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治病

    安民坊，張太醫一大早就來到這裏，準備給安民坊的百姓義診。

    說起這事他也納悶，你說皇帝沒事讓他們來給百姓義診算怎麼回事？平日裏他們不是給皇帝貴妃治病，就是給王公大臣治病，什麼時候輪到給百姓治了？

    但這話也就心中想想，是萬萬說不得的。陛下想收民心，他們這些做臣子哪有說話的地方，老老實實做事就對了。

    只是姬府的大小姐到底怎麼想的？竟然讓他給一個老婦人多上點心？自己當年受郕公恩惠，這些年都不知道怎麼回報，不管姬家大小姐想幹什麼，他接着就是了。反正都是知兵，到時候多用點心就是了。

    倒不是他自吹，治病救人的本事他不敢和孫道長相比，人家都已經活成神仙了，人怎麼和神仙比？郕國也比不得，但除此二人，這天下還沒有讓他信服的第三人。

    他現在已是身居太醫署二把手，只要等那老家夥退下來自己就可以執掌太醫令了。

    想到這裏他就高興了起來，他們連鬥了一輩子，從前隋鬥到現在，數十年了，但誰讓人家比自己年紀大呢？

    “可是張太醫當面？”

    就在他想東想西的時候，一個看起來約四五十歲的傢伙來到跟前，小心問道。

    “不錯，正是本官！”

    來人聞言頓時驚喜異常，連忙道：“張太醫請進，小的已經給您安排好了義診的地方，您要不去看看？”

    “也好！”

    很快，倆人就來到坊主的宅子，這裏處於坊門的位置，不但敞亮，並且門口爲了值夜還有一個不小的門房，現在卻已經被收拾了出來。

    看着裏面打掃的乾乾淨淨，並且還準備了文房四寶，筆墨紙硯。

    看到這裏張太醫頓時滿意地點點頭，這讓一直觀察張太醫的坊主終於鬆了口氣。雖說這是皇帝陛下下的聖旨，就算他什麼都不做，這張太醫也不得不給百姓治病。

    但這到底是自己管轄的安民坊，左右都是熟悉的鄰居。加上在這裏居住的人都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甚至可以說是窮苦者居多。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治病的是張太醫，要是能讓這位感到舒心了，至少看病時能用點心不是？

    小人物雖然不起眼，但卻有自己的爲人處世之道，看似市儈，但卻往往直指根本。

    “你們都進來吧！”

    坊主朝門外招呼一聲，頓時出現幾個看起來年輕激靈的小娘。

    “你這是”

    張太醫一愣，但不等他說話，坊主就笑着說道：“張太醫，您來給我們這些苦哈哈治病，我們心底感激的很。於是街坊們就讓我物色了幾個小丫頭被您幫忙。您千萬別誤會，都是良家女子，到時候您有什麼吩咐就讓他們去做，您只管治病就行！”

    說完連忙朝幾個小娘道：“還不快見過張太醫？張太醫可是出了名的醫道聖手，都給我機靈點，誰要是惹的張太醫不滿，看伱爹孃怎麼收拾你們。”

    張太醫有些臉熱，連忙擺手道：“行了，行了，就這樣吧！時間不早了，趕緊開始吧！”

    太熱情了，熱情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於是，當張太醫準備坐下讓坊主統治百姓就診的時候，卻發現門外竟然排起了長隊！

    好似知道他要問什麼，坊主有些低落道：“也不怕您笑話，這些年雖說日子比之以前好不知多少，但這人一旦生病，就算是家財萬貫也經不起折騰。”

    “小病硬抗，大病也扛，抗不過去再去看要是看不好，就只能.”

    張太醫有些沉默，他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雖然以往也聽到一些，但如此赤裸裸地擺在他的面前，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這樣吧！”

    張太醫出聲道：“你是安民坊的坊主，應該都知道哪家的病比較急，哪些比較緩。你去組織下，病情急的，今日本官率先給看，兵器不急的，先讓他們回去。”

    “不過你放心，就算到時候時間不夠，本官也會將此處看完再走的!”

    坊主先是一愣，當明白張太醫的意思後，頓時眼睛一紅。他擦下眼睛，大聲保證道：“您放心，這裏沒有人比我更熟悉，您老先歇着，小的這就去安排！”

    說完對幾個小娘道：“你們幾個都小心伺候着，誰要是不用心，就等着戳脊梁骨吧！”

    他走出門房，當衆人看到他後都議論紛紛。

    “坊主，義診什麼時候開始啊？”

    “是啊，這都等了好一會了，天氣怪冷的.”

    “.”

    “都他娘的給老子住嘴！”

    坊主大喝一聲，怒道：“陛下皇恩，許太醫院的太醫給咱們治病，還不收錢。你們一個個等一等怎麼了？誰要不想看就趕緊滾蛋，要是再嚷嚷，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後看大家都安靜下來，他站在高處大聲道：“張太醫可憐大家，讓我分出病情的輕重緩急，急的先看，不急的後看。”

    “大家夥什麼情況，本坊主比誰都清楚。現在我醜話說到前頭，等會兒我會讓病情重的，急的人先進去，不急的就先回家去，輪到你了我自會去通知。”

    “不過大家都別擔心，張太醫說了，他會等所有人看完後才會走，所以啊，大家夥都不要着急。”

    衆人一聽也都放心下來，既然是這樣那麼就不必着急了。想到這裏很多沒病只是湊個熱鬧的人就先回家了。都是街坊鄰居的，誰家情況大家都知道。

    “接下來我念到名字的人先進去，其他人可以在門房外面等等。”

    門房外面是一排屋檐，爲了給大家取暖，他竟然將自家的火爐給搬了出來，這讓門房裏看着的張太醫連連點頭。

    “王小二！”

    正在扶着自己老爹的王小二一愣，當沒聽錯後頓時大喜，他沒想到第一個人竟然指他家。

    坊主笑着點頭道：“你爹的胃病我是知道的，病來的時候都在地上打滾了。行了，話不多少，先進去吧！”

    “哎，謝謝劉叔！”

    說完扶着老爹就進了門房。

    張太醫先讓對方坐下，又問了些病情，然後把脈診斷後頓時心中有底了。

    三下五除二在紙張上寫下藥方遞給對方道：“你爹這病是腸胃出了問題，要是老夫診斷不錯的話，應該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肚子了出了蟲子。這幅藥方可以除蟲，等吃上一副，出恭的時候要出發現有蟲子不要擔心，這是在除蟲，隨後再吃上三幅就差不多好了。”

    “方子你拿好，去惠民藥房去抓藥，這方子上有本官的印章，那掌櫃的看到不會收你錢的。陛下說了，這次義診的所有費用都由皇家出。”

    “行了，快去吧！”

    王小二眼睛發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謝張太醫！”

    “好了，要謝就謝陛下吧，老夫不過是奉命行事。行了，快扶你去吧。要是有什麼不良反應及時過來給老夫說，萬萬不可耽擱！”

    王小二點點頭：“俺知道了，謝謝張太醫了！”

    很快，隨着時間流逝，中午吃飯的時候張太醫也只是在門房隨意對付了一口，就又開始看病了。

    也不知爲何，聽着這些百姓真心的感謝，這比他給皇帝看好病都高興。別看他們這些太醫往日挺受尊敬的，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宮中的事情其是那麼簡單的，很多時候稍有不慎就是身死的下場，說是戰戰兢兢都不爲過。

    看着一個個被自己診治的百姓，他心中由衷的高興。難怪孫老神仙寧願在深山老林也不願進宮，這種被人尊敬，愛待的心情別人永遠無法體會。

    眼看天快黑了，張太醫揉了揉發酸的手腕。今日他整整開出了八十三張藥方，寫的手都酸了。

    他有個習慣，那就是將自己每一張開出的藥方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些年都不曾改變過。爲人醫者，首在謹慎，唯有謹慎才能不出錯。

    往日做事有錯還能改，但治病救人的事情怎麼改？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兵刃身死，能不慎重嗎？

    “今日還有幾人啊？”

    眼看天色快暗了，他也準備收攤了。

    剛開始幾個確實是急病，但後面的就沒有那麼急，今日和明日治沒什麼區別，於是他也不着急了。

    坊主聞言連忙道：“張太醫辛苦了，外面還有一人.”

    “那就叫進來吧，看完老夫也該歇息，今日怪累的！”

    “哎，小的這就去！”

    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少年扶着一位婦人出現在眼前，張太醫一看有些詫異，婦人雖然看起來有些窘迫，但以他的見識不難看出對方絕不是一般的百姓。還有那少年，手中厚厚的繭子，一看就是常年手握兵器的手。

    並且少年雖然穿的衣服洗的發白，但卻極爲乾淨，身上自然有一種自信，肯定是讀過書的。

    “坐下吧！”

    雖然詫異，但他也沒多想，只是有些奇怪姬大小姐說的人到底是誰？怎麼今日一天都沒見到？

    張仁亶聞言先是對張太醫一禮，這才扶着母親坐下，這讓張太醫暗自點頭。有家教，爲人知禮，是個好少年。

    拿出脈枕，示意婦人將手放在上面，他就開始了診脈。但隨着診脈他的眉頭一皺，看了一眼坊主但卻沒說話。

    足足過了一刻鍾，兩隻手都換着診脈後，這才放下。

    “劉坊主！”

    “哎，小的在！”

    張太醫面色嚴肅道：“你怎麼回事？此人的病情已經到了極爲危險的時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喪命，你竟然安排她到了最後？你就是這麼安排的？”

    坊主聞言臉色大變，想要解釋，卻被齊氏攔住。

    “張太醫息怒，這是妾身的原因！”

    齊氏歉意地看了坊主一眼，這才說道：“起身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因爲這病情拖累的稍有積蓄的家也都家徒四壁。這些年沒少受到街坊鄰居的幫助。是妾身讓他們先診治的。”

    “妾身這病自己知道，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您還是不要怪罪坊主了。”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張太醫嘆息一聲，道：“你的病情其實並不嚴重，但太晚了。要是及時治療還好，但是現在老夫也不敢保證！”

    噗通！

    張仁亶跪倒在地，祈求道：“求您一定救救我娘，我.我.”

    “起來！”

    不等張太醫說話，齊直接臉色就變了。

    “我給你過多少次？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要是還如此，爲娘還不如死了算了！”

    “娘！”

    張太醫連忙止住兩人，苦笑道：“我又沒說治不了，你們怎麼還要死要活的了。”

    “什麼？”

    張仁亶驚喜道：“太醫您真的有法子？”

    不過讓他疑惑的是，張太醫先是點頭，但隨後又搖頭，搞的他一時間有些茫然！

    “你娘的病是累出來的，又沒有及時補充營養，這才積年累月形成的。要是早期老夫保證藥到病除，但現在，老夫只能不讓病情惡化，想要治好老夫是不行了。”

    看到兩人失望的眼神，他也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這世上有兩人或許能治你娘的病，一個是孫思邈道長，他的名頭想必你們都是聽過的，要是連他都治不好，這世上怕是也沒人能治了。”

    孫老神仙？

    母子倆相視苦笑，孫道長已經消失快三年了，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他們不是沒想過，但人都找不到，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那第二人呢？”

    張仁亶希翼道，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但從張太醫說出那人的名字後，他頓時如遭雷擊。

    怎麼會是他？

    張太醫還以爲他驚住了，倒也沒多想，說道：“要說這世上還有的醫術讓老夫敬佩，除了孫道長只有郕公了，他雖然很少給你治病，但一旦答應救治，基本上就沒有失過手。”

    “不過，郕國此時正在西域和大食人打仗，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你們哎！”

    隨後他給開了幾幅方子，都是控住病情調養身體用的，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待兩人離去，張太醫也打算離開，只是他突然問了坊主一句：“那少年叫什麼名字？”

    (本章完)