碎世界'融爲一體。

    因此，街道上、建築上生長出了許許多多的菌斑。

    而‘庇護所(魔塔)'便是容納祂力量最多的地方，因此，這裏才會如此扭曲。

    ......

    （邪神守護世界絕不離譜，並非單純的被李普扭曲認知造成的，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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