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梳地毯的神

    再三確認後，女王確信自己的精神沒有出現問題。

    因爲在自己的眼中，周圍的黴菌是黴菌，並非醉人的花草。自己之所以覺得這裏美，並非是自己的認知出現了問題，而是這裏的確有着一種扭曲的美感。

    ‘我能認識到這裏到處都是黴菌，那麼他們呢？'女王看向了前方的李普等人，心中想道：‘在他們的眼中，這裏是什麼樣的？'

    就像是在迴應着女王一樣，前方的李普突然停下了，腳步，猛然轉身看向了她。

    此時此刻，那隱匿在李普身後的女王，心中轉過了千百種念頭：‘他發現我了？！連阿耶莎都沒有發現我，他怎麼會看到我？！'

    “愛卿們，你們有沒有感覺到——這個天使與我是多麼的相似啊！”

    李普指着腳下的山丘對這邊鏡頭說道。

    原來，李普是在對幻覺中的第四面牆說瘋話——他自認爲這是一本書，自認爲有讀者在看他。

    但女王卻認爲，李普是在對她說瘋話。

    驚疑不定中，女王以爲李普真的看到了那個神，並將祂當做了天使。所以她跟隨着李普的目光，尋找起了那個神的身影。

    可當她舉目四望，所見到的，卻只有那一片片色彩斑斕、緩慢蠕動的詭異黴菌叢。

    哪有什麼天使啊！

    連一座神像都沒有！

    “我從未見過如此乾淨整潔的客廳！”李普遙望着周圍，感慨的說道。

    女王打量李普的目光越發異樣了。她木然的看向了周圍那些到處蠕動的黴菌叢。心中想到：‘這裏哪裏乾淨了？！這裏簡直是世界上最污穢的地方！'

    詫異之中，女王又看到，李普對阿耶莎等人說出了這麼樣的一句話：“注意些，別踩壞了‘卡潔蓮娜'小姐的乾淨的地毯。“

    ‘卡潔蓮娜？！'女王腦中驚雷一閃。

    她確定李普是瘋了。

    因爲卡潔蓮娜是自己的皇家騎士！是押送李普上刑罰臺的那位女騎士！

    她現在就在隊伍裏呢！

    可李普卻認爲，封印中有一個女武神，叫做‘卡潔蓮娜'！

    情況已經顯而易見了。李普已被邪神扭曲認知。女武神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此時，就連阿耶莎等人也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衆人不由詫異的面面相覷，低聲議論了一番。

    “天國女武神叫做‘卡潔蓮娜'？”

    “是重名嗎？怎麼會這麼巧？”

    “陛下剛剛被我們召喚到塔達爾，所以還不認識幾個人，潛意識中最深的名字，便是那個押送他上刑罰臺的‘卡潔蓮娜'...”

    這時，女王的聲音突然響在了阿耶莎等人的心底。

    [“阿耶莎，你們還沒想明白嗎！他根本就不是你從天國召喚來的至高神化身！你召喚錯了，他是你從異界召喚來的一個瘋子！”]

    [“阿耶莎！他已經被邪神控制了！他要破壞邪神的封印！”]

    本就對‘邪神是女武神'這個言論十分疑惑的阿耶莎等人，在聽到女王的話後，漸漸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了。

    衆人不由用異樣的目光看向了李普。一時之間，李普的保鏢們都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驚疑不定的看向了李普。

    女王來到了阿耶莎等人的身邊，將自己的推斷說了出來——她用正確的邏輯，漸漸喚醒了這羣人的理智。

    按照這個情況來看，若李普再說出一句瘋話，阿耶莎等人便要對他失去信任，然後同女王一起綁走他甚至弄死他了。

    可李普卻對衆人的異樣舉動視而不見，只顧着和空氣中的‘天使'聊天——他又說出了一句‘瘋話'。

    “抱歉。”李普滿臉歉意看着他身後的那一片片被他踩爛掉的黴菌叢說道:“將你的地毯弄髒了，還得你跟我一路打掃。”

    情況已不必多說，現在，就連最信任李普的阿耶莎，也開始懷疑得李普的認知是不是出現問題了。

    可就在這時，阿耶莎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她不由指着地面說道：

    “等等，瑪戈麗特...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你看我們腳下的那些黴菌，像不像一個正在被整理的地毯！”

    阿耶莎滿頭大汗的對女王說道：“我們研究過這些黴菌，它們絕對不會自己動才對！”

    原來，衆人腳下剛剛踩爛的黴菌叢，此時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着，將大家踩壞的地方慢慢復原。

    一道驚雷在衆人腦海中閃過，衆人放眼望去，發現大家這一路中，並沒有在黴菌叢中留下足跡——就好像有一個愛乾淨的人，跟着他們一路整理着他踩髒的地毯！

    “我來過很多次，但此前這裏的黴菌感染度還沒有這麼高。黴菌叢沒有覆蓋得這麼大...”

    女王驚愕的站在原地搖了搖頭，說道：“但它們蠕動的太有規律了，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用一種物理的方式，整理着一張被踩壞的地毯。”

    衆人舉目四望，沒有感知到任何的特殊力量在悄然梳理黴菌叢，也沒有感知到任何特殊的氣息。

    “這些些復原的黴菌叢，是一種巧合？是某些其它的原因？！”

    阿耶莎發出了三連問：‘還是說，真的有一個連我都無法感知到的未知存在，在梳理着黴菌叢？”

    “難不成，真的有一個未知的存在，在與尼普陛下交流着？！”

    這個念頭，讓阿耶莎等人的後背微微有些發涼。

    “改一改你對他的稱呼吧。”女王異常冷靜，她眯眼看着李普的背影，說道：“你口中的‘陛下'已被邪神扭曲了認知，而邪神正在與他交流着！”

    “阿耶莎！”女王說出了問題的關鍵：“在我們的眼中，所看到的是邪神在梳理黴菌叢。而在他的眼中，卻是一個女武神，跪在客廳，整理着他腳下的地毯！”

    “可是，可是瑪戈麗特...無論那個神明是邪神還是女武神。你難道都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嗎？”

    阿耶莎大汗淋漓的看着周圍說道：“這裏真的是一座客廳啊！”

    女王：“？？？”

    ‘該死！我竟然忘了她們服用下孢子後都已經瘋了！'女王心中大喊道：‘她們一直把這裏當做了大廳！剛剛我弄醒了她們，可現在，她們卻又因爲尼普的幾句話，又瘋了！'

    “瑪戈麗特！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我的確看到幻覺了，但我是清醒的！”

    阿耶莎似乎看出了女王的心聲，她抓着女王的肩膀，焦急的說道：“我知道這裏是舊城區！但你不覺得這裏像是一個客廳嗎——這些黴菌叢，就是客廳的地毯啊！”

    她指着那一片片如花圃般有序生長排列的黴菌叢，一字一頓的說道：“這裏除了我們，沒有一絲的雜物！你不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真的如尼普所說的一樣，乾淨無比嗎！”

    “而我們，就是一羣跑到客廳地毯中的螞蟻啊！”

    女王腦中轟隆一聲炸響。

    就如阿耶莎自己所言，她雖然出現認知問題了，但她的思維邏輯卻還是正常的！

    她的話的確有邏輯。

    因爲如果將舊城區比作邪神的客廳的話，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裏可以說，已整潔到了極致！

    或者說，這片污穢到了極致的土地，的確有着一種‘整潔有序'的病態之美！

    黴菌這種有毒的污濁之物，在這裏的確成爲了一種乾淨聖潔的東西。

    因爲當腐朽與黴菌替代了一切，那麼它們就是這世間最乾淨聖潔之物了！

    女王抿了抿嘴，心中想到：‘聖潔的孢子天使...原來，這便是聖潔的含義！'

    女王知道，她們真正的敵人，並非那個被邪神扭曲認知的李普。而是那個神。而能否擊敗那個神的關鍵，便在於將祂認知！

    ‘尼普這個瘋子...他帶着我們，挖掘出了一個真相，讓我們漸漸的認知出了這個神。'

    女王看着李普的背影，想到：‘那麼，如果聖潔的意義是這樣，天使的意義又是什麼？'

    ‘如果這個神，真如天使一樣，那麼祂又該是一個怎樣的天使？'

    而若想真正的擊敗祂、封印祂，那麼就至少要知道祂到底是什麼才行。

    因此，能看到神的李普，就成爲了關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被邪神控制的李普，又一次成爲了帶領大家挖掘真相的救世主。

    所以，女王不打算再控制李普了。而是開始希望他能再說出一些話了。

    可聽完之後，她便後悔了。

    不是因爲這些話太過於瘋癲。

    而是因爲，這個人說的，都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