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吃草！

    [“從前，有一隻羊和兔子。快要餓死了，商量上山，吃草。”]

    [“哦對了，兔子是外地來的。”]

    微風吹過，全城落針可聞。萬千民衆呆滯在了原地，半天也沒人說出一句話來。

    瑪戈麗特女王用絕望的目光看向了阿耶莎，希望女主教能給一個解釋。卻見女主教也是一臉懵逼。

    “救、救世主大人，您，您在念什麼？”

    阿耶莎的口中帶着顫音。

    顯然，這個故事並不是她準備的。

    李普擡了擡手中的書，回給了兩人一個眼神——你們說我念的是什麼？

    兩人看了看李普手中的童話故事書，腦中忽悠一下，兩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阿耶莎大主教眼前一黑，是因爲她發現上面的好像真的就是童話故事！救贖之書上爲什麼會畫童話故事！

    女王眼前一黑，是因爲她也全都明白了——的確就是童話故事！

    這下全完了！

    就在這時，臺下的萬千民衆突然騷亂了起來，有人大喊道：

    ——“不愧是至高救世主啊！竟是用一則晦澀難懂的寓言來昭示世人！”

    ——“寓言！原來是寓言啊，原來那本看似童話故事的創世救贖之書上的插畫，要用寓言的方式來解讀啊！”

    ——“救世主啊！他真的是救世主啊！這就是證明，這個故事就是證明！！！”

    聖城內，萬民議論紛紛，竟是無人質疑這則童話故事。反而是絞盡腦汁的去爲那個瘋子自圓其說！

    女王萬萬也沒想到，人們的反應竟是如此的荒誕！荒誕的就像是一個毫無邏輯的虛幻故事！

    她忍不住呢喃自語道：“這世上真的會有這樣願意自我欺騙的人存在嗎？”

    李普看向了女王，他對這位唯二還清醒的人說出了心聲：“你們這些虔誠信仰天國衆神的人們，不一直都在自己騙自己嗎？”

    轟隆一聲，女王腦中閃過了一道驚雷。

    是啊，他們這羣信仰天國衆神的人，一直都在爲衆神不迴應人們的祈禱這件事，而尋找着各種各樣的理由。

    有人說，衆神無視人們的祈禱，是因爲人們祈禱的還不夠虔誠。

    有人說，末日便是衆神的懲罰，是衆神讓世人經歷苦難。而人們唯有在苦難中保持住絕對堅定的信仰，衆神才會給予救贖。

    還有人說，世人之所以無法理解衆神的行爲，是因爲世人未能解讀出衆神如此去做的理由——總之，衆神一定是對的。

    若有人突然對大家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只有吃人的惡魔。你們所謂的衆神、所謂的救贖都是自己在騙自己——人們是絕對不會信的。並且還會找出更多的理由來爲自己的幻想自圓其說。

    就像現在一樣，若有人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救世主，有的只是一個瘋子。你們所謂的寓言，都是自己在騙自己——人們也是絕對不會信的。

    現實比故事更荒誕！

    瘋狂的是這個世界，不是瘋子的童話故事！

    此時此刻的女王，看着那臺下狂熱呼喊的萬千民衆，感到渾身發冷。

    更讓她渾身冰冷的是，那個唸誦童話故事的人是清醒的，但他卻依然在唸誦童話故事——他爲了能多活一會，於是便加入了瘋子的末日狂歡中！

    ——“救世主啊！我們都聽明白了！不用再給我們時間進行消化了，您快繼續昭示寓言吧！“

    臺下的民衆們大喊道。

    “去，別讓他念了。”女王死死的抓着阿耶莎的肩膀，臉色灰敗的說道。這場荒誕的末日狂歡，她已經看不下去了。

    “可、可是陛下。若他真的是救世主呢？！若救贖之書上的神諭，真的就是一個童話故事呢？”阿耶莎面色蒼白的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童話故事就是真相？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可能呢？！”

    女王微微楞了那麼一絲絲。

    [“蹬蹬瞪，上山了。吃草，吃了一半，羊突然說：‘壞了！我之前聽到一個傳言，說這山上好像有老虎！'兔子說：‘是，我看到了。它正爬在草裏面看咱倆呢。”]

    李普又翻了一頁。

    微風吹過，全城又又落針可聞。萬千民衆又又呆滯在了原地，半天又又沒人說出一句話來。

    這一次是真的沒人說話了——這故事過於離譜了，離譜得已經沒法讓人自圓其說了！

    “見鬼的救世主！”

    女王抓着阿耶莎的肩膀，低聲喊道：“別期待什麼救世寓言了，快給我去展示神蹟制止這場鬧劇啊！”

    “可、可是救主正在唸誦救贖之書中的預言啊。”

    “狗屁的預言！它就是一本童話故事書！如果是救贖之書，上面講的應該是拯救我們的方法，絕非狗屁的羊和兔子吃草的故事啊！”

    轟隆一聲，大主教的腦中閃過了一道驚雷。

    “你說得對啊！救贖之書上面上講的，怎麼可能是山羊、兔子和老虎的童話故事啊！”

    大主教在這一刻頓悟了。

    她紅着眼睛衝到了李普的身邊，在擴音術中大喊道：

    [‘聽我說啊！至高救主講的不是童話故事啊！祂是在借用這個故事隱喻我們——山中之虎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已經醒了，正正默默的盯着我們呢啊！！！”]

    阿耶莎的這番話，把女王給聽傻了。

    她萬萬沒想到，即便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阿耶莎也寧死不承認——她鐵了心的認爲，李普就是至高神，認爲兒童讀物是救贖之書。

    更讓她渾身冰冷的是，臺下的民衆們，也是這麼認爲的。

    唯一不相信這一切的，只有女王自己。

    ——“什麼老虎？什麼山羊，什麼兔子？救世主和大主教都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懂啊？！”

    ——“白癡！你還沒聽明白？！我們就是那只山羊啊！老虎是邪神！許多人此前一直傳言說，這只是一場瘟疫，沒有邪神。但事實卻並非如此——老虎是真實存在的！”

    ——“沒錯...祂不光是真實存在的，並且，一直都在注視着我們啊！！”

    聽着民衆們的議論，女王在原地愣了好半天——她竟然覺得這些人說的有點道理！

    某些人此前的確曾懷疑過邪神（老虎）是否存在——以女王爲首的強者們。

    說來可笑，這位女王一直在幕後操縱着處決邪神的鬧劇，但她本人，卻一直認爲，塔達爾中有可能根本就沒有邪神。

    因爲，她太瞭解神了。

    女王有着這樣的自信，因爲聖塔達爾是一座天國欽定的聖城，並且還曾處決過真正的邪神。所以女王不光經常與天國之神接觸，而且還見過許多邪神。

    可以說，這世上沒有人比女王這些人更瞭解神明了。

    因此，她們認爲，若塔達爾城內有邪神存在的話，必定是能被她們發現的。

    但在這三個月以來，她曾深入的探索過城內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找到任何神明存在的痕跡。

    一切跡象都在說明着，塔達爾的事情，只是一場瘟疫，一場神祕現象。

    可那許許多多無法被解釋的詭異之事，卻又不得不讓人們懷疑，塔達爾城內或許有着一位邪神。

    只不過，這個邪神，以及這個邪神的行爲，超出了人們的認知和理解。以至於，祂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神。使得人們都認爲，祂並不存在。

    但如今，有一個瘋子，說了一堆的瘋話，告訴他們，這城裏面一直有一個邪神，在靜靜的看着‘兔子'和‘羊'。

    這讓女王等人既感到荒唐，又感覺渾身發寒。

    感覺荒唐，是因爲這話是瘋子說出來的瘋話。

    渾身發冷，是因爲，這瘋子說得話，可能是真的！

    此時，臺下突然又有人大喊道：

    ——“我們實在是太可笑了啊！我們竟然還一直在認爲那個邪神是可以被抓到的，被殺死的。但現在來看，那是一個超出我們認知的神明啊！祂一直在盯着我們啊！”

    此話一出，萬千民衆汗毛直立，他們心驚膽戰伸起了頭，尋找起了邪神的蹤跡。

    【那樣子，就像在草叢中擡起頭尋找老虎的羊。】

    連女王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疑神疑鬼的看了看周圍。

    恍惚之間，女王看着地上的那些黴菌，看着半空中的那些由孢子形成的迷霧，突然意識到那邪神是什麼了。

    她突然明白，爲什麼自己一直沒有找到那個神了。

    因爲這個神明與天國、地獄、深淵...所有地方傳說中的神明都完全不同。

    祂根本就不是那種有着人形、長着黑色或白色翅膀、會發脾氣會說話，會發佈神諭，需要什麼信仰的神！

    祂存在的方式，完全超出了螞蟻們的認知與理解的範疇。

    祂早就已經醒了，祂一直都在人們的身邊。

    末日並不是即將降臨，而是已經來了！

    李普繼續念：

    [“羊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那老虎一直都藏在草裏！”]

    [“羊嚇得雙腿發軟，立馬就想跑，卻發現兔子還在那悠悠哉哉的吃草。於是問：“這老虎都在面前盯着咱倆呢，我們馬上就要被吃了，你咋不跑呢？”]

    [“兔子笑了笑，指着地上的一搓草，只說了一句話：“你先嚐嚐這草，嚐嚐你就知道我爲什麼不怕老虎了。”]

    講到這，李普放下了手中的童話故事書，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救世主大人啊，您怎麼愣在那不動了啊？！”

    一旁的卡潔蓮娜跟着急切的呼喊道：“動一動啊，快動動！”

    此刻，萬千民衆人心惶惶，就像是那只詢問兔子爲啥不跑的羊。

    他們紛紛問道：“邪神正在盯着咱們呢！咱們馬上就要完了，你快說一說啊，咱們到底該怎麼辦啊！”

    李普往地上一指，吐出了兩個字，給出了人們一個答案。

    “吃草。”

    女王與萬民在詫異中看向了地面，發現李普所指的，是地上那一撮撮長的和草一樣高的毒黴菌絨毛！

    女王腦中嗡的一聲閃過了一道驚雷。

    狗屁的寓言！

    這個瘋子或許真的蒙對了邪神存在的真相，但他卻從沒打算救什麼人！

    他編造出來的這個故事的目的，便是讓人們學羊吃草等死！而他接下來，則是會向那個故事裏的兔子一樣，趁着羊吃草的功夫跑路！

    【女王自以爲自己猜測出了這個‘瘋人院童話故事'的後續劇情——羊吃草，兔子跑路。】

    這一刻，女王心中殺機四溢。她心想：‘不能再管什麼民心了，決不能讓發了瘋的人們，去真的吃那些有毒的黴菌！'

    ‘哪怕殺了這個瘋子，城內會一片大亂，也必須終止鬧劇，立即止損！'

    李普在故事書中看到了女王的心聲，他心中暗道：

    “你猜對了，也猜錯了。”

    “我的確在騙羊，但我也在救羊。”

    “也是在救我自己...和老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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